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刚转学到某个外省小城的六年级男生,瘦小羸弱,作为班级年龄最小的学生,意味着我要擦黑板,收粉笔,整理运动器材,最丢脸的,是拍团体照时得独自坐在第一排。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悲惨的是,因为不小心和班霸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而被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刁难作对,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
还有就是,没过多久,爸爸和妈妈就离婚了,爸爸拎着一个小行李箱,从我的童年消失。
看起来,我的童年真是糟透了。“带点忧愁又有点悲痛,……在绝望中等待长大。”
不过,当我发现自己拥有一个超凡能力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1.伊凡
伊凡是学校的警卫,我因为被马格——那个班霸——捉弄,错过老师点名而被处罚周末打扫操场落叶,和他有了第一次接触。
他看起来和言悦色,对我被处罚的事实表示同情,还从校长那里听说了关于我爸爸离家的事儿,本来想要安慰我的。可是,我看到阳光下他的影子,好像看到他跟我一般年纪时,恐惧黑夜又被爸爸毒打。这是他从未跟人提起过的秘密,我赌气似的脱口而出,让他脸色大变,连连追问。
警卫室煤气炉爆炸事件让我成了英雄,也顺理成章地当选班长,完胜大块头马格。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伊凡的影子召唤我,让我跟随它救了伊凡。
从医院返校的当天,伊凡在烧成一堆废墟的工具间里寻找什么,当他拿着一本烧焦的旧笔记本时,身体颤抖,泪流满面。因为,那里面记录了妈妈留给他的一切回忆:照片,唯一写给他的信,全部全部……
可是他的影子告诉我,伊凡妈妈的信从来不存在,她在生他的时候就过世了。旧笔记簿里,只有他写给她的信,他没听过她说“我爱你”。他撒的谎,捏造的信,如同井盖,只为了封住那口深不见底,无法被填满的悲伤之井。
后来,伊凡决定离开学校,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临走前,他来和我道别,他承认这么多年,他都活在过去,但从今往后,他要去建立一个真实的人生,一个让他最终得到幸福的人生。
而伊凡并不知道,让他解开童年枷锁,摆脱阴影的,是我央求妈妈,让她回溯到我还在她肚子里时的角色,给未出生的宝宝写的那封没有称谓的爱的信。信中述说着我妈妈,也是伊凡妈妈,对将要出生的孩子的感觉、期待和长大后关于快乐的建议。
正是这封充满真挚感情、洋溢朴素母爱的信,让伊凡重新正视过往面对新生,勇敢地走出阴霾,追求真实的积极的人生。
2.吕克
吕克是我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给予我支持的那个人,一个面包师之子,让我从此认定他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我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成年,进而,一生。
吕克的父母苦心经营着一家小面包店,每天起早贪黑,勤勉努力,可还是很难和那些新开的超市竞争,只能辛苦维持。
吕克喜欢自然科学,幻想着长大成为一名医生。可是我屡次看到他的影子,知道他不会成为医生,而是继承爸妈的面包店,在小城度过余生。为了不让好友难过,我必须得保守这个秘密。有时,预知深爱的人的未来,并不快乐。
只是,我也没料到的,因为我和他的影子的一次对话,让吕克的人生旅程一波三折。
他本该按部就班地在面包店帮忙,把爸爸的手艺慢慢学到手,然后顺其自然地继承过来。没想到,我上了医学院后的第一次回访,亲眼目睹昔日密友疲惫憔悴的神情,作为一个每日凌晨三点起床工作,晚上八点就得上床睡觉的面包学徒,似乎他的人生已经可以望到尽头。
于是,我在返回学校前的那个凌晨,专门造访了吕克爸爸,那个我眼中神秘的难得一见的面包师傅。不知道我到底跟这个倔强老头说了什么,总之,几个月后,吕克被赶出家门,确切地说,是被他爸爸开车送到我的住处,离开时,他对吕克说:你要是发现你当医生和当面包师一样蹩脚,那就回家来,这一次,我会好好把手艺传给你。
吕克从此开始了忙碌繁重的医学院一年级半工半读生活——他兼职做担架员赚取学费,工作、学习成了他的全部。虽然很快结交了一位女友,却发现梦想和现实差距总是很大,只想快快恢复单身。求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就被一起事故彻底搅乱,在医院急诊大厅度过。感觉什么都不对劲,人都快要爆炸了。
在考试前的一个周末,我拉着他一起去海边散心。面对着简陋小旅馆令人难以下咽的早餐,吕克冲进厨房,做出一篮色香味俱全的烘饼。他内心真正怀念的,是看着清晨第一批客人胃口大开地来到面包店,吃得幸福满足的样子。客人的快乐成就他的满足,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虽然我以为让吕克成为医生是为他好,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而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他的人生。即使有遗憾和伤痕,那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顺应自然放手成长,才是医治的良药吧!
