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场皮影戏
戏上的事,我们说了也只能说一个三三两两,讲故事的,听便是了。
从不知道这戏台上讲的是什么,也从来没觉得该去听懂,所以看了这三场两场的戏,依旧是个白愣子,依旧知晓的,只有寥寥。因我家要还愿,我们便在当地的庙里花钱请人来了一场皮影戏,我是东家,要求全程守着这戏。两块庙门拆下来架着便是台子了,再是这席子罩在上面,一个皮影戏人从笨重的箱里拿出了一个个的纸人,这一看去真真没有生动可言。这一场戏啊,就三个人。
我坐一边,周围来的客人很少,大多是些老人,皮影戏开始了,我看着向我投来的亮光,柔和到不行,以至于我无暇去眯眼,上面人影恍惚又明晰,搞怪又平静。影布后的人讲着方言,怪腔怪调地,我不甚听懂,背后的人,客套地聊着国家天下,喜事脏事,台前台下,两场戏,我好像在这样的热闹里格外的平静,因为,我习惯了。我是留守儿童,留守了十年,我其实很怕一个人,但在人群面前却又不知所措,但在开始上大学的时候,我爸每晚都打电话给我,以前我从没接到这样频繁的来电,所以我会烦躁,会草草收场,国庆假期间,我爸和他的老友来送我和老友的女儿来学校,我爸在和老友一直聊这难得的天,他突然说到,我现在每天打电话给我女儿,打去只是问些“吃饭了吗?”“要早点睡”这样重复的问题,也不用说些什么,只是怕她们一人在外,乱来。听到这,我好像知道了什么,这他们不是不信任我,而是,他们也在怕我是一个人。
我忽然明白,人生境遇,各自相安,最是这世间的牵绊,扰人清梦。无奈的心思谁都占,我们没那么勇敢,都向着俗的方向涌去,不然我爸我妈也不会选择保险的外出打工的路了,世俗的方向,没那么让人嗤之以鼻,前人的忠言不都是错的。亲情是我父母一生的牵绊,他们老一辈子的人内心浪漫,嘴巴愚钝,至少在我这,我懂就足够了,我知道后盾这个东西我有便足矣。
想到这,我从夹缝里钻出了大厅,钻到固执的黑夜,平静平静。山间的夜,即使吵闹也是安静的,月亮倚在檐上,好看的很,风悄悄浮过,掠过树梢,翻起头发,拉过衣角。我绕到了戏台后面,看到这戏台上三个人的从容淡定,配合默契,看着看着,我便想问,他们练了多少年啊?
方寸之地,便可演出泪花点点,笑声莺莺,曾几个瞬间,也是这样地,观众无情,这样真是没有动力而言,但他们不是,他们对听了几十,甚至于几百次的笑话,依旧笑地灿烂,就好像那天我室友和我说她的一个朋友在与男朋友的相处过程中还是会不自然,会脸红,我笑了笑,说,挺好的,相处了那么久依然还保持着心动的感觉,这是可爱的状态,我不禁莞尔一笑。我说不上他们三人喜不喜欢皮影戏,说不清,但这样对一件事的心动不会是假的,他们多的是对皮影戏和三人之间的依赖,感叹,这三人的戏台,也是极好的。
一人刚唱完,音乐便恰好响起。闷了几口气,我就进厅了。在厅的门口,挨着戏台的下面,坐了一个乖巧的老人,乖巧,像个孩子。老人听这戏,目不转睛,跟着剧情的发展,咧嘴大笑,安静倾听,但我,还是什么都听不懂,我忽然想到,我奶奶在我看好笑的节目的时候在旁边呼呼大睡的那个晚上,让我懂了,我们看皮影戏笑话而笑是因为自嘲,而老人的笑是真正的欢喜。
我们太骄傲了,对于老人的慢悠悠,从不去感受,对老父母亲的重重唠叨,只能停在空气中,尴尬的空气中。我们也会老,老到受不了单薄衣物,老到一整天都动不了,老到身边只剩下养的一只狗,老到喜欢旧物件的浅显易懂,无论是怎样,我希望在那天来时,老到老有所依,内心有所依靠。
皮影戏散场,人也急着退场,‘台上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酸离别歌’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戏上人有悲欢离合,台下人有阴晴圆缺,我们在这场戏里,终究是热爱的。
谢谢观赏这场皮影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