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所有的爱恨纠葛、掰扯不清,全都是有原因的……
INTRO
晨光掠过城市的地平线,撕开夜幕的黑暗,洒下亮丽绚烂的霞彩。温暖的光投射在公寓的地毯上面洒下绚烂夺目的光辉。
水声自白玉般整洁的洗漱台旁边有节奏的奏响,手机走至七点整,闹钟铃缓慢悠扬。我自浴室探出身,腾出空闲的手按掉噪音,将电视切到娱乐台。
“最新报道,恒娱年度古装爱情大戏《诸侯》将于下月初开机。该片将由朗空旗下当红小生--李铭熙担任主演。与他搭戏的女主角郭文倩表示,很高兴能够跟李铭熙先生一起演绎这部史诗具作。而李铭熙先生也一直是她非常欣赏的男星,期待与之合作。”
镜头切换,被记者采访的女子一双美眸顾盼生辉,笑起来酒窝若隐若现:
“很幸运这次公司帮我争取到这部戏的机会,能再次与李铭熙前辈合作,我很高兴——”
记者笑眯眯地跟进:
“郭小姐之前担任过李先生多部MV的女主角,与我们铭熙搭戏也许多年了。但合拍连续剧却是第一次。据闻这部戏里面男女主角的对手戏较多,您对此有何表示?”
妆容下的女人俏皮的眨眼,似乎是不经意的小动作:
“我本人压力其实还挺大的,李铭熙前辈演技很棒!作为新人演员,我一定会努力……”
“郭小姐说笑了,您的唱功一直受到大家的肯定,许多粉丝也很期盼您的新戏。我们大家共同期待新剧大获成功……”
“哈!承你吉言——”
广角切换至机场画面,落地接机出口,一抹高大的身影晃入镜头里。
男人身材修长,休闲装束,行事低调地戴着副茶色墨镜,推着行李箱通过机场出口。可惜效果并不太理想,过道附近挤满了粉丝,眼举着巨大的牌子写着“熙熙”,前排眼尖的发现了自家偶像,瞬间尖叫声爆炸开来。附近的保全努力的为他挡开人流,可依然行进速度缓慢。男人对此并没有流露出不耐,懒洋洋的扬起唇角,接受四野的尖叫,时不时的还招手表示感谢。
之后,频道切入此次李铭熙全国巡演的精彩剪辑,几个画面讯息展示迅速展示出他目前一线当红偶像的牢固地位。
我对着液晶屏愣了几秒,抬眼看了一下餐桌顶上的时钟,下意识得扯了扯下唇角。朋友谢晓米的新店今日开张,半个点钟的路程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拿起毛巾利落地擦了擦半干的短发,喝完杯子最后一口果汁,关掉电视,拎包出门。
1 久别重逢
1.
“我说大作家,自从你签了恒娱的新戏之后,还有没有点私人空间了?!要不是晓米的店开张,我看三个月都甭想见到你人影——”
古老建筑的深巷里,炮竹震得我耳膜生疼,躲得远远的观望。心中却唏嘘不已,本市不是烟花管制嘛,也不知道谢晓米的老公什么路子居然明目张胆在闹市街放炮,警察蜀黍都去哪里了?!
啊!忘了介绍,现在搂着我脖子,恨不能贴着耳朵大声嚷嚷的“淑女”是我的高中同学杨沫。跟这家街巷口新落成的“空间书店”的店主谢晓米一样,均是多年的死党。
抬眼瞅着古朴气息浓郁的建筑物,上面挂着的硕大几个棕黄色英文字 ‘SPACE’,与这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形成鲜明的反差,好似迷失了年代的现代人,颇为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揶揄:
“杨大设计师,你不觉得在都快成古董的巷子里,挂英文店名很有违和感吗?”