3.妈妈
妈妈无疑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全身心地爱着我。爸爸的背叛与离开是她一生的伤痛,她是那么地难过,虽然泪水盈眶,却总是在我面前掩饰,不让我看到。
我仍旧很想爸爸,会梦见他,恍惚中似乎看到他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渴望收到他的信,虽然一封都没有。
家里的阁楼是我的专属世界,心烦意乱的时候,我就躲上去,在那些旧物中发现了妈妈年轻时的照片和爸妈结婚照,他们满脸相爱的神情却是多么大的讽刺。
妈妈竭尽全力去做的,是让我觉得爸爸的离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必感到自责。她辛苦工作,有时甚至忙到无法参加我的期末颁奖典礼;当我离家去医学院读书时,她终于不必藏起泪水和悲伤。她每次来看我时,除了帮我整理房间,还会给我许多建议,让我时刻牢记做一名充满人性关怀的好医生。
妈妈老了,但眼中闪耀着永不老去的温柔。在我带着女友一起回家探望她的时候,我们在阁楼有了一次深谈。我终于开口问到爸爸,问他为何从不来看我?
妈妈说,她是个“过时”的女人,她只交往过爸爸这一个男人,她从未停止过爱他,即便他出轨爱上别人离开我们。因为爱他如此之深,所以怨恨也如此之深。当爱恨交加时,人会做出可怕的事情,一些过后会自责不已的事情。
但“如果现在再遇到他,我会谢谢他送给我世上最宝贵的礼物,那就是你。”
在阁楼里,我和影子的对话,让我明白,我所拥有的特殊的能力,应该为每一个偷来的影子“找到点亮生命的小小光芒”。可是我对妈妈所做的,怎样都不及她对我的付出。
妈妈为了不让我担心,一直隐瞒自己的病痛。她答应春天再来看我,却爽约了。我在车站等来的是难掩悲伤的吕克。
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席了葬礼,妈妈真是体贴得令人难以置信,她早已打点好一切。她用自己的方式看顾着我,告诉我一切都会顺利度过。我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最后一吻,她并未死去,她永远在她爱过的孩子心中。
妈妈留给我一封信,信中提到一个盒子。我打开盒子,里面是所有爸爸之前寄给我的信,在每一个圣诞节以及每年我的生日。“妈妈,你怎能如此对我!”
我无法入睡,信步走到操场。伊凡的影子在那里等着我,他也留给我一封信,就是当年我央求妈妈写给未出生的宝宝的信,在信中,妈妈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开心地茁壮成长,不论我爱或被爱,都能实现所有她对我的期望。
读着爸妈写的那些充满爱的字句,我原谅了妈妈,也理解了爸爸。曾将我禁锢在童年的枷锁终于被打破。
4.克蕾儿
我12岁那年八月,和妈妈一起去海边度假。正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克蕾儿,一个美丽的聋哑女孩。她有一双大大的深遂的眼睛,让她脸上充满了迷人的光彩。其实她的声带并未受损,只是因为从未听见过话语,所以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的笑声,却如大提琴音色般动人。她聪明又敏感,会让风筝在空中划出字母的曲线写出“我想你”,让我永远都忘不了。
我们相处的那几天,让我的人生彻底颠覆。我唯一分享了关于影子的秘密的人就是她,她也邀请我进入她的秘密基地——一座废弃的旧灯塔。在灯塔下,我们献出了各自的初吻,甜蜜到快要昏倒。
克蕾儿的影子向我倾吐了她的痛苦:谁会愿意爱上一个无法言语的女孩,一个只会发出嘶哑叫声的女孩?我很害怕……我什么都听不到,我很孤单,我的白昼如同无止境的黑夜,而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穿越其中。
我不知如何帮她,我们约定好明年在灯塔下再见。可是,我再也没有回到那个滨海小镇,再也没有克蕾儿的消息。
谁能想到,如果不是为了让吕克散心,我又怎么有机会故地重游?时隔14年,我再次爬上灯塔,看到那只老鹰风筝以及克蕾儿留给我的字条,她等了我四个夏天。我试图再次放飞风筝,只是破烂的鹰翼很难操控,风筝再也画不出“S”和“8”了。
这次不经意的出行唤醒了我童年的回忆以及那段神圣的纯洁的爱。我独自返回,想要从当年卖风筝给我的老人那里打听些消息,另一位头脑清醒的布夏太太告诉了我让人震惊的真相。
小克蕾儿患了某种自闭症,她其实什么都听得到,只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音乐把她从闭锁的监牢里解放出来。
在我没回来的那个夏天,她跟父母要求一件可怕的事——她想当大提琴家。她那么执着投入,最终打动了父母,帮她在一所特殊学校注册学习,而奇迹真的发生了。她从未正确复诵出一个字,竟然能完全正常地发出Do-re-mi-fa-sol-la-si-do。她进入了音乐学院,现在还在那里就读……
我已经等不及连夜赶回,费尽周章终于找到了克蕾儿的地址,我去听了她的演奏会,象一个普通粉丝一样为她喝彩,请她签名。可是,她已经认不出我来,笑声里也没有了曾经熟悉的大提琴音色。
处理完妈妈的葬礼,我驱车再次回到小镇,请那位卖风筝的老人帮忙修补好破烂的老鹰风筝,尽管仍旧有点残破,但它依然重现了光彩。
次日清晨,我来到克蕾儿的住处楼下,慢慢地放飞我的“老鹰”,它沿着建筑物正面攀爬而上,还在她窗前旋转了几圈。克蕾儿注意到风筝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冲下楼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把手放进我的手里,抓住风筝的手柄,她用纸老鹰在空中画出大大的S和无数个完美的8,当我终于看懂她写的句子时,我读出:“我想你。”
一个会用风筝向你写出“我想你”的女孩啊,真让人永远都忘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