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春光明媚

图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静姝有言

在悄然流逝的记忆里,有一段浸润青砖黛瓦的青春遗忘在老屋里。它古老破旧,含蓄宁静,与尘寰断绝来往,在群山深处,披一缕如纱的雾,端静安素,一如砚台上的古墨,泼染了我的整个童年。


老屋已经很老了。日月如梭,春去秋来,只见门前青石砖上长满苔藓,一把旧锁锈迹斑斑。这老屋,从容走过四季,伫立于蓝天白云之下,历经五代主人,直到十年前一别,如今再相逢,彼此都被岁月更改了容颜,我年华正好,而你却近迟暮。多少次曾经幻想,远离繁华的都市,长居老屋,守着屋前屋后,开辟一方小园,围上几径篱笆,种上白菜大葱,养着几只鸡鸭。闲来之时,静坐屋檐下,拿上自己喜欢的书,听梁间燕子呢喃,赏园中花开。一方青砖、一片黛瓦,在老屋里都有其不可言说的趣味。而如今,老屋确实老了,屋角的荒草萋萋,门扇吱吱呀呀,让我担心那些从山外吹来的风、一场毫无征兆的雨,会把她吹倒或淋湿,最后只能屹立在我们的记忆里。


可最后,风雨没把她吹倒,她却真的倒成一片废墟。


推开破损的门,一阵腐朽的气息瞬间扑鼻而来。无声的斜阳亦随着来访的人窜进了这古旧的屋子。屋子正中央的八仙桌已铺满了灰尘,像浑身落满白雪的佝偻老人,多年前,我们一大家子曾在这桌上吃饭。墙上用来淘米洗菜的簸箕还在,但成为了蜘蛛的家园。铁铲、锄头、镰刀还堆在大门后面,却都已钝了。沾满灰尘的旧年画、破烂的水桶、再也不会亮起的灯……透过时光斑驳的旧迹,曾经热闹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欢声笑语还在耳畔徘徊萦绕,儿时的蹒跚学步、牙牙学语,都曾在这里留下印记。


我的心情越来越沉重,那些沉淀在心间、无法言说的情怀挥之不去,就这样一点一滴渗进我的骨髓。这老屋,在她岁月峥嵘之时,给我们五代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在她暮年之时,却被迫淡看凡尘荣枯,等待凋零。


敞开老屋的轩窗,让阳光尽情倾洒进来。老屋以它古朴的风韵,将自己的灵魂镶嵌在瓦檐、屋前的每一方青石板、每一块垒起的砖头,以近百年的坚守诠释自己生命的价值。可我却无法改变这一切,无法改变她的最后一任主人想要将她彻底毁灭。她的生命是那样渺若微尘,在她的尸体上,将会建起一幢,没有灵魂的房。


多年之后,谁还记得,旧时庭院,也曾春光明媚,落花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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