杨沫原本就比我高,蹬着双十一厘米的高跟鞋,胳膊肘挂在我脖子上。这是她多年连来习惯的动作,如一只好看又精致的树懒,全身的重量完全倚靠在我身上。红唇微翘透着不屑,白皙的面颊明显的不以为然:
“没见识!这叫小资情怀。你看前门楼步行街顶头的星巴克多洋气,红砖绿瓦的古典建筑与现代设计的完美融合,就是这个范儿。”
“洋气?!“我斜眼睨她,“你去上海开会开傻了吗?洋气你个脑袋。风格不搭……”
说话间,迎面走过来的长发女神,麦色肌肤在光下闪闪发亮。今日的女主人一身灰色衣裙外搭了件奶白羊绒披肩,盈盈的满脸笑容,浅浅两个酒窝在唇边若隐如现。
杨沫从我身后跨出亲昵的搂过谢晓米,话题再一次回到了主线上,揶揄:
“老板娘生意兴隆、恭喜发财,转眼第二家店落成了。今儿中午还不请我们几个搓一顿?”
“没问题。感谢大设计师亲自操刀为我设计店面。”晓米的眼神在四周的人海里打了一个圈,疑惑地瞪大眼睛,“芊芊,夏薇呢,没跟你一起吗?”
夏薇,姐妹四人中最小的。恒天娱乐公关部主管,也是我半个引路人。能够受邀改编《诸侯》的剧本,就是借了她的东风。
按理说昨天我跟她微信联系过,应该不会是忘记了。正待掏手机的功夫电话就进来了。夏薇的声音清脆爽朗,但总是带着那么股女汉子的冲猛干劲儿:
“喂!快快快,芊芊让晓米给我找个停车位。她们巷子门口的地方连个落脚空档都没有,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大早上起来就跑来吃九宫格了嘛,也不怕窜稀……”
我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口型对着另外两人表示有人迟到了。知道她路痴,好意提醒:
“大小姐,晓米这次开的是书店,九宫格火锅是对街东头那家三年前的,新店在巷子西边。现在是寒假,学生多那是自然啊!你到哪儿了?”
杨沫听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我的电话,毫无形象地拉开嗓门吼:
“夏薇,你敢不敢不迟到?!”
“好了好啦!你先说你车停哪了,我不就能快点了嘛!”
没开免提,分贝却十足;气势完全不输于杨沫。我与谢晓米耸肩相视而笑,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四人聚首,两人在笑两人在闹,每天除了考试,无忧无虑没有烦恼。
2.
学生时代的那些年,我们一穷二白除了梦想什么都没有。最期盼的就是早点毕业,脱离父母脱离老师的束缚,从未想过即将面对的社会将是怎样的残酷。
叮呤——
[魔鬼的催命符,十分钟的幸福终结,漫长的四十五分钟课程又要开始了……]
我在笔记本上拽酸文,来不及隐藏就被转身递薯片过来的夏薇揪住,讥嘲两句:
“不就是打个上课铃,至于写这么文艺?!寒假要到了,你又要投稿挣外快啦?”
我点点头,眼神朝门口瞄去,提防老师驾到,趁着空闲赶紧塞了块薯片进嘴里。
“要不我们去做礼仪吧,据说某游戏公司在招兼职……”
“别闹,大冬天穿得袒胸露乳,被色迷迷的大叔卡油,我才不要!”
同桌杨沫抢过薯片,鄙夷地插嘴。
“又没让你去;”白了一眼杨沫,夏薇继续劝诱我,“芊芊你看,咱们几个里面就你最瘦,还学过舞,肯定能胜任。你别怕,我跟你一起,那位找兼职的小哥哥我认识,住我家隔壁,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
“呵呵——”我咧嘴傻乐,“我这样的不行,没胸没屁股,又不是晓米那种天生健康的小麦肤色;怎么可能选上?!”
