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乡下,自从我懂事起,就听惯了父老乡亲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几句话:养人无义,养狗有恩;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我们村里有一户高姓人家,一直跟我家关系很好。我叫他高叔叔,他的大儿子跟我同岁,叫高凡,打小就被他家人指使做了我父亲的拜干儿,称我父亲为干爹。每年的端午节与中秋节以及春节,高凡都会来我家作客。我家都会做好吃的招待他,尽管他那时还是一个小小的娃娃,我家都把他当贵客一样地招待。儿时的记忆里,每年的端午节我家都会给他送一件礼物,一双新凉鞋或者一个漂亮的小男背心或者一条精美的小短裤或者一件衬衫等等,幼小的我也因了这些有些嫉妒他。
我们是七零后,小时候的物质生活是比较匮乏的。每年端午给高凡买了礼物,我就不会有礼物了。我父母没有那么多钱来同时满足两个小孩子。
他到我家来作客时,后面总会跟着他家的小黑狗,一路屁颠屁颠地摇着尾巴小跑着来我家。午饭后,临走时,我总是从妈妈的手中拿过将要给高凡的那双新凉鞋,想要穿在我自己的脚上,那只狗狗就会跑过来从我手中咬住那双新凉鞋,然后用嘴搬运去他的小主人高凡的面前,再松口放到他的脚下。
后来,我们都长大去较远的地方上学了,一月或几月才回去一次。高凡家的那只狗狗也长大了,有时他的家人有事要在外忙碌到天黑才回来,它不见了它的主人,大多在中午的时候就会独自跑来我家,东寻寻西瞧瞧,好像是在找它的主人,看是不是来我家了。每次狗狗跑来我家,我的家人都会给它吃食。
我家离高凡家还有一公里多远的距离,高凡那边的住家户比较集中并且很多,我家是单独住在一个小山坳,每次我妈去高凡那边借东西或者什么的,别家的狗狗就会冲着我妈十分不友好的嚎叫着。每当这个时候高凡家的狗狗就会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挡在其它狗的前面,并且用嘴去咬其他狗的嘴巴,它不让别的狗对我妈大声嚎叫。
再后来,高叔叔因病去逝了。它不吃不喝,并去高叔叔的坟前卧着守了好几天,晚上也叫不回来。高叔叔的老婆向大婶只好把吃食给它放在坟前,就那样过了一段时间,向大婶天天送吃食时也开导它,给它做思想工作,渐渐地它也变得听话了,终于跟女主人回家了。
向大婶还给我们讲了一件她最感动的事,有一次,她去地里背红苕,高叔叔在世时,一直都是他背,男人家,有力气,顺便一蹲,把背篓的背系往两肩上一放,一股作气,背着一背篓红苕就站起来了。女人家,哪有男人气力大,一背篓红苕又那么重,蹲下去弄好背系,再怎么也起不来了,正当她在那里磨磨蹭蹭着时,她家那条黑狗赶紧过来也蹲下来,用屁股对着背篓的下半部分用力,向大婶说就好像有人在后面把背篓给她往背上推了一把似的,最后她一用力就背着站起来了。
向大婶还说那狗狗命也真大,社会上有偷狗贼经常在家里没人时专挑狗狗下手,用的是一种毒针,好像箭似的,只要射在狗狗身上,几乎没命了。我们村里很多的狗狗都遭遇了如此毒害,可就向大婶家的这条狗狗,它的毒针中的部位在腿脚上,没有像别的狗那样击中要害部位脖子与胸腹部,躲过一劫。就算是在腿脚上,也都精神萎靡了好些天才逐渐好转的,可见那毒够厉害的。我们村的人都说那狗狗有高叔叔的灵魂在照看着它,不会有事的。
谁说只有人才懂情,狗狗也一样是通人性的。它虽不能开口说一个字的话,但它却明白人世间的黑白与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