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矗立着,绿茵中拨开灌木丛的阻碍,我看见了它,就如同看见了第二个自己……
看着自己成长。
熟悉的夏天,我来到这里,我自认为这儿是我的归宿,可以在这儿找到我想要的那种充实。这里有蓝天白云和高耸入云的椰树;这里有奔跑的鸡鸭和没头没脑的土狗;这里有闷热的厨房,有质朴的农民和从远处传来的拖拉机或是卡车发出的轰鸣声……每当我将行李放好,走出那个小铁门,我便会开始思考……想些什么呢?反正都是美的。
不知是何时,奶奶在鸡圈后面的残破老屋里种了一棵番石榴树(那屋子是废弃的),只到奶奶胸前的我看着这棵刚冒顶的小芽,心中满是好奇,好奇中充滞着满满的喜悦。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我没事就喜欢随便走走。村里的小孩与我大多不熟,他们只会在我和他们玩游戏时输了然后去告诉奶奶,只是奶奶真的会骂我吗?不,不会。我走过高高的土坡,沿着满是黄泥土的路往前走,然后又会绕到鸡圈后面,花很多的时间待在石榴树旁边歇脚。歇着歇着,通常就睡着了……睡到血色的夕阳把它的目光投到我身上,而我的身边,通常都是正在喂鸡的奶奶,她嘴里一个劲儿地在嘟哝着什么,我听不懂。我顺势走了出去,口袋里还塞了几个番石榴,只是每当我走远后拿出来啃时,才发觉它们都没熟。酸涩的汁水在顷刻间就蔓延至心,我气得把它们丢得老远,但在之后,还会隐隐地觉得可惜……
估计是怕被奶奶发现。
印象中都是晴天与它为伴的,只是倘若哀伤真的找上了我,怎么办呢……
记忆里,那一天是阴天,我刚吃完中午饭,刚好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略显沉重的语气令我有些不寒而栗。她逐字逐句地告诉我我的那篇参赛的文章没有入围,然后又用更低沉的语气告诉了我在成绩单上近乎垫底的排名,我陷入了缄默之中,她没听我说完便挂了电话。我有些失落,看上去坚强无比的我,在心上,它留下的就只是一个小小的疤痕,好像……很快就可以释怀……
只是,不知为何,我眼见窗外的风变大了,门窗在摇摆,雨儿坠落了,随后便倾盆而下。
是不是要离开自己的美丽同桌,而要做好准备被换到最后一排呢?是不是回去后妈妈又要在我叨叨很久,说了半天只有那么一两句话是我可以听进去的呢?是不是呢……我很想知道答案,但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冒着雨跑了出去,正在睡梦中的奶奶并没察觉。我跑到石榴树旁边,我哭了,眼泪夹杂着雨水,一起浇灌着它……
之后,我又睡着了,醒来后,发了高烧。随后,便是黄昏。
随后的日子,我依旧会去找它,是的,我很喜欢它。奶奶会在喂完鸡后摘几个熟了的石榴给我吃,我待在它的身边,和它唱歌,和它跳舞,和它说我的所见所闻。鸟儿在旁边的树杈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周围的吆喝声不断。它那可爱的叶片和枝干在逐渐生长,我也在慢慢长大,离去与归来,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直到,我已渐渐与它同高,然后高过它。我开始不再去找它了,而它仿佛也没有怨言,我感觉自己就要忘记它了,但好像忘记已经成了一种必然——我看着它,然后挠着脑袋,半天都想不起来,只是顺手摘了几个石榴……都还是酸的。
一次,我和伯伯回村子里拿奶奶杀好的鸡,奶奶看了看我,把几个翠绿的石榴匆匆地塞给我,好像是黄金一般地珍贵。我疑惑地瞥了她一眼,顺势吃起了石榴,我怔住了——淡淡的香甜,逐渐在口中变得浓郁。我边吃边到处走,经过鸡圈时,我沉默了……
那棵石榴树,不见了。
我急匆匆地问奶奶,她说,那树太占地。“那这石榴……” “这是我今早在市场上买的……可甜了……”
我带着遗憾坐上了伯伯的摩托车,我回忆起它陪伴我的点点滴滴,不禁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