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从南京回家妈妈告诉我常州那租房退掉了。我说,退掉啦?!这么快?虽然在四个月前爸妈就已开始考虑租房的去留问题,或者租房在我们家人心理地位已开始变得不再重要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和它的缘分已经到头了。
就像是听见了村上那个与我们家有交情的患癌的老人,在某一天悄然离逝了。不会太过惊讶,因为自从他患病后,我们便有了或多或少的心理准备。也正因为这份准备让我们在人生苦旅中不易被轻易的突然击垮。
租房坐落在常州花园村最老的巷子里,而开车也特别好走,进入巷子,往前,然后往左,再往前,再往左,再往前,最后往左。从公路上到租房呈现一个阶梯形路线。巷子很深,第一次来定然会迷路。
租房周围有许多超市,我看着它们一个一个来到我们村上。小时候,每每开一家超市,我便会兴奋异常,跟妈妈买完菜,就去上新超市逛一圈,看看有什么新鲜的东西。
菜场也离租房很近。买菜极是方便。妈妈是做缝纫的,缝纫店老板的店开在了菜场附近。每每放学回家,妈妈不在家时,一定会跑到缝纫店,她准在那里。于是我便背着书包在那里等,她在缝纫店只拷边,(因为家里有缝纫机,没有拷边机。)玩弄些碎布之余,等待着和妈妈去菜场买菜,其实心里想的只是菜场炸鸡摊的那个炸鸡腿…
我的小学也离租房很近,非常近,近到早上都能听见学校的打铃声。(听到证明我迟到了)中午午休,也会赶回来,妈妈早早做好了一桌饭菜,脚踩缝纫机咔嚓咔嚓,等待着她的丈夫和儿子的归来。
早些我记事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景气,爸妈属于刚来常州打拼的阶段,一切都还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台电视,一台缝纫机,露天的厨房,一个没有马桶的卫生间已经是租房的全部。后来条件慢慢的好了,不断地往家里添置东西。爸爸从自行车换到了摩托车,从摩托车换成了小汽车。于是和他聊天时,他总喜欢用车辆来描绘某一刻的时间段,比如:当初有摩托车的那时候…
爸爸看妈妈老用脚踩的缝纫机太累了,搞来了一台电动缝纫机,起初妈妈是拒绝的,因为电动缝纫机实在太吵了,怕影响我学习。我说,家里没了声音才影响我学习。事实证明那台缝纫机真的太吵,严重影响我学习了。由此搞装潢的爸爸硬是给几十平米的租房添了两三平米的位置隔开给我当卧室,妈妈也把缝纫机搬到了外面的公共走廊。此后,我便开始有了真正的卧室,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后来改造成了租房的主旋律,因为一个会装潢的老爸,十几平米的房子也能玩出新花样。变换了几次家具后,总觉得床占空间。(事实上家里确实小,又爱买大床。)爸爸对家里有个衣柜嘀咕了几天,后来床就被摆放在了衣柜上面。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没有亲眼见过的你们脑海里都是些奇怪的画面。其实一点都不奇怪,谁知道哪个听似荒唐的想法没有无限的实践潜力呢。至此家里宽敞了许多,活动空间更大了。
五年级时候,迎来了人生当中第一台电脑。自此玩电脑成了我周末的日常。现在有时做梦也能梦到当初,我坐在电脑前玩着盛大的泡泡堂,妈妈在旁边踩着缝纫机,我玩耍了一天,她工作了一天。也许互相都不理解对方做的事情,但现在才觉得这份沉默的陪伴才是勾起我回忆最温柔的那条线,那是日久弥坚的深情。当时和此刻都一直怀念着,珍视着。
后来爸妈在金坛建了小洋房,租房大多情况下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他们隔三差五回了金坛,而我放学回家家里没人也不是第一时间去缝纫店,而是摸摸窗台上留给我的房门钥匙。租房此刻寂静空旷。
再后来爸爸在金坛搞起了农场,妈妈也辞去了缝纫的工作,回金坛的频率越来越大了。不知何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有了另一个新家了,租房沦落成了在常州的一个落脚点。每每回金坛,我也不愿意呆上太久,一来是不适应乡下的作息和生活习惯,二来,是太习惯以前在租房的生活了。
如今我们在常州又置新房,用作我将来的立足地。农场和房贷的双线压力把租房逼迫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于是,今年暑假,在我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次暑假,我主动要求在租房住上最后两个月。
想写租房很久了,可偏偏是个连接我整个童年回忆的东西,写起它来势必会变成回忆录。但不写又觉得自己太薄情。现在租房已经退掉了。庆幸在当初离别的时候狠狠的道了别,也不至于留下遗憾。
租房也会有新的家庭入住,也可能是和我们同样境况的人,重复着同一个故事。
或者那些相同的人都是租房的筛选,自恋点说,它是在用最温柔的方式思念我们的吧。而我也将用不熟练的怀带温存的文字去回忆你,去回忆那些平淡却温柔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