“大小姐,又不是让你去选美,只是做兼职而已。怎么,说好了一起买那双新款耐克鞋,你敢反悔——”
夏薇眼睛瞪圆,从利诱改成威胁。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生气起来煞是好看。我还没来得及在她梦幻的表情中想好说辞,就被严厉的轻咳打断:
“麦芊芊!”班主任女老师很大声的点到我的名字,“上课铃响了听不见?!聊天,你知不知道这次英语摸底考的试卷你答得一塌糊涂,还好意思聊天。当不当这里是课堂,是学校!”
哎!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一定是跟这位女老师八字不合,三天两头被她找麻烦,英语渐渐地也提不起太大兴趣,偏科在所难免嘛!
也许是我的小情绪不自觉的浮现在了脸上,班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
“说你呢,还不给我站起来!桌上的是什么?开茶话会呢!”
杨沫跟夏薇早就激灵地回过身端正坐好,同桌谢晓米没事人一般望着前方黑板,暗自递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可怜的薯片空袋子孤零零地浮在我桌面上打着颤。
在我缓慢地站立动作中,班主任老师已箭步流星地跨过来,控诉我十恶不赦的“罪行”: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思进取。成绩都全班垫底了,还满不在乎。现在已经是高三过去一半了,知不知道这样的成绩根本考不上大学……”
不吱声,内心受到一万点伤害。考不考得上是我说了算,你又不是我,如何一句话就判定了我的命运呢?!
偏科,除了语文跟历史还算过得去;化学只对有机那部分感兴趣,作实验有点下厨房的味道;英语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最讨厌英语老师上课中英混搭着说话;数学凑凑合合,认真答题也能混个前十,马虎错几道中流晃荡;至于物理完全不明白为何要学;这样混乱的局面,让我从何下手?!
见我不吭,班主任再次追加对我的打击伤害:
“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这个岁数已经在北大读书,为之后的公派出国做准备了……”
晕哦!你在哪儿读书关我什么事,就算是你们当年留学不容易,全都靠奖学金跟公派,又与我何干?!对你评职称有帮助吗?噢!难道是我拖了你拿奖金的后腿?
思绪神游中,班主任的叨唠基本已被屏蔽,唯有最后一句听了个真切: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哎!每次都放这个大招。内心无比鄙视地翻个白眼,满脸诚恳的入了座。接受身边的三位死党默默地投来同情的目光……
学生时代觉得自己有很多不快乐:没玩没了考试复习,以及左顾右盼的单相思;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却被一口冰激凌,一包薯条轻松的治愈,仿佛人生真的可以这样悠哉的、迷糊的度过。
3.
“Cheer!”
“以茶代酒,干杯!祝贺晓米新店开张——”
“谢老板,这已经是你第二家店了,有什么感想?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呐?”
姗姗来迟的夏薇现已“归队”,还是那副一笑起来甜蜜蜜的老样子。
料理店的灯光澄明,或许是乌木桌椅的关系,食物显得格外诱人光鲜,连友人们的笑脸也与少年时重叠,辨不真切。只是定睛望去,坐在那里的姑娘们再也不是一副青涩的馋猫模样,脸上精致的薄妆犹如无形的盔甲,足矣应付一天内发生的任何突发状况。
“感谢设计师从里到外的监督,令新店能够顺利开张;感谢恒娱公关主管大人给我介绍这么多小明星来捧场,让我的小店蓬荜生辉;感谢……”
谢晓米以茶代酒挨个敬过去,我眼明手快地接下:
“嗳!别客气,什么忙都没帮上。你们忙活儿的功夫,我人还在国外呢!”
“谦虚什么。要不是你把稿费投进来,我怎么好开得了这家店。股东大人们,现在你们仨可都是我的衣食父母——”晓米欷歔,作鞠躬状。
“我们不过就是凑个零头而已;”杨沫连忙出声阻止,话音一转道出疑惑,“话说九宫格不是做得好好的,我以为接下来也该是它的分店。怎么转眼间成了书店呢?”
