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下的连绵,丝丝缕缕,得了秋日的空灵之气。凭借离恨重重,易得凋零,多少无情风雨。
灵秀山终究不是我的福地,却赐予了婉儿妹妹福缘,听说前几日,白宇哥哥与婉妹妹已经定亲,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那日昭阳说,她羡慕我,殊不知,我也是艳羡她的,羡慕她爱的如火如荼,羡慕她恨的痛快淋漓,而不若我这般扭捏,到头来盼的他与别人大婚的消息。
其实,论青梅竹马,我先与婉妹妹相识白宇哥哥,论近水楼台,我曾与白宇哥哥形影不离,论容貌芳仪,我不在婉妹妹之下,论情深意重,我不比婉妹妹少一分。
我行了千山万水,却止在最后一步。总以为两情相悦,心灵相通,不需只言片语,你就该懂我的心思。可是,我却输在婉妹妹吐露芳心的果敢。
白宇哥哥,如若现在我将心事说予你听,也已经晚了吧!
试问,多一分情又怎地,站在别人的雨季。淋湿自己,空弹一场戏。
忧伤难解之时,茯苓携着连翘进来,一进门,连翘便“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你去看看夫人吧,这几日夫人总是郁郁寡欢,时常站在窗棂下,一看就是一整日。奴婢怕她这样,把身体熬坏了。”
我赶忙敛了情绪,撑了纸伞,向正院走去。透着薄青色烟雨,远远可看见娘亲站在屋檐之下,披着爹爹的玄色披风,神情淡然,笼着层层浓愁。
我尽量轻快愉悦些,上前撒娇道:“娘亲,在挂念爹爹么?”
娘亲笑的勉强,“不知为何,这几日心头惶惶不安,总觉得有着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我把头掩在娘亲怀里,“娘亲莫要担心,爹爹盖世英雄……”
“夫人,不好了。”哑伯慌慌忙忙跑来,行礼都未行的周全。
“哑伯,怎么了?”我仰着脸问道。
“将军出事了!”哑伯低头,声音苍老而急促。
玄色披风从娘亲肩头滑下,落地无声。片刻,娘亲不顾一切冲进了雨里,而我呆滞在原地喃喃自语,爹爹,出事了……
“安国三十三年,苏睿苏将军奉命出征大凉,那日,天降异象,四野霸星横空而出,陈国世子陈誉率大军对大凉出手相助,苏将军恰逢左右夹击,大败,苏将军被陈誉重伤昏迷,不醒人世……四野诸侯众国之中,安国将如何自保?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茶馆内,说书先生为搏高朋满座,在台上唾液横飞,台下百姓巴巴的围了一圈。我与茯苓女扮男装,混在人群,特意选了二楼偏厅的雅座。
一路上日夜兼程,茯苓本就没有武功底子,身体哪里吃的消,现在正好进来吃的一口香茶热饭,准备歇歇脚再去赶路。
二楼偏厅优雅僻静,视觉极好,这里文人墨客,幕僚下士聚集,消息灵通的狠,我巴望着能听些苏城大军的行军路线,好去追赶。后窗外,瞧见几名官兵小跑着赶来,我拉起茯苓,“走,此地不宜久留。”
刚刚出了茶馆,就看见许多官兵蜂拥而来,将茶馆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多会,就有人押着刚刚的说书先生走了出来,“大家莫要听他胡说,以后凡是造谣生事者一律严惩,全给我抓起来。”
一时间,四周人声鼎沸,纷纷逃离,哭声,喊声,讨饶声成片。我在暗处观察了会,准备离开,回头拉茯苓,却见她脸色通红,嘴唇苍白,已是寒冬季节,她的额头却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上前拂她额头,果然滚烫如炭。
“茯苓,我们找客栈住下来。”
茯苓倔强的摇头,“公子,不了,别耽误你的事情!”
“傻瓜,天大的事情没有人命重要,走吧。”
这天夜里,茯苓高烧不退,喂了些汤药,才勉强眯眼睡着。我担心茯苓夜里反复,不敢离开,拿着水帕子冰在茯苓额头,一会一换。这两天日夜兼程,我原本就累极了,不知何时,倚着床边睡着了。
“小姐,莫要丢下茯苓,快,快躲开,小姐,危险!”突然听闻茯苓高喊,我从梦里惊了过来,待神智清醒些,才发觉是茯苓高烧说的胡话。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月光朦胧,像隔着一层薄雾, 洒落一地冷清。
轻轻闭眼,回想那日看到爹爹重伤昏迷的样子,一向神勇的爹爹,脸色惨淡的躺在床上,满身的刀痕触目惊心,胸膛前两支金剑插肉三寸之深,命在旦夕,宫中御医皆是束手无措。娘亲连夜遣人去言家请了师父过来,不知言师父用的什么法子,只见连翘从房中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师父忙了整整一夜,爹爹的命才保了下来。
自那日起,陈誉两个字成了我心头针,是他害的爹爹成了这样,于忠于孝,于家于国,这个仇都不能不报。
天已大亮,我摸了摸茯苓的额头,已经烧退了下来。我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前,提笔蘸墨。
茯苓,你自小跟着我,没享的多少福气,却是吃了不少苦头。当日娘亲阻拦,我未能跟着苏城一起出征,现在偷跑出来,只为与苏城汇合,给爹爹报仇。这几日,我仔细思量过,此行漫长无期,生死尚未可知,你没必要在跟着我,枉搭性命。茯苓,你我主仆一场,姐妹情深,这些盘缠算是我送予你的嫁妆,希望你来日能寻个好人家,平安过完一生。茯苓,望自珍重——苏倾
一纸信笺叠好,与行李,盘缠,茯苓的卖身契,一并放在她身边。打点好一切,我安心出门。一路马蹄飞扬,过了这武城关口,就不再是安国境界。我回头望了望城门,心生惆怅,短短几日竟是天地颠覆的变换,爹爹,我一定会寻的苏城,与他一起为你报仇,你与娘亲一定要等我回来。
空旷原野,策马行了几个时辰,不见半个人影,抬头观天象,有风雪之兆。心里正担忧今晚如何歇息,阴暗的天空便极是应景的飘起大片雪花,刹那间北风卷地,白雪簌簌,不多会,天地茫茫,更是看不清方向。
马儿已是筋疲力尽,我却半分不敢休息,只盼得天黑前有可歇息之地。突然,马儿失蹄,我暗呼不好,却已从马背甩下,随着半矮山坡,轱辘了好远。
雪越下越大,成片雪花覆在身上,不一会我便融在这皑皑白雪之中,只觉得全身酸麻,眼皮愈加沉重,不禁想要就此睡去,残余的理智命令着自己,苏倾,不能睡,不能睡,睡了就再醒不过来。
许久,听见有人踩雪而来,凭着求生得本能,我拼着力气抬起困乏麻木的手臂。
“公子,那里有人。”听的一人惊呼。
不多会,便有人冲我奔了过来,被冰雪冻的麻木的双手终于触到温软之物,便不由得凑了上去,那人先是一怔,而后紧紧抱住我,一股清冽梅香扑鼻,在这梅香中,我放松了下来,渐渐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