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以前她支持我写书,她说,我们家族的各种事情足够我写一本书。其实我想说,仅仅是我与她之间的恩恩怨怨就已经足够我写一本书了。
在我成长的记忆中,很少有她温柔的画面,这是一个刀子嘴的女人,她为了她的家长威严有时候也让人怀疑她还有一颗石头心。她几乎从来不讲什么慈母的似的话,很小的时候就她逼我做事,做的不好还会严厉批评,我要是敢哭,那她便能瞬间化作一阵狂风暴雨。曾经一度让我怀疑我不是她亲生的啊!
前年我拿出比她更差的脾气和她大吵一架,现在她倒是平和了许多。透过时光的眼,人能看清很多东西吧,她不希望她的女儿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所以她从来不给我温言软语,她说的最温柔的话当数“我这是为你好”这句话了。现在倒是我,有时候会向她撒撒娇,小时候可不敢撒娇,谁晓得哪里不对会糟来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啊,有时候她可能会用拳头打我屁股,让我颜面尽失。但是现在我不担心这个啦,自从前年我成功起义之后,我在她面前不会委曲求全,我会把她说的无话可说,哈哈,她开始说不过我了,她说不过我时会笑着沉默几秒然后说别的,我便也不再说什么。也许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期待我有一天能打败她,她也就放心我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吧。她年轻时受过我奶奶的欺负,所以啊,怕我性格软弱将来被婆家人欺负。她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把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在上海那个寒冷的夜晚她才会狠心把我扔到门口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想想我这么多年特别畏惧寒冷的毛病还有于人前几乎不能落泪的怪癖应该都是在那一个小时里形成的。
她之于我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我也把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所以我为了尊严放弃了许多我曾经认为无法割舍的人、事、物。也因为她的教育方式,我几乎不懂得示弱,不懂得撒娇,不习惯用语言表达爱,直到后来成年,我有时候逼着自己去示弱,去撒娇,去用语言表达爱。不过她确实让我懂得,看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好,与其听他说什么不如看他做了什么。从她的语言来看,她简直比后妈还狠啊。但是现在回头看看这些年她做的事,一切也就尽在无言中了,她没有买过一瓶化妆品,唯一一瓶香水还是爸爸在结婚纪念日那天送她的,但是她却很舍得给我和弟弟买衣服,我和弟弟穿的总是比同一家境的人家的小孩好;她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会坚持每个星期买猪肉炖蛋给我和弟弟吃,而他们夫妻俩那时候确实没有这么好的伙食;她当时坚持多交高于学费几倍的借读费把我送进上海本地学校念书;她去市场买菜的时候喜欢带上我和弟弟,经常给我们买上海那种花式馒头啊,草莓啊,葡萄干啊,我和弟弟每次得吃得欢天喜地,给她吃时她却总是这个不爱吃那个不爱吃,那时候还天真的以为她不爱吃那些;上海的冬天很冷,她能坚持每天早上5点起床给全家人煮早饭,那时候电饭煲煮粥不是自动的,她得看着它,不让它溢出来,待煮好又得离开被窝把电饭锅换成保温档,那时我却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每天早上可以在外面买各自早餐吃,现在想吃一碗她煮的白粥却是不容易啊;后来念初中时我心里埋怨她怎么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时不时拿一些好吃的来学校看看我,我吃过全寝室人甚至是隔壁寝室人妈妈带来的好吃的,谁的妈妈漂亮,谁的妈妈气质好我都知道但是没人见过我妈妈,她就是开家长会时来班上一下,拿着我的成绩排名乐呵呵的笑,除了有几次带我去商场逛逛,就直接回家了,我常迫切的希望她去我宿舍看看,但她三年确实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开学,她撂下东西就走了,那时室友都不认识我,谁会记住我妈 ,第二次是初三快毕业去了一次,室友们都感叹终于见到我妈了。那时候真觉得这妈一点也不关心我,可是那天天没亮她就煮好了早饭,等我起床,我经过厨房时发现她拿着一个小榔头在敲核桃,等我洗漱好吃完早餐她也把那一袋核桃全剥好了,我临行前她把剥好的那袋核桃塞我书包里,只说了一句让我到学校每天吃一些,我看着依然被黑色浸染的天际,心里疑惑她是几点钟起来忙完这些的!关于我与她的那些事,还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全写出来可不就是一本书吗。
五月二日她打电话来,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你和弟弟好久都没打电话来,其实那天我也是准备打给她的,终是被她抢先了一步。话里能听的出来她的嗔怨之意,现在就她一个人在家,她再强势,终究是孤独的。是我与弟弟既没有给她陪伴,也没有给她安全感,终究是我们做儿女的都欠她的。
如果说母亲节那天她是快乐的,那我希望每天都是母亲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