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在见陆然然的前一天,我特意理了个发,洗了个澡,仔细刮了胡子,我的心情用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那就是‘兴奋不安’,即兴奋,又不安,总之有点矛盾,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她,有多想见到她,但说实话,一年了,我有点怕见她,有点不敢面对她,到底因为什么,我却说不清楚。
我们来到西城的那所女子监狱,高大的围墙,黑色的铁丝网,还有一道又一道上了锁的门,对我来说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但是然然呢,她是否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
见到陆然然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仍旧是惊艳,其次是怜惜,最后才是愧疚和曾经沧海。比起以前,她清瘦了不少,面色很苍白,却显得很从容。尽管被剪成了齐耳短发,但她仍然是那个令人屏吸的美女。她穿着一身囚服,囚服不论大小,也不论款式,穿在谁身上都难看,可她是个例外,她丰满的胸部、性感的双肩,勾勒出很自然的曲线,腰部显得很细,腿也十分修长,美女毕竟是美女,她就好像是这座铁牢中的一颗珍珠。
她看了我一眼,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慢慢向我走过来,同时我听见了“哗楞哗楞”的声音,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双脚上铐着铁镣,不是很重的那种,但亮晶晶的很刺眼。她一直反背着双手,这使我意识到,她还戴着手铐呢。脚镣、手铐、囚服、胸口上的囚号,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也提醒着我们,现在的陆然然已经不是校园里美丽如花的那个女孩了。
她在椅子上坐下,警察用一根铁链把她的脚固定在椅子腿上。她又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很快的低下去,我看见她的身子在颤抖,我知道她在哭泣,是那种无声的哭泣,这种哭泣我早已领略到。
让人心碎、无声的哭泣。
“陈西,我想你,特别想...”她喃喃的说道。
我的胸口被撕裂了一般。我想说些什么,但开不了口,我咙头的肌肉痉挛了,我被噎住了。
“陈西,你知道吗?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是因为我一见你就想哭...我一见你就特软弱,那样我就不能在这里坚持下去了。但我老想你,整日都想你,整日都想...”
我说不出一句话,五官已经扭在了一起,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
一年以来,我从没流过泪,我不想流泪。当我想哭的时候,我就用牙齿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这是我一个朋友教给我的,他说过用这法子可以不流泪,很灵的。
但这次没有用。
我无法控制我的眼泪,我感觉它们顺着脸颊往下流,我控制不了。
我开始抽泣,声音越来越大,我再也顾及不了什么了,放声大哭起来。
我想拥抱她,但是我不能。我们之间不止隔了一张桌子,也不止隔了一扇铁窗,我们之间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情人之间最普通不过的拥抱,在我们看来却是不可能的。
“陈西,能给我唱唱歌吗?”她幽幽的问。
我使劲的含住眼泪,点了点头。
“看着你一天天...憔悴/一天一天枯萎/你说你依然无所作为/你说时光快如流水.../于是我要努力的...让你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飞/就象那只雨中的...鸟/迎着风雨勇敢的飞...”
我一边哭一边唱,已经完全跑了调,但是我还要唱下去,这是她最爱听的歌,然然曾经说过的。
“所以不要流泪/抬头看看天空/雨中的鸟依然在飞/没有温暖依偎/只有风雨相随/雨中的鸟依然在飞....”
然然对我说:“还记得我们的理想吗?能帮我实现吗?好好混下去,就算为了我,行吗?”
理想?我几乎已经把这个词忘了。它太遥远了,在我的生活中已经不存在了。是然然让我想起了它,我知道然然最想做的事,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而且会记一辈子。
我发誓,我要好好的混,今后的日子,我要为我们俩个好好的活。
离开监狱的时候,我知道,新生活已经开始了。
那时离高考只有不到三个月,我落下的功课实在太多了。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老师建议我报个专科,或者是职高一类的学校,但是我没有听他们的。我在整张志愿表上只填写了一个志愿,那就是北京化工大学的化工学院。
每个认识我的人都说我疯了,说我犯傻,但我没有改变主意。除了那里我哪儿都不想去,去哪儿对我来说都没意义。
而我清楚的知道,那是然然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
尽管我玩了命的学习,但终因底子太差--毕竟一年没怎么好好读书--名落孙山,我选择复读,没有一丁点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