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被视为一种小病,因为它的痛苦相比癌症、残疾一类,实在小得太多,而且,无论你如何娇贵,你都不可能为个鼻涕而做手术。它太“小”了,也太常见了,在人的一生中,大部分与人的友谊都超不过十年,现在婚姻都不见得能超过十年,你父母能陪你的时间长点儿,可那也不可能是一生,而且,二十岁之后大概也不会经常见面。只有感冒,时不时来看看你,一辈子这样。
它跟你太熟了,以至于你不会特别重视它,我就知道有很多的人,感冒了也不吃药,硬挺过去。我小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挺不住了,不得不吃药,吃个两天,稍微好点儿,又不吃了。于是反复感冒,从普通的嗓子疼径直走向伤风流鼻涕,然后是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来,非咳得肺伤痕累累不可。我高中的笔记本上常常写着鲁迅的诗“有病不求药”来提醒我自己吃药,但是,吃药又常常是不够的,还得打点滴,这时我又犯怵了:我小时极胖,所以打点滴总在脚上,不能上厕所,不能取东西,不能跷二郎腿,实在痛苦。这给我留下了阴影。
老师听我咳嗽得厉害,就劝我,要不请一天假,出去打两瓶点滴吧。我说,没事儿老师,挺两天就好了。我想的是,老师劝我请假打点滴的目的,无非是怕我把病传染给他和其他学生,我为什么要遂他们的意呢?我同桌以前说我是“读了很多洋书的清朝人”,我问,什么意思?他说,你虽然读了很多西方的现代著作,骨子里却是个典型的中国古人,中国古人常讲“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以心为区别善行与恶行的标准,与现代科学以行为标准区别善恶,实在迥异。
也有同学跟我说,总这么咳嗽下去是不行的,应该去治一下。我的想法是,咳嗽好不好毕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相干?可见青春时代的叛逆,实在是莫名其妙的叛逆。我一天天地在班里咳嗽,在公共场合里咳嗽,当然与他人相干。我的咳嗽增加了他人被传染的风险,这不是相干?我的咳嗽降低了我值日的效率,这不是相干?教室里本该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现在却多了我的咳嗽,我的咳嗽一定会对同学们的学习产生干扰,这不是相干?治疗好自己,不光是对自己负责任,也是一种公德。
如果你没有及时把感冒治好,他人,与你有接触的人,感冒了,他有没有权利向你“问责”?我的“问责”没有那么正式,不是要负法律责任的“问责”,只是把问题归咎于你。我认为,他有权利问责。因为,注意,我的前提是你没有及时把感冒治好,这类似于你没有及时完成你的工作任务,并因此导致了事故,这事故当然可以怪到你身上。至于你说,我们的症状不同,我咳嗽你没咳嗽,你只流鼻涕,经我了解,感冒有个体差异,被传染者与传染者不见得症状相同。
愿自己的感冒早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