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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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六期主题:路随心定(3)家人


我叫徐贵。

此刻我正在这个不到三平米的隔间内,眼睛紧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我的前后左右都是相同的隔间,里面坐着和我一样的人。

我感觉脊柱一阵酸痛,不由得起身揉了揉后腰,可还没等我缓解疼痛,广播里就响起一声警告:

“9472号赶紧干活,监控里看着呢!”

不错,就在我的正后方有一个微型摄像头,老板可以通过它监控每个人的工作情况,我咬了咬嘴唇,坐回到了电脑前。


十点钟,我站起来,拿起一旁的公文包走了出去,汇入下班的人流。周围的同事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有人推了推我,是我的朋友。

“哎,我听说公司又要安装什么新的监控设备了,说什么定时门锁,连吃饭上厕所都要一起,这也太不像话了。可是我看他们没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呀?”

他凑到我的耳边说了一大堆,我心里忽然一动,说了一句:“我反对。”

旁边有人听见了我这种貌似无意义的决定,揶揄道:“算了,就算你反对,老板也不会同意的,任命好了。”

我没有理他们,自顾自的走出了公司。

下班的地铁里十分安静,所有乘客都低着头,脸上无光。我嘴角抽了抽,却没能成功笑出来。事实上,我都忘了上次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等回到家中打开灯,我才难得呼出一口气。一旁房门依然紧闭着。我走过去,里面传来电子游戏的声音。

已经是十一点,我敲了敲门,示意里面的人要早点睡,但里面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里面的人叫小佳,是我的女儿,确切来说,是养女。

我不知道她的真名,故友将她托付给我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小丫头性格有点倔,来了家里就沉默不语,只知道抱着自己的手机。

我没有当父亲的经验,但我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我觉得我应该当好她的第二个父亲。

洗完澡后,我瘫坐在沙发上,盯着角落里那把吉他发呆。

我以前有个歌手梦,只是并没有时间去搏出一个更好的未来。那吉他也已经落满了灰,好像是在宣告着我梦想的衰落。

总之,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就像是末日,望不到头的末日。

第二天就是假期的开始,虽然只有几天,但对我来说已经是短暂的惬意了。我走到餐桌旁,小佳照样边吃饭边玩着手机,看都没看我一眼。

“小佳?你好像还没出去过吧?正好假期到了,要不……”我问了一句。

小佳往窗外望了一眼——城市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没事,我不是有车吗,一个人待屋子里多闷呐……”我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她脸上有些许的不耐烦。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站起来进了房间,过一会儿背着一个包出来了。

小孩子嘛,总是想着出去玩的。我抿了抿嘴角,赶紧准备起行李来。


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在哪,但我还是感到莫名的舒畅。车已经有些老旧,启动的时候。发动机发出一些声响。我调好座位,看了眼后视镜,小佳已经自顾自的把耳机给戴上了。

临走前,我又望了一眼身后的高楼。那里不是我的家,自从在这个城市工作,我就从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家。


天渐渐黑了下来,车子也驶上了一条山间小道。小佳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可不久便放弃了,坐在座位上发着呆。

这时,我看见路旁有棵果树,树上的果子似乎已经成熟,正好自己也有些饿,便把车子停下来,从树上摘了些果子。剥开了正准备吃,却发现小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眼睛不时往我这看。

我将果子递过去,她有些不情愿地接过来尝了一口,结果越吃越起劲,到最后还吮吸着手指上残留的果肉。她正准备剥开第二个,想了想又把果子递给我。

我鼻头一酸,拿过来也吃了一口,很甜。


第三天早上,我将车开到了一个小村庄。

村民都很热情,听说我们是外地人,赶紧给我们准备了一桌子好吃的。我也帮助他们干起了活以表示谢意,小佳也似乎放开了一些,和村里的小朋友们玩起来。这一天我过得好像比之前都充实。

之后我们在这住了一阵子——这是小佳的要求,我拗不过她。

某天晚上,我和小佳围坐在篝火旁,看着远方渐渐模糊的山的轮廓,看安静又喧闹的夜。

我问她:“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说:“我吃肉,我们都吃了那么多蔬菜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她又问我: “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也许是唱歌吧。”

“真的?那为什么不唱了?”

“你看这星星多亮,城里的没法比。不管是谁的光,都会被城市埋没——丫头,怪我没能找到回家的路,没能给你一个家。”

“我们会回家的,爸。”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爸”这个字。

“想听歌吗?”我下意识问了一句。

小佳很是惊喜:“你带了那吉他?”

我确实带了。

拿出吉他的那一瞬间,忽然感觉有些陌生,不过肌肉记忆让我试着弹了一首曲子。

一曲终了,小丫头鼓掌叫起好来。动静吸引了附近的村民,在大家的叫好声中,我有了些自信。

吉他的演奏声在星空下回响。


假期很快过去,我又回到了那个三平米的隔间。果真如朋友所说,门上安装了电子锁。

可那又何妨?

我一脚踹开门,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我曾经说过“我反对”,我说到做到,毕竟,我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

在警报声中,我跑出公司的大楼。小佳正在楼下等着我。

“喏,这条路,就是我们回家的路。”


文/如一如清水

20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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