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经看到有人提问，你为什么会在肯德基店里过通宵？
有人为了彻夜学习。
有人失了业，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说调换了夜班。
还有人，初到一个大城市，无处安身，KFC是免费投宿的容身之所，哪怕睡觉都不能躺着，能够避风避雨以及避漫漫黑夜，也是好的。
放暑假离校的时候，我去青岛的火车站，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去南方。
因为早晨很早发车，当天早上从学校去火车站是赶不及的，所以我不得不在前一天晚上，去火车站。
很不安，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晚上九十点钟左右，去住旅馆。
就决定在车站旁边的肯德基店过一个晚上。
车水马龙的城市在夜晚变得越来越安静，肯德基店里却越来越热闹，其实是人越来越多，但同样越来越安静。
大部分人和我一样，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留宿一晚，等着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也有人来小坐一会儿，慢悠悠地用完餐，再慢悠悠地离开。
二
不过有一位胖胖的计程车师傅，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去年刚到青岛的时候，我和表姐在这个店里，遇到他。
他很热情地跟我们聊天，讲到他拉客的一些趣事，以及青岛的风情和美丽，还不忘提醒我们注意安全，别上当受骗之类的。
果然，我又一次在店里看到他，拿着个大茶杯，跟店员打完招呼，坐到一个仿佛是他专属的座位上，开始跟周边的陌生人闲聊。
原来，陌生并不代表无话可说。
人与人的靠近其实挺随意的，不需要刻意伪装热情，我们只需示意没有欺骗和伤害对方，就算是平平淡淡的闲谈，也藏不住温暖和有趣。
我挑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怕行李被偷，整晚都不敢睡觉。快到凌晨两点的时候，有三个穿着黑衣服，带着粗大金链子，整条手臂都是纹身的中年人，点了汉堡，坐到我的邻桌。
他们在嘀咕着什么话，即使隔我不到半米的距离，我也听不清楚。十多分钟之后，其中一个人，手背上有一条粗大疤痕，拿出一把军用刀，旁若无人地翻看刀的两面。
本来我那个时候安全感就很薄弱，看到此情此景，安全感也全盘崩溃，马上警醒起来。
并且我所在的位置是店里很偏僻的角落，周围没有什么人，店里的其他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连收银台的店员都不在。
我牢牢捏着自己的帆布口袋，让紧张和害怕得无处安放的双手有了依托。不过这种情况下，哪怕心里吓得不行，也要强装很淡定，好像什么也没看见地打瞌睡。
其实眼睛的余光，已经多次和那把刀反射过来的灯光碰撞。
不知道是自己吓自己，还是身处这种场景，换一个人也会紧张。反正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贾平凹有一本叫做《自在独行》的书，以前觉得这个书名很酷，当下只认为，独行并不自在。
因为我做不到，对周围的环境毫无戒备，对身边的人毫无防范。世界就是这样，你不伤害别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你。
但是人一旦心理上有了负重，也就意味着从此步履蹒跚，即使说不上如履薄冰，其实也会走得小心翼翼。
后来他们走了，睡意突然对我疯狂来袭。
三
凌晨四点左右，我突然惊醒，外面的天色只有点点微亮。
一个穿着不合时宜大衣的老妇人，进到店里，她挨着翻看每一个留在桌上，还没有被收拾的快餐盒，找到小半块剩下的汉堡，一边咬着又一边走出了店。
这种场景让人心酸，也让人无能为力。
而前一天夜里，一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孩，在夜里十二点左右进来，我注意到她，是因为她漂亮的眼妆被泪水完全染花了。
现在她正在化眼线，我看到她很认真地用包里并不齐备的化妆品，画完了挺精致的妆容，打理完头发之后，她离开了。
我不知道此前一天，她经历了什么，难过和伤心是明显的。也不想去猜测，因为种种假设，加诸于她，都是让人心疼的遭遇。
但能看出来，今天，她会“演好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
听着五月天唱的“至少在我的心中 还有个尚未 崩坏的地方”，我也拿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