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的烦闷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他不歇斯底里,也不旁若无人地叫喊,就像有些人,天生不会咳,不会用大声咳嗽排出胸中的污秽。
这个世界上最悲催的莫过于痛彻心扉却无处诉说。
他看起来很正常,挥洒自如,一如既往的见客人,洽谈项目,只是,他的表情有些机械木讷,实际上,他的内心糟糕透了。
三个月前,几个中山的中介找到他,说广西有个新能源项目需要融资三百亿元,由自治区银行对企业贷款提供担保,出具银行保函。
他一向谨小慎微,虽说对新能源项目融资心存疑虑,但看到对方的融资授权委托书,专业的融资文件,上网可查询项目已经由发改委备案,银行保函格式很标准。心中一千个怀疑的理由,都被他一一否定了,于是,他带融资企业面见了资金方。
借贷双方谈得很好,因为有银行保函,资金方青睐这样的融资项目,决定派团队到广西尽调。
为了核实项目的细节,他带团队先行到广西与融资企业见面,向政府有关部门了解企业情况,一切妥当后,他才放心地让资金方抵达南宁。
资金方到达南宁后,提出要核实银行保函,出乎意料的被融资企业拒绝了。企业负责人突然提出,需要资金方与其先签订借款合同,否则,就不带资金方前往银行落实保函事宜。借贷双方争吵的脸红耳赤,闹得不欢而散。
最让他不解的是,融资企业突然提新的要求,却没提前告诉他,还像模像样地把他们约过去做尽职调查。
被忽悠之后,他心里骂道:“去你大爷的!老子把资金方带走,让你丫独自做春秋大梦去。”
所有流程都走了,该做的都做了,但在最后一刻,融资企业反悔了。他认为,这个地区的新能源融资都是骗人的,没有之一。
融资谈判失败,他和资金方的董事长突然变得百无聊赖,他们都太孤独了,彼此只是想找个人聊天,但不知道该联系谁。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漫步在民族大道上,无所事事,打发时光。他们聊金融不良资产,聊地方债,聊养生、饮食、干细胞,聊如何留住青春,静静地听董事长讲述他是如何在56岁的年纪保持不满36岁的容颜,他们忘了融资企业刁难带来的不愉快,忘了年龄,忘了时间在流动。
他们相约觅一处安静庭院,种些野花,让那些花儿在墙角拼命的开。他说,再在院中放一把藤椅,白日里晒太阳,夜晚时晒星星,偶尔有三五知己,对酒当歌。
这次融资受挫让他深受打击,心情不好,于是,他早出晚归,拼命的工作,面对同事,他仍然要假装出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些日子,他感到孤独,面临困难,却不知道该跟谁倾诉,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来。告诉员工?员工会担心下个月工资能不能按时发;跟家人说,他们会为他担心。
前天,他实在忍无可忍,拨通了妈妈手机,却不知说什么,妈妈在电话那端喂喂喂,他语无伦次的问:“妈,咱们家的稻谷收割了吗?”把妈妈吓了一跳,这都冬天了,以为他在说胡话。
他觉得,这个世界,太过真实,残酷无情,但偶尔一句问候,哪怕没有回应,也令他感动,让他赶到温暖。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到了崩溃的临界点,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人到中年,有些崩溃,是静悄悄发生的。
转眼又是一年,他依然执念,把这些过往都放在的心里,花开想起,花落时放下。他想让寂寞经得起流年,让所有的记忆经得起岁月的珍藏。他只想让自己简单下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然享受每天清晨的阳光,雨露,黎明,晨昏,就这样,静待年华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