谢晓米放下手中的绿茶,夹起一块寿司,斯条慢理地在芥末与酱油的分界点上轻轻地沾了沾。
“都说寿司味美,可曾想过酱油的感受……”
饭桌片刻沉默,温度骤然下降。过了好半饷,夏薇大眼瞪小眼地扫了圈,不甚明白;偷偷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她几个意思?”
我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杨沫这位嘴快的姑娘“嫌弃”地斜睨了夏薇一眼,解释道:
“就是说,九宫格虽然看上去是晓米在打理,但是毕竟是她老公出资,属于金家产业。”
夏薇从惊愣中回神,长叹一声:
“我去,你们都结婚了还分这么清楚?!”
我摇了摇头,不赞成她的质疑:
“很多时候不是晓米要分,而是社会现状本就如此。尤其是在’官宦人家’,嫁人是嫁了金城,但也是嫁了他整个家族。牵连太多总避免不了接踵而来的麻烦。做人嘛,总需要带着最美好的愿望,做最坏的打算;给自己留退路……”
“以为嫁个有钱人就Happy Ending, NO,生活才刚刚开始呢!要考虑如何权衡两家的关系,既不能太过卑躬屈漆,又不能过分彰显能力……”
杨沫撇嘴。对于我们这些还在单身的姑娘们来说,那座看起来华丽的坟墓,不一定就是最终归宿。
“近期新的婚姻法即将颁布,就算结婚房产也不会是你的。该是谁家掏的钱,就是谁的。越来越多人开始流行签署婚前协议……”
“那敢情好!姑娘我终于不用担心有男人图我二环内的房子,拼命往上倒贴了……”夏薇总能在严肃的话题点上面,切入到另外的频道。
“是是是,我们夏大小姐从来不需要傍大款,因为你就是大款——”
会意一笑,心中百转千回。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竟都如此精打细算。不是看到高高帅帅的班长会脸红的少女;单恋暖男恨不得将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他买好吃的傻丫头;再没有发现姐妹喜欢同一人时,义薄云天地告诉对方“我让给你”的豪气……那些美妙的青涩时光,一晃眼全都消失不见。
天真单纯的岁月好似黄粱美梦,周公梦醒,蝶已不在。
4.
恒天娱乐大厦位于商业街的首座。
夏薇的车拐入地库前将我放下,正欲敲车窗道别,却被后面的排队的黑色保姆车鸣笛警告,焦急地催促让行,笛声高亢响亮,气焰甚是嚣张。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隔着玻璃朝她比了个电话联络的手势,转身小心地避开车道。
脚才刚刚踏上安全带的水泥槛,身后的黑车风一般自我身侧擦过,差一点就能够将我掠了起来。我欷歔地撇撇嘴,料到恒娱门口明星较多,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拽。忍不住好奇,到底是谁有这般张扬跋扈的底气。于是小跑了几步赶了上去。
仿佛是剧情中安排妥当的狗血桥段,黑车拐入岔道在正门口刹住。伴随轮胎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响,眨眼间不知从哪儿个角落里冒出一群粉丝,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一窝蜂般尖叫着瞬息围住保姆车,似是天然的屏障般在门与车之间架起了一座人海甬道。渺小的我被人海强行挤到大门的边缘,在狂热的叫喊声里推搡着进入大厅。
恒天的大厦经常有大小明星出入,这种瞬息万变的阵仗早就不在突发紧急处理事件内。保安对于簇拥场面习以为常,专业地上前疏散通道,分开人海与厅内流动人员,耐心疏导粉丝引领环绕的中心人物向前迈进,谨慎地调配,避免造成推搡事故。
我却受不了这般闹哄哄的阵仗,亮出工作牌,逃命似的脚底飞速小跑,顺着保安指引的手势溜边拐入大厦的直梯。刚巧中心的一部降落下来,眼明手快的占了个先。转身之际,这才有功夫翘首眺望被风风火火地簇拥而来的粉丝焦点:
“熙熙!铭熙——”
透过一米宽的两扇玻璃门,远处彩色荧光牌子在视野里晃来晃去,硕大的霓虹字宛如无月夜中的星火,扑朔迷离,却怎么也盖不住人群前端、一身Alexander装束的男子熟悉又陌生的脸……
时光倒转,那一场不算太友好的相遇自记忆里跃然而出。
5.
