回忆父亲

          我的父亲,生于一九四一年阴历七月初二。虽然是解放前的艰苦岁月,但因为老爷爷的勤劳能干,家里置办了十几亩地,给五个儿子各盖了一套宅院,在村里还属于富裕的人家。爷爷是家里的老大,掌管着家里的大小事务,奶奶也是五井迟家大门里的小姐,个子虽然不高,却浓眉大眼,鹅蛋脸型,肤白貌美,沉稳大方。大姑六岁,大伯四岁的时候,父亲出生,那年奶奶三十六岁。大姑、大伯和父亲都长得白净秀气,人见人爱。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父亲三个月时,奶奶得了伤寒,去世了。本来幸福和美的一家人,失去了半边天,悲苦的日子来临了。

        由于爷爷事多,照顾三个年幼的孩子便成了全家人的责任。大姑和大伯岁数大点了,还能吃饱饭。只有三个月大的父亲吃不下饭,老姑便把小米磨成粉,用小锅加热成米糊一口一口地喂。但米糊终抵不了母亲的乳汁,父亲饿得面黄肌瘦。

        青州有一对回民夫妇因膝下无子,执意要收养父亲。全家人不舍得,但看到面黄肌瘦的父亲,觉得这对回民夫妇忠厚老实,待人诚恳,便答应了。青州的这两位老人视父亲如己出,百般疼爱。可好景不长,在父亲十岁左右的时候,两位老人都因病去世。家里人帮父亲料理完青州两位老人的丧事后,又把他接回家中,供他上学。

        父亲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表达对养父母的尊重,一生延袭了养父母的生活习惯——不食猪肉。因父亲的特殊的遭遇,家中的老人,包括叔叔婶婶都多看他一眼,对他照顾有加。父亲便在一大家人的关爱下长大。直到初中毕业后,五爷爷把他捎到抚顺找了份工作,才算安稳下来。在五八年大跃进时才回到老家。

父亲年轻时

      由于父亲从小没经过劳动的锻炼,不擅农活,所以劳动起来特别吃力。但人终归要自立,父辈都老了,父亲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只能从头学起,其中之艰辛不容言说。父亲特殊的成长经历使他对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爱,所以赢得了周围人的尊重。

      父亲在生产队干活时从不擦肩磨滑,队里便任命他为会计。在那个过年才能吃顿饺子的年代,父亲白天出工挣工分,晚上算账,工作勤勤恳恳,深得大家爱戴。虽然这样,全家也是过着勉强够温饱的生活。直至生产责任制后家里的生活才有了改善。为了挣够我们兄妹三个的学费和家庭的开销,父亲精打细算,勤俭节约,使一家人的生活不至太清苦。

      我上高中的学校离家很远,父亲花了五十元钱从青州亲戚那儿买了辆二手自行车,送我上学。父亲每周都要给我送点煎饼或自家烙的火烧,并在伙房里给我存点小麦,不送饭的时候我就自己去领馒头,就着咸菜吃。为了给我增加一点营养,母亲把咸菜用油炸了,装在瓶子里,由父亲送到学校。父亲骑着自行车,送我上学,给我送饭,一送就是两年多,直到高三那年我学会了骑自行车。

      我刚毕业那会儿,空余时间比较多,所以经常和父亲去干地里的农活。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但推车挑担的重活父亲从不要我干,一直是自己挑重担。所以我没有像别人家的女孩子那样是劳动的好手。就是在我工作以后 ,由于体质较弱,有一年冬天气管感染,总不见好。父亲听说用梨去核后包川贝蒸熟吃可以治愈,便冒着严寒骑自行车到十几里路以外的一家药店去给我买川贝。当父亲用冻得发红的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包川贝的时候,我的眼睛湿润了。

      大伯常年在外工作,大姑远在淄博,爷爷奶奶(父亲的继母)家的重体力活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父亲的继母,也就是我后来的奶奶,在爷爷去世后,父亲也是为她担水种地,跑腿拿药,任劳任怨,使我们做晚辈的很大之后都不知这位奶奶不是亲的。

        父亲不仅自己干事认真负责,也要求我们在工作上尽心尽力。父亲一再教育我们要坚持勤学勤练;在工作和生活方面也要多动手多做事;与人相处要以诚相待,凡事要大度,不要斤斤计较。

父亲老了

        父亲老了,岁月在他的鬓角添加了一笔又一笔的沧桑和白发,直到父亲的背影不再挺拔,我才真正懂得朱自清文中父亲背影的真正含义……

        一次血栓病把要强的父亲击垮了,父亲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正在学校。当我急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我的心是万般滋味充斥心间。父亲一看到我,竟像孩子似地哭了。从没在我们面前流过泪的父亲对于自己的突然得病该是多么的伤心,真应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这个时候我也真正感受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的分量有,以后的岁月不是父亲来照顾我们,而是由我们来照顾父亲了。

      父亲血栓得到控制,已不能再下地劳动。可劳作了一辈子的父亲,劳动是他的精神支柱。失去了劳动能力,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废人,整天无精打采。

        当父亲躺在病床上,我给他洗脚的时候,我的心是不平静的。父亲的这双脚所走的路是无法计算的。父亲步行去嵩山修水库;父亲步行用小推车推着小麦到寿光去换瓜干、胡萝卜作为一家人一年的口粮;父亲步行用小推车推着一车麦秸杆到临朐卖给纸厂,为的是挣那几元钱做我们的学费;父亲……我们成长的路是父亲用脚一步步踩出来的,是父亲用小推车一车车推出来的。

      父亲病重期间,我工作的地方离家比较远,我打算把工作调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父亲知道了,坚决不同意,要我以自己的工作为重,不要因为他去麻烦别人,不要因为他而影响了我的工作。面对勤劳善良的父亲我不知说什么好。

      医院没能帮我们留住父亲,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在父亲刚走的那几年里,每当看到相仿年龄的老人健康长寿的时候,心中总觉时光亏待了父亲,心中的伤痛便会再次回旋,久久不能消失。有一次,我在集上买菜,卖菜的是一个老人。我说:“大爷,您的身体真好,我父亲和您年龄相仿,可已过世两年了。”老人笑眯眯地边给我称菜便说:“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多给你称点儿。”我是个孝顺的孩子吗?相比于父亲对子女的付出我们又为父亲做了什么呢?

      父亲,您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众多中国普通老百姓中的一个,但您的思想和为人却常常令我感动。您用您的言行影响了我,使我在工作和生活中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怠慢。父亲,在您离开我们的这十一年里,您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我脑中显现。

      没有父亲的父亲节,泪眼婆娑不能抵消心中的痛苦,笨拙言语记不完对父亲的思念。没有父亲的父亲节,不敢看所有有关父亲的文章,不敢听所有有关父亲的歌曲。只轻轻地祝愿您在天堂永远没有病痛,永远无灾无难,永远幸福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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