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不爱我,他离开我了,他会回到我身边吗?我该用些什么小女生通用的手段呢?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我们回到那个有bb机的年代……
1999年,龙龙十四岁,这是个没有手机的时代,人们靠口口相传来洗脑他人,他穿回力鞋,吃那个年代特有的散称巧克力,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里已经有了他的发小王清。
午后,龙龙端着一碗满的要溢出来的浆水面靠在他家窗户旁边,正准备吃饭。阳光焦烈得把红色染到玻璃上,反射出来的线几乎咬碎了龙龙家的窗栏。与此同时,王清正因为又一次没考好在家里上蹿下跳,鬼哭狼嚎,于是三分二十五秒后,王清带着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和黄色的鼻涕虫跑到龙龙家楼底大喊大叫“走,龙龙,我要离家出走!”吓得龙龙溅了一身面汤“你先上来。”
并不是说龙龙是个安静的乖孩子他要劝劝王清,完了,他们疯了。
班上忽然少了倒数第一名和倒数第二名,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垫了底。龙龙的父母从北京回来和王清妈妈一起焦头烂额,留守儿童和单亲孩子都不在了,倒好像家团圆了。很快,他们收到王清和龙龙的消息,两个孩子平安无事。
你会发现去往北京的绿皮火车上有两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一个圆脸,虎头虎脑,带着满身阳光气息,和旁边那个商量着什么,另一个孩子也笑着,露出缺了一颗牙齿的牙龈。九月,夏天的末尾,那个陈旧的年代里最灿烂的末尾,龙龙在北京酒吧打工落脚,王清入伍。同年同月四号,我出生了。当我是个婴儿的时候,我一定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年轻的男孩怎么不知道?有女孩子日日来叫他陪酒,打他bb机,后来渐渐来的少了,最后再也不来了。他长吁一口气,换了网管的工作。网吧是个好地方,送龙龙回家。2001年的夏夜,他像往常一样,刚刚上过夜班疲惫的趴在桌子上,想着那个打游戏打了半个月的人该怎么才能支走“怎么办呢?这样下去……”他睡过去了。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想着去看看那个人,他们只有三十步的距离,他端着一杯摇晃的冰咖啡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那个人,他趴在桌上没有醒,龙龙再叫,他依旧毫无反应“我当时感觉不对,一摸他的脖子,人都凉了。”听龙龙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一个激灵,好像那个人成了我,人生有多少十九岁?有多少个十九年?那个年轻人只有十九岁,龙龙明白了什么,他要回家了…..
回家以后他上了专科学校,结识了不错的朋友。你不要以为他从此以后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人生啊,可不是故事,有了故事的人,更会想要庸常快乐的生活。这群很不错的人,一起蹦迪,一起唱歌,一起喝酒“那时候,我们一百块钱能花好久。”那是他的年代啊,很快,他遇见他的女孩。你问我介意吗?我回答“不!”。既然我有一个十九岁可以遇见你,那我也允许你有一个十九岁去遇见她。他说那天很奇怪,舞厅里多了很多紫色的光线,他看见人群里有个女孩像个疯子一样用尽全力地跳着,长长的碎发沾到脸上,很美,他去要call机,她很爽快的给了,那个时候两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一来二去的就在一起了,也互换了第一次。后来他明白自己当了两年的“备胎”,两年后,那个女孩和青梅竹马的男孩一起去了叙利亚,他们在那边有家里准备好的一切,一定会富裕又快乐。“我找了她两个月,整整两个月,她妈妈都不告诉我她去哪了。”我不知道两个月给了你多深的伤害,所以我不怪你,怪她让你对待感情变得这么漫不经心。
中间发生什么我实在无法详尽叙述,只知道,他去青岛打工时候打过一架,赢了一张通缉令。去过东北,吃了他师父从长白山上挖来的纯正野菜,在北京见过富二代买女孩的手段,最后回了天水,在一个普通电子厂当普通的技术员。我想有像他一样丰富的经历,可依旧平淡的在一个普通家庭里,在父母的争吵声和书本中长到了十九岁。十九岁,我到天水上大学,在王清的介绍下,我们认识。至于我与王清是怎么认识的,有很长的后话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你好。”互相敬上一支烟,三毛说“做真实的自己,才有人爱真实的你。”故我一向不掩饰自己孩子气,喜欢喝酒,偶尔抽几支烟。
人为什么要做爱呢?大概是因为一个人的身体空着,一个人多余着什么,然后他们拼接在一起,就都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不觉得自己缺少或多余什么,不多不少,填补着寂寞和快感。这大概是他喜欢我的原因,我能让他变得完整。十九岁,我把第一次给了这个我只认识十五天的男人,不是因为我爱他,是因为我是怕孤单的人,一天都不行,我以为他在我客居他乡的几年里,会成为相互依赖的陪伴。他喜欢巧克力,足球,讨厌鸡肉,是有品味的人,微胖,有三十岁男人都有的肚腩,我们约好一起去拉萨自驾,以后房子分下来,我买菜回家做饭,养一只大狗,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过平凡的小日子。我们约好这些的第十六天,他说他不知道他爱不爱我,他放弃了,我们没有未来“如果我再年轻十岁,一定和你在一起。”他撒谎了,离开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原因,我的年龄没有错,错的是他不能忍受不爱,而恰恰好的是,我们都没有爱的能力。人是很奇怪的矛盾体,是爆炸前紧缩的宇宙,他以前说“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什么都无所谓了”“我爱你”都爆炸了。
我觉得人其实没有爱的,他们只是很孤独,所以每个人都很可怜,在这方面他们天赋异禀,我并不感到悲伤,只是害怕,在自我毁灭的威胁下,我和龙龙变成了两个天赋异禀的少年,被冲散了,我希望他是快乐的。只是关于他的故事我所能写的到这里就截止了,因为此后我们毫无联系。
三十岁那年他遇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孩,这个女孩在他生命里带走了短暂的十五天,在他的故事里占了潦草的一行。
他快速穿过那条只有两个人的小道,融化进人群里,我们从此再看不到那个穿宝蓝色大衣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