世间男女的相遇有上万种,浪漫的、温情的。无非是咖啡厅、古董建筑的街角等等。却从未想过,饮食街的后巷、垃圾桶旁,该是个怎样的搭讪开场。也许正是这么个糟糕的起点,导致了最终乱七八糟的结尾收场。
“嗨,美女!我叫Roger,中文名李铭熙,在你的隔壁上班……”
“妹妹,世界真小啊!我们又见面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天见三次面,姑娘咱们竟然如此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吧!”
这叫“偶遇”吗?这分明就是蹲点式骚扰。对于这种心机boy着实让人看不顺眼。
“我跟你打工的地方就隔了一道墙,出来倒个垃圾能撞上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吃力的将黑色塑料袋提起,重重地扔到环保箱里。被生活的无奈摧残了一天的我,没好气的答。看也不看满身痞气的少年一眼,转脸就往里走。身后传来夸张地歌声:
“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
门板阖上之际,我凉飕飕得拽回去一句:
“八年前的歌已经不流行了,有那闲功夫儿干点什么不好?!”
两个小时过后,中餐馆的灯熄灭。与操着一口粤语的老板娘道别,才踏下台阶,余光就瞄到街对面叼着烟,笑得春风满面的少年。
“阴魂不散!”
低咒一句,双颊有些微烫。熟悉的口音多少总是会留下信任的好感。不能否认他对于我的影响,况且这是个看脸的时代,被一个帅哥搭讪,总会多多少少带着些难以抗拒的小虚荣。我习惯性地扯了扯嘴角,刻意漠视地低头掏耳机,直奔公交车站。
没出十步,男士牛仔外套的第二个扣子骤然横在我的视线里,挡住了去路。鼻翼处飘散过来某种植物与烟草混合的淡香,那张欠揍的帅气笑脸恍然入眼。
“我真的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要邀请你观看我的表演。大家都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干嘛这么冷淡。我们坐同一班飞机,记不记得?”硕大的黑色眼眸,亮晶晶的闪烁着真诚的光,漂亮得不真实。
7月15日新加坡转机,再飞往悉尼。
皱着眉,我极力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可惜头次坐飞机的新奇与对未知天空的恐惧占据了大部分认知,只熟悉与我坐在一起的两个女生,现在已经成为了室友,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偏头疑惑得望了他一阵。几秒钟沉默,掂量着话语里的可信度,希望能从那张完美的笑容里找到破绽,可俊朗的脸蛋上完美得丝毫没有裂痕。
“你唬我——”
等我迈开脚决定再也不去理会这位闲得无聊的公子哥时,他却非常不长眼的踩到我那双花了两个月的稿费才能买得起的限量版球鞋。
很多年以后回头再看这场狗血的相遇,仍旧搞不清楚是否是老天的恶意安排。
比如明知道限量版这种东西华而不实,却让我无法开口拒绝夏薇买同款;比如知道自己肯定考不上名牌大学的艺术特招生却偏要去受感受绝望的尝试,最后只能选择出国读书这条道路;再比如明明告诫自己跟李铭熙不是一路人,却还是不能抗拒地想要靠近。
人是何等奇怪的动物,常常陷入“自我设定”的妄想世界里,存活于虚荣的表象空间中。每一次努力地试图伪装与圆谎,却又在一次次的挫败中接受现实给予的沉重打击。
掩藏得越深,跌得越惨。
“李铭熙先生,当初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
“是啊!麦芊芊小姐,身材干瘪长像清水,英文又烂得可以。难怪认识的时候你在中餐馆打工。当时我忍不住想,这姑娘不会是被广东仔给骗走卖身了吧?”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宽大的手掌覆上我的头,拨乱了额前的碎发。胳膊打横搂过脖子,笑得嚣张得意。仿佛“惹怒”我是一件多么具有成就感的事情。
“头发,”他笑起来如夏季午夜里的凉风,沁馨迷人;”男生都会迷恋漆黑乌亮的长发,懂不懂?!人人羡慕的。可它,现在属于我啦!”
