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原来不是哑巴。
只不过某一天起,哑巴就变成了哑巴。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哑巴的父母不知道,哑巴的朋友们也不知道。哑巴自己也不知道。
父母很着急,到处寻医,想要治好哑巴。每次父母带着哑巴去医生的诊室,最后都会演变成哑巴的发狂或者是医生的无奈摇头。这一来二去的,渐渐的,父母的头发都愁的发白了,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哑巴可是他们老来才有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但是从某一天起,家里就只剩下静悄悄的令人窒息的空气,就连父母想要商量什么事,都是关上门偷偷的说。哑巴一听到人说话,就开始脸色发白,冷汗直流,最后突然爆发,像是疯了一样的使劲撞向墙壁。
两位年过百半的老人家,除了独自抹泪,却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后来,听很多人说有哪些可以看特殊儿童病患的医生,是的,就是所谓的精神科医生。哑巴的母亲从来都不相信她的孩子得了精神病,她坚决不肯把哑巴送到精神病医生那里,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无法承受那个可能的后果吧。哑巴的父亲曾经是一个出色的战士,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军官,自带威武气场,让人在他面前不敢放肆。哑巴的母亲,却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没有主见,却在特殊的时期里独自撑起了这个家。最终,哑巴的母亲只能听从哑巴的父亲,把哑巴送去了精神科医生那里。
哑巴坐在那把生锈的椅子上,环顾着这个奇怪的用软绵绵的海绵装饰四周的巨大空白的房间。哑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哑巴的眼里没有亮光,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深不见底却随时可能把你吸走的黑暗。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面若冰霜,他走近哑巴,只是坐在哑巴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和哑巴默默对望。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哑巴头一次看到一个这样的人,安静的像个哑巴,和他一样的沉默。哑巴看着他的眼睛,一双漆黑的深沉的丹凤眼,透着无情刻薄冷漠,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哑巴在想,真是好看的一塑雕像。
突然间,这塑完美的雕像动了起来,哑巴吓得整个身体往后退了一下,却依旧没有声音。哑巴的手开始攥成了一个拳头,继续静静的看着。那不知这座雕像开始跳了起来,跳着一种优雅的舞步,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哑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医生,哑巴想,这个医生恐怕得了精神病吧?这样一想,攥紧的拳头反而稍微松了下来。
医生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重复着一段简单的优雅的舞步,就像一个优雅的少女在自娱自乐的舞蹈。
哑巴开始陷了进去,他似乎开始听到某些天籁,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懂他的人,在轻轻地召唤着他,他似乎感觉到天慢慢亮了,不再是那么冷那么黑暗。正当哑巴在稍微发呆的时候,医生却突然改变了舞姿,变成了一个似乎没有双手的人,申诉着一个无法诉说的悲伤,跳着一段又一段机械般的舞蹈,述说着那种绝望的生活。哑巴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开始松懈了,开始陷入了回忆里。舞蹈诉说着一个可怜人的可怜生活,哑巴安静的看着,哑巴的眼里却开始有了异样的光芒。忽然间,舞者的舞步又突然变化,舞者忽然变成了一个小孩,那么欢快的小孩,那么愉快的奔跑,渐渐的变成了一个曲卷着的安睡着的婴儿的模样。舞者静静的躺在地上,发出犹如婴儿般的细若游丝的哭声。
哑巴张大嘴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他似乎经历着巨大的痛苦,他的表情狰狞,他的汗水不断往下流,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他的嘴唇发白,他的眼睛紧闭,渐渐地,他像是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像是大汗淋漓的运动之后全身放松的安静躺着。
医生早已在中途静静退出,只是告诉哑巴的父母,下周再带他过来。
哑巴的父母进去房间时看到哑巴满身大汗的躺在地上睡着了,哑巴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安详的表情,第一次没有在睡着的时候眉头紧锁。
哑巴的母亲一看哑巴就心疼的落泪,哑巴的父亲只是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安静的坐在哑巴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