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粉佳人 暗夜披风
元朝建立之后,在黄金家族的统治下,云南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年代。然而,以梁王为代表的蒙古亲贵势力曾经凌驾于行省之上为所欲为,行省形同虚设,军政事务均由不可一世的梁王独断专横。到元成宗之后,梁王对滇西大理的段氏一族逐渐失去了控制力,对云南行省所代表的中央集权权力逐渐削弱。加之原大理国一些亲贵极想寻回先祖荣光,彻底摆脱蒙古人的统治,不断悄悄扩张扩张,梁王想要在滇西发号施令也渐力不从心。也就在此时,以朱元璋为首的反元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四川有了一支“红巾军”的队伍,更是明目张胆扯起反旗,使得梁王巴匝剌瓦尔密为了巩固自己统治云南的根基,意图消除盘踞在心头多年的心腹大患——段功。
这一日,正逢二月八,在漾濞石门关处有一庙会,段功便带着宝姬一行到石门关瞎逛。因小世子阿宝才两岁,高夫人怕他沾染春寒,就特意留在家里照看,并未随父女二人前来。
春寒料峭,从山箐里挂出来的风,还一阵寒似一阵。顺溪而上,一天然石门矗立在峡谷口,如鬼劈神凿一般,两边壁立千仞、怪石嶙峋,一道碧绿山溪从石门里飞泄而出,此溪流源于苍山玉局峰的金盏河,从峡谷中奔驰而下。峡谷两边左为翠屏山,右称清凉山,皆是满山栗树、马尾松、油杉、旱冬瓜树等杂乱而生。石门正对面石一宽敞的平地,白人和彝人总会在二月八这日,来这里赶上一场街子,拜一拜山神、水神、路神、土地。庙会当天,有大三弦打歌、霸王鞭唱跳,社火、杂耍,热闹非凡。特色美食如驴打滚、凉鸡米线、青豆粑粑、烧饵块等等应有尽有,喜得宝姬眉花眼笑。
进入石门沿溪而上,飞瀑倒悬,青藤高挂于万丈绝壁之上。“穿林野鸟,似鹤白云”缭绕其间。各色山杜鹃或路旁,或水边、或山涧的争奇斗艳。白、红、粉、黄……碎米型、绣球型开得那叫一个娇俏。陡峭处,还有隐隐可见的兰草,在初春的早晨,散发着阵阵幽香。除了满山春色,还有宝姬一路银铃般的欢笑,段功也和着宝姬的笑声,发出“呵呵、呵呵呵”憨笑,却不知几十长开外隐隐有黑影琐琐随行。因此行段功等是微服,何况此地一直民风淳朴,达鲁花赤也不屑来这里监管,所以随从只带段守渔、段隐樵等五六人。因距离甚远,竟也未曾觉察,段功心里却有了一丝疑影投过,确是未曾露出行迹。
一时,宝姬在一溪流拐角处躬身捡着水流冲刷而成的鹅卵石,却不知父君等人已不在身后,顺溪而上溪石小路却不容易发现拐角处躬身的小宝姬。
“人呢?”尾随而来的那几个黑影逐渐看得清样貌,身形虽不高大,却也干练。说是身穿白人衣物,却看得出没有当地白人的那种苍洱风云熏染的淳厚特质。一开口就不是本地人。
“来者何人?”箐谷里传出一声询问。因对方不知是敌是友更怕伤及几丈外的小宝姬,段隐樵用了段氏密不外传宣的传音术。
“在下从巴蜀而来,夏帝有要事相商,还请君上现身”,领头的鞠手施礼。
“夏帝?巴蜀?莫不是红巾军明玉珍”?段功心下大骇,只听说明玉珍已完全脱离元蒙政权,在四川建立“大夏国”,已然自称为帝,现下谁敢与之公然相染。但这一行既是尾随至此,肯定是早就探明我等行踪,段功心下道。
“段某从未有缘和贵主谋面,不知贵主找段某有何事相商”?段功虽答话,却并未现身。
“在下是大夏讨元先锋明扬威,今奉我主之命,奉君上书信一封”,领头那位自称先锋的小将依然谦礼而答。
段功此时如何能与明玉珍公然往来,与之沾染必会视同谋逆,定会祸及大理百万生灵。虽有复国之心,当下却不是最好时机。
“烦请明将军转告贵主,段某与之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宜私相授受,亦请将军等速速离开我大理,两下里都不相扰”,段功拒收书信,并表明当下态度。
“元蒙残暴,虐我等汉人近百年,君上也是国破、臣服,今山河破碎……”明扬威并未死心,正欲试图劝说段功,只听远处宝姬大喊一声:“啊、父君阿爹,有熊”。
原来宝姬所在的溪流拐角处不知何时,窜出一头大黑熊,正张牙舞爪扑向宝姬,段功等现身去救已是不及。蓦地一声,一只羽剑破空而来,没入黑熊心口,挥舞的熊爪瞬间定格,三四秒之后,盘然大物轰然倒下,宝姬却已窜上转角的半崖上,手里紧握一堆野草固定身体重量,草却吃不住这个小身体,从半崖上落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明扬威一个“飞鹤穿云”,接住宝姬,段功等也刚飞至崖下,惊魂未定。明扬威将宝姬交至段功手里,宝姬手里还握有一从崖草,吃吃的傻笑:“师祖说的没错,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父君阿爹,僧奴手里是啥”?原来宝姬窜到半崖处,手里固定身体的,竟是一从兰花,一簇粉色花箭却是揉得稀碎。
“吓死阿爹,还有心看花”,段功把宝姬轻放地上,转身对明扬威说:“今日感恩将军相救小女,段某定竭尽相谢”。
“不敢,小公主危难,扬威理当相救,只是君上,信?”明扬威拿出油漆封口的信件不失时机的探问道。
段功沉思片刻,沉吟道:“隐樵”,段隐樵连忙接过信件。段功又道:“请转告贵主,无力之事段某不敢趋从,若有缘,定有相见之时,原是理应请将军到府里小坐,却是时局所迫,梁王眼线遍布,将军等不宜露面,并速速离开大理方为上策,还请将军见谅”,看来段功也未将话说死。
“君上肯收下信函,末将已是完成主命,感激涕零,定马上离开”。说毕,带一行人,迅速退出石门关隘。
“隐樵,查看羽剑何人射出?”段功问道。段隐樵早将黑熊心口羽剑取下,奉给段功。只见箭口细短,似弓弩所发。箭尾一只白色孔雀翎,沾血的精铁箭身上,隐隐一个细小的蒙文,段功等却是不识。
“蒙古人的弩”,段功等大惊道。却不是这是何人,又为何要救宝姬?是不是已经看见他等已收下明玉珍信函。段功此时心如苍山望夫云起,洱海巨浪滔天,阴沉动荡。
宝姬这下里因得到一株开花兰草激动不已,兰草幽香扑鼻,花粉叶娇,却是家里兰苑不曾有的品种。心里默吟片刻,嘴里念念有词:
红粉佳人黑披风,
来自云雾深山中。
不认人间有富贵,
天生傲骨不求荣。
“父君阿爹,此花就叫黑披风吧”。
“花如此粉嫩,为何叫个这名?”,段功答。
“花因黑熊而得,熊似一披风迎面而扑,为了不忘记今天这场意外,僧奴想叫她黑披风”,宝姬道。
“宝儿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回去不许对你娘亲说今日遇险之事,不然以后她不许你出来”,段功嘱咐道。
“好好好好好”,宝姬得花如此,万事末求,开心得什么似的。
段功却因弩箭上的蒙文暗自忧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