“这么在意,那我剪掉送你好了。听说最近接发挺流行……”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只顾着挣脱没力气斗嘴,脖颈的桎梏却越勒越紧,声音由玩笑变得冷酷:
“不许减掉它,要一直留着明白吗?它为我而存在,你也是……”
专横跋扈的话油然在耳,而我的长发早已经深埋在记忆深处。
6.
全景电梯的玻璃门开到极致,迎面走来的李铭熙与我相差十米左右的距离。
他的小助理自身后探出身向我招手,胖呼呼的手掌在我的视线里晃来晃去,阻隔了不太顺畅的视线交集。
耳畔响起“等一下”的焦急呼唤。被我刻意忽略,身体先于大脑迅速地抬手朝“关门”键按去。
电子门“叮——”的一声在眼前闭合,年轻的助理急躁地窜上前,狂按外部按键,尝试挽留即将上行的电梯。
跟下面的粉丝再多几分钟的互动,他们该感谢我才是。
我扬了扬下巴,俯视。隔着双层厚重的玻璃门,全透明的小小空间里隔绝了外面的大型BOSS。我的唇畔挂起似有如无的笑,暗自吁出一口气。视线与眼前戴着茶色墨镜面无表情的李铭熙交汇,没有丝毫怀疑,他生气了。
电梯不受阻力缓缓上行。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犹如墨夜中的萤火,闪烁着黝黑难懂的暗晖。仿佛要将整个灵魂吸入其中,冰冷透彻入骨,勒紧了呼吸。没想到多年以后再次相见,李铭熙这个人竟还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左右我的情绪。
揪着袖口的拳头攒紧,忍不住地颤抖。
麦芊芊你是来工作的!
回国前夕被告知这个本子恒娱已经签订朗空旗下的当红巨星,我就知道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硬仗。
说实话,原本想着完成这部作品签署拍摄后,与夏薇一起开发挖掘新的项目。毕竟这两年夏叔叔的身体不是很好,夏家的重担都是夏薇一肩扛。我们一边计划签新的IP,一边筹划搭建自己的网剧班子。
原先想,为推出公司旗下的一个新人,着手开机边拍边改。正好这位姑娘目前市场口碑不错,十分适合角色,投资方对她也很满意。可谁也没料到男主这个位置居然被朗空的李铭熙相中了。
而由于朗空的介入,芭蕉娱乐也打算参一脚,将他家的当红女星推了过来。三方巨资利益当前,不拍的话着实对不起资本。
于是,就有了今早上杨沫夸张的抱怨内容:我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国,却只能闭关修行与导演敲定分镜头,一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全周无休的将剧本赶了出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再重逢终究是难免,可隔阂与疏离的陌生,就如同面前的玻璃,冰冷又遥不可及,阻不断也击不碎。
千万不能输了阵。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内心深处就算再慌张,完美的面具也不允许有半分裂痕。居高临下,至少我占了地理优势。强迫自己的目光绝不能错位半分,天知道我此刻唇角慢慢上扬的笑容有多僵硬。
然而,仰着头回望的男人笑了:带着久违的讥嘲与挑衅,与记忆里的少年脸孔重叠,带着了然于心的牟定,戳穿了我的懦弱跟胆小。
这个时候多么想竖起中指毫不淑女的回击,可是通透的玻璃映出来若隐若现的自我倒影,与逐渐变小的人影重叠。艳丽的红唇亲启,轻轻浅浅地笑,口型分明:
李铭熙,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