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笙觉得自己似乎被软禁了,在这个奇怪的村庄。
他有点想不通,跟一群人来徒步,怎么就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风之后,掉队走失了呢?
这地方也不知道是哪里,地图上没有标注,手机、对讲机通通没信号,小小村庄原始的连电都没有,一个个沉默寡言的村民让他觉得有些不正常。
最不正常的是眼前这个为他布菜的女人。
跟队友失去联系后,孟笙一个人在山里摸索到天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要不是一丝灯火的出现,可能已经崩溃了。
循着微弱的光过去,他看见了坐在大石头上打着纸灯笼的女人。
按理说,大半夜在荒山野岭里遇到个女人,这无疑是撞鬼了。可他,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不仅没有惊吓到,反而觉得一阵心安。
女人说她在等家人归来,他看着那明眸里闪烁的泪光,心下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
本只是打算借宿一晚就离开,却被告知通往山外的路被山体滑坡给阻断了,他只得在这里多停留几日,等待外面通路。
女人说她们这个村庄隐世多年,向来都是自给自足,基本算是与世隔绝了。
在村庄里逛了几圈,孟笙觉得这里确实挺像,所有人吃穿用度都跟现代不沾边,许是太久没见过外人,村民对他都非常冷漠,拒绝交流,拒绝碰触。
唯一对他友好的就是这个女人。不,不仅是友好,这个女人对他好的有点过头了,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给他做饭吃,甚至还给他做起了衣服、鞋子,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黏腻。
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停留了,央求村民带自己出去,结果村民对他视若无睹,他只好自己出去找路,兜兜转转没有方向,最终还是被女人打着灯笼领了回来。
“我只是个借宿的过路人,你真的不必这样,我有未婚妻。”孟笙不想给女人任何幻想。
“你尝尝这个,肯定会喜欢,这道菜叫‘朝暮相思’,有没有听说过?”女人低头为他布菜,似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很爱我的未婚妻,我们的婚期也快到了,这一辈子有她一个足够。”他瞧着女人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与深情,共处几日,心中不是没有过悸动,但山外那个与他经历过太多、明媚又倔强的姑娘始终占据在心上,他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女人终于放下筷子抬起了头,那双眼似一汪深潭,翻滚的情绪卷起汹涌的波涛又生生止在了微红的悬崖边。
良久,“你娶我一次可以吗?”女人轻声问。
“什么?”孟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骑着马,我坐着花轿,拜天地,入洞房,掀开盖头,你就可以离开了。”女人看着他,笑的心酸。
“不,我不能娶你。”他偏过头不再看她,语气十分坚定。
“就当是报答吧,只是陪我举行一个仪式,掀开盖头,你就可以离开了。”女人依旧淡淡地笑着。
“为什么?”
“这是我的心愿。求你,掀开盖头,你就能离开,我保证。”
耳边的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无一不在提醒孟笙,自己竟然同意了这场闹剧。他穿着红色的喜服,骑在马上,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花轿,觉得太不可思议,像在做梦一样。一个白天的时间,女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马和花轿,冷漠的村民也全都生动起来,敲锣打鼓,欢声笑语。
一条短短的村道,此刻似乎也变得无比长,迎亲队伍走的异常缓慢,慢到他脑海里生出一阵又一阵的恍惚,灯火阑珊中,他摸到了脸上的湿润,心下有莫名的按奈不住的激动。
不对,明明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荒唐,每一处场景为何都带着刻入灵魂深处的熟悉?孟笙惊讶于自己的身体正无比自然地牵着女人的手一步一步走进红烛高照的明堂,摆过天地,又牵着女人一步一步进入洞房。
床边一袭红衣的女人,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眼睛贪婪地想要把她套牢,忽视心头莫明的喜悦,孟笙走过去缓缓掀开了红盖头。烛光中一张美丽的脸庞抬起,带着娇羞、带着深情、带着不舍、带着...
“我终于等到你,掀开了盖头。”女人声音有些颤抖,四目相对中,她站起身紧紧抱住了孟笙,头靠在他胸前,孟笙抬手环住她,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谁知听到她一声“结束了”,眼前便是一黑。
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身上盖了很多层衣服,外面传来队友的声音,连忙起身出去,就见所有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火堆前。
有人见他出来,笑着打招呼“孟笙,你醒啦,快来,我们在听故事呢。”
他迷蒙地走过去坐下,那人摸摸他的额头道:“老先生这偏方真是厉害,你已经退烧了,这一觉睡得可够久的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发烧了?我睡了多久?”他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呦,别是烧傻了吧。”
“孟笙,白天大风,你摔晕了,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没事。”
“多亏遇到了老大爷,你呀,摔了一跤竟然还发烧了,身体有点弱啊,该补补了。”
队友们七嘴八舌,孟笙愈发迷糊,难道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他打量了下这个院子“这是哪里?”
火堆那边坐着的老大爷开口“这是我祖上的老房子,空了很久了,我偶尔会过来看看...”
“老先生,您继续讲故事吧,这房子的原主人捡到一个受伤的男子,然后呢?”孟笙身边的队友打断道。
老大爷抽了口烟袋,缓声道“两人日久生情,定下了终身,但是在娶亲那一日,男子之前的战友却找了过来,到底有什么急事,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他还没来得及掀开新娘的盖头,就匆匆离开。”
“啊,这么急,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吗?”
“是啊,他也许没想到自己会回不来,传说走之前他对新娘说‘别担心,等着我回来掀盖头’”。
孟笙惊住了,脑海里一片横冲直撞的混乱,他听到自己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百年前的传说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姑娘叫‘朝思’。”
“这道菜叫‘朝暮相思’,你听说过吗?”
“我终于等到你掀开盖头了。”
“你掀开盖头就结束了。”.......
孟笙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踉跄着转身,却又不知该走向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