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出生于商贾之家,其父生性奸诈,年轻时以放倍贷起家,致妻离子散者无数,而后转为经商,由于善使手段,生意蒸蒸日上,未过几年,便挣得万贯家财,成为一方首富。
然柳生性情却与父亲截然不同,生性善良,仗义疏财,尤好做义事,常常接济贫苦之人,故也因此在三兄弟中最不得父亲喜爱,常言他守不住家业,成年之后,性情不改,更不受父亲待见,被父亲遣往蓬州,在外地经商。
这一日,柳生有事外出, 经过一棵柳树,见树下横躺着个人,衣衫褴褛,腰间挂着个铜铃铛,鸠形鹄面,不知死活,柳生上前,用手探其鼻息,发觉已是气息全无,柳生长叹一口气,近年战乱频繁,民不聊生,逃荒者饿死途中是常有的事。
柳生将其背到郊外,挖出个坑来,想要将其安葬,刚将他拖到坑中,却见那人竟缓缓睁开了眼,顿时将柳生吓了一跳。
“你……你没死……我先前见你气息全无,还当你死了……”柳生结结巴巴说道。
“我没事。”那人冷冷说道,而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要离开。
“我叫柳生,前面不远处的柳府便是我的住所,你若有困难,可来找我。”柳生说道。
那人并未回应,向前走了几步,忽的怔住,转过头来,说道:“你说你叫柳生?”
柳生点了点头,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明日切记不要乘舟,或可救你一命。”
那人留下一句无头无脑的话,便走了。
柳生听得莫名其妙,也并未在意,转身离去。
第二日,柳生收到一封老家邮寄来的信件,打开一看,顿时如遭雷殛,信中言,前几日夜里,家中房檐忽遭雷击,引发大火,火借风势,将整个府邸烧为灰烬,万贯家财化为乌有,父亲亦在火中丧命,两兄弟被火烧伤,伤势严重,生死未卜,命其速归。
柳生看罢,急的心乱如麻,赶忙收拾行李,奔赴老家,然返家途中,须得走一段水路,柳生来到河旁,忽的想起昨日那人所说的话,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然由于着急回家,也无心顾忌,便招呼了河边的摆渡人,让他送自己渡河。
摆渡人将篷船靠岸,柳生进入船舱中,方才发现,船中已有一人,定睛一看,那人竟是昨日让自己切勿乘舟之人。
“你不该来的。”那人依旧冷冷说道。
“家中忽传来噩耗,不得不乘船返回老家。”柳生说道。
那人便不再言语。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船行到了河中央,忽然停住了。
“船家,这船怎的不走了?”柳生站起,朝外面船夫询问道。
“将你们身上的钱财交出来,这船自然会走。”船夫冷笑一声,恶狠狠说道:“如若不然,便将你们丢入河中,与鱼虾作伴。”
柳生吃了一惊,心道今日这是遇到船匪了,不敢违逆,将身上所带钱财悉数拿出,交于船夫。
“你的呢?别耍花样,快交出来。”船夫对着船上另一人说道。
那人却对船夫所言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你这是找死!”船夫大怒,抽出一把钢刀来,就要砍向那人。
“别……别,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人。”柳生见此,赶忙上前阻止。
“想必是这位朋友身上没带钱财,我身上还有块玉佩,价值不菲,也交给你,便放这位朋友一马吧!”
柳生言罢,从腰间取下一块佩玉,递与船夫,船夫接过,看了看,满意的揣入怀中。
“不错不错,今日收入颇丰,大爷高兴,便给你们一个痛快。”
柳生听后,很是惶恐,“我身上钱物全部都交给你了,你又何必再害我等性命。”
“废话,若放你们离开,下船报了官,我岂不是有牢狱之灾,放心,我这刀杀人无数,锋利的很,定会给你个痛快。”
船夫言罢,举刀向柳生砍来。
柳生被吓得魂飞魄散,心道我命休矣。
这时却忽听传来一阵铃声,那铃声十分的怪异,似非人世之音,听后摄人心魄,让人神魂恍惚,柳生一时竟失神,许久才缓过来,定睛一看,竟是船舱中那人晃动铜铃,将自己救下。
再看那船夫,已经倒地不起,船舱中那人收起铜铃,盘膝坐下,再无举动。
柳生欲与那人交谈,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却毫无反应,柳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用手探他鼻息,像上次一般气息全无,柳生想要将船驶向岸边报官,奈何自己不善划船,折腾了许久,船仍在原地徘徊,只得作罢。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柳生不断在船头度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见船上那人长舒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怎能屡次死而复生?”柳生疑惑不解,询问道。
那人站起身来,缓缓说道:“你可知道走无常?”
“走无常?”柳生听罢,顿时一怔,走无常据说是阳间的阴差,虽为人,却能入阴间,为地府办事,可勾人魂魄,因为有些人阳气太重,鬼差无法靠近,所以便须得靠走无常来勾魂了。
“你……是走无常?”柳生有些害怕,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便是走无常,那日我在树下魂入阴间,领取勾魂文书,却不料被你误认为我死了,险些将我埋葬,我念你心善,肯葬路边之尸,故才想救你,让你切莫乘船的。”
“你怎知我今日有此一劫?”柳生问道。
“勾魂文书中对被勾魂之人生平所作恶行有详细记载,我所领取的勾魂文书,便是勾那船夫的魂,那船夫为抢劫钱财,杀害多人,其中便有你的名字,文书中显示你今日会丧命于船夫手中,我见你心地善良,才赶在船夫尚未杀你之前将其魂魄勾走。”
柳生听罢,朝那人作揖,以谢救命之恩,而后说道:“我命中该死,你将我救下,逆天而为,岂不是会连累了你?”
那人说道:“我已向地府阎君请罪,并讲述了你的善行,阎君念你心善,许你不死,并给你增寿甲子,亦赦免了我的罪过。”
那人操起船桨,将船划向对岸,边划边又说道:“你心地善良,本该一生无灾无难,却要早死,我亦不解,故询问阎君,方知你七岁那年,因一时任性,而至一家仆死于非命,故才命中有此一劫。”
柳生沉思片刻,朦朦胧胧想起确有此事,当时自己尚幼,吵闹着要吃山枣,要家仆去山中采摘,家仆失足跌落悬崖摔死,想起此事,柳生后悔不已,方知果然是善恶有报,心道自己家中莫名遭雷击,引起大火,父亡兄伤,想必也是报应使然吧!
柳生长叹一声,后悔没能劝阻父亲多行善事,念及父亲,不禁黯然神伤。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柳生回过神来,才发现船已靠岸,将船夫埋葬后,与那人告别,回到老家,看到曾经的柳府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父亲已被安葬,两兄弟也已经醒来,只是伤势过重,后半生怕是要在床榻上度过了。
家中家财全被付之一炬,幸好柳生在蓬州还存有些银两,加上柳生又善做生意,未过几年,又攒下万贯家财,娶妻生子,年老之后,子孙满堂,六十年一晃而过,期满之时,柳生溘然长逝。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