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饺（外二首）

无蝶（北京）

总会有年代感，总会想起黑白画面

比春晚更准时的

是母亲擀着夜色的姿势

她爱唠叨着，如何把生活发酵、碾压

我喜欢看着她，在桌上擀出月亮

擀开一次，就下一场雪，再擀开，再下……

我还喜欢抚摸它们，像是能抹平

眉眼的皱纹；擦拭贫穷苦闷

直到它们变得轻薄，保住一团又一团烟火

那些经过滚水烈火淬炼的雪，是贫瘠山区的

明月，在碗里打坐成一颗颗元宝

我把味蕾的记忆暗藏在那里

用母亲的姿势，发酵着又一场雪的——

年代感

辞岁忘年

日历渐薄，已所剩无几

在堂屋角落，悬着血红之眸

牲畜们随时准备献身

在腊月的星空期盼轮回

每当望着南方，我都会想起它们

看到荧光汇成的璀璨

虚化成难舍难分的童年

那些轻盈之光，经常从胸膛飞出

照亮归来人，背着的远方

那个远方，有在炕头板着手指

盘算一年生计的女人

有我和姐弟的学费单

在桌上，它沉如催债的符

让那对年轻夫妻，死守一袋年货

咀嚼着，几粒硬水果糖

三个不知愁的孩子

日夜期待的是一身过年新衣裳

那是他们全部的春天

旧词

在日子的空白页上

我撰写出许多喜好

有些文字，在推杯换盏时丢了偏旁

改变了浑浊、喧闹的含义

那些文字抚慰岁月

让不安静的精灵被烟酒熏脏

今天，我又组织它们

用洗去凡尘后的雪白生搬硬套

字典里的错别

陪伴着我跳动的血路

撕一次，就暗一点

直至许多灯红酒绿的页码

昔年，我把诗植入扉页

来年，再把它们一一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