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父亲没有睡觉，右手夹着一根烟，一节燃烧过的烟灰没有被弹落，父亲深深地陷在沙发里。见小叶进门，微微坐正，弹掉那节烟灰。“回来了啊？”

“嗯！怎么这么晚这么冷还没睡吗？”小叶换了拖鞋坐在父亲身边。

茶几上放着两杯茶，一杯已经喝到底，另一杯还有些余热，冒着气。

“家里来客人了？”小叶好奇的问。

“嗯。你妈刚回来吃饭聊了一会才走。”

“看来你们真的要和好了。恭喜老爸！”

“你有时间也去和你妈妈多待一会儿。哎。”父亲欲言又止，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噢。有什么事么？你看上去有心事啊。”小叶关切地问。父亲很少要求小叶去见她妈妈，今天的话挺少见。

“你妈身体不怎么好。多去陪陪吧。”父亲把烧尽的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拧黑。从烟盒抽出一根新烟准备点燃。

小叶一把抢过，对父亲严肃的说，“让您少抽烟少抽烟，你都是当耳边风。你就不能为我好好珍惜你的身子么！现在咳嗽越来越多，你都不知道少抽几根。”把烟塞回烟盒，拿过来放到一边。“我在你身边就要管你，您自己忍忍吧。”

烟被没收几乎是父女结束谈话的惯用方式。老林站起来，对着小叶叹了口气。“睡去了睡去了。”说完老爷子便洗洗睡去。

门窗虽然关紧，但仍旧有些寒冷。小叶也早早洗澡上床。随手翻着床头的书。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心中偷着乐。偷偷摸着自己的嘴唇，想起思哲刚才的亲吻，心里一阵阵涟漪，如同金色的阳光洒进春天的湖面，整个世界都金光闪烁。思哲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我可以做你的哥哥，做你的男朋友，做你想要我做的所有人。想着想着，甜蜜地睡着了。

二楼，陈思哲回家，父母早已休息。他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卧室。因为刚才吻了小叶，内心依然激动不已。走近书柜，展开那幅画，静静地看着白衣裙下的小姑娘。右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心中荡漾，仿佛触碰到小叶柔软的双手般，虽然凉凉的，却是那般细腻柔和。他注视着画里的女孩，想要看透她，才发现她就和小叶一样让他总是琢磨不透，却又是那般引人入胜。想起今晚小叶没有拒绝他的吻，心中暖暖的，也许小叶对他的感情也和他一样吧。把画收好放置书柜顶层。思哲打开笔记本继续白天的工作。

其实最近工作比较繁重，客户一直要求年前把设计图定下来，但又不停的提新要求。每次收到客户的新要求，思哲都恨不得穿过网络到对方面前，跟那人打一架。然而生存是残酷的，你不画总有其他人想尽办法要来顶替你。世间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磨难在未知的路上，只有勇敢的面对克服，才能让自己更加强大，才能面对更多更大的困难。

凌晨一点，图改得差不多了。有人突然敲他的房门。思哲打开门发现是母亲。心中过意不去，说，“吵到您休息了吧！”

“你今天晚上回来的？都不跟家里说声。下次跟我们提前说下。”母亲看了看书桌上的工作，“还要忙到什么时候？要不要给你冲杯牛奶？”

“不用了。我就睡了。谢谢妈。您去睡吧，天冷，别冻着。”

母亲帮思哲把外套裹紧，“早点休息。我去睡了。”

母亲替思哲关上门，回房继续睡觉。

思哲将最后的事忙完，匆匆睡觉了。也许太累了，也许自己的床睡得踏实。一觉睡到天亮。幸好今天上午约了客户见面不用回公司，不然该是要迟到了。

上午把设计图给了客户，互相协商之后，客户比较满意，说年后就按照这个设计开工。客户强烈要求思哲来监工，思哲说再考虑考虑。上午谈妥之后还有些时间，思哲打算回自己租的房子再睡一觉，路上却接到欧阳莎莎的电话，约着一起吃中饭。

中餐约在一家私房菜馆。菜馆干净明亮，大厅被屏风隔断。墙壁上挂着各种山清水秀的风景画。虽不是名家之作，却也能让人心旷神怡。欧阳莎莎提前到了，按照思哲的喜好点了几道特色菜。等一切吩咐下去，给思哲发了条信息，把包厢菜名全部告诉他。

按照地点时间，思哲坐车来到菜馆。寻着名字找到包厢，推开门，只见莎莎坐在圆桌对面，浅蓝色的呢子大衣挂在旁边的位子上。见思哲进来招呼他过去坐，思哲没有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今天见客户还顺利吗？”莎莎帮他拆开一次性的碗筷，用桌上的茶水替他烫了下碗筷，然后递给他。

“挺好的。已经决定下来要开工了。”思哲顺势接过碗筷。用一次性毛巾擦了擦手，等待上菜。

“那就好。工作的事情圆满了，该来处理下生活中的事了。”

“什么事？”

“马上就过年了。我爸妈的意思是今年过年我和你一起回家见见你父母。”

“不是告诉你这段时间不方便么？”思哲拒绝的说。

“那什么时候方便？”莎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思哲用这种理由已经推了很多次。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迁就他，但是越迁就他越觉得无所谓。

“我以后再通知你。过年还是各自过的好。”

“你骗谁！你这两天都回家，是不是为了跟林小叶在一起？”莎莎早就知道思哲的行踪，越想越生气。

“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回去多陪下我父母而已。”思哲不耐烦的解释。他焦虑的等着私房菜上桌，心想吃完就走，两人一直讨论这个问题也不是办法。

“你就不能和我说实话？你一直敷衍我，你觉得我傻不知道是吗？我告诉你！我欧阳莎莎不是傻瓜！你是不是坐在这都特别难受？如坐针毡是不是！”欧阳莎莎愤怒地看着思哲，手攥紧，幸好他坐的远，不然气头上来，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随你怎么想怎么说。你让我来吃饭我来了。你如果是为了跟我吵架，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对你够仁至义尽，只是有些事情你不要太过分。”思哲平静却略有气愤地说着，“不要天天来问我什么时候去我家见父母，你觉得我们之间真的有这个必要吗？你真觉得两人在一起就真的是情侣？就真的会结婚？大学时期你做过什么，你心里都清楚！我和你在一起到底为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

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一一报了菜名放好，为他们关上包厢的房门，临走时还不忘说句，请二位愉快用餐。

说完之后，思哲盛了饭递给莎莎，“吃饭吧。吃完我还要回公司。”

欧阳莎莎接过饭碗，低着头准备吃饭，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以前是多么骄傲的活着，可是自从和陈思哲一起，她就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生怕自己喘大气让他不高兴。名义上做他女朋友都好些年，但是除开陪她吃饭，象征性回复她的信息，接她的电话，他思哲对她可谓冷漠。她自认为当年逼思哲和她交往理亏，对他千依百顺，以为再顽固的人也会被温柔关怀攻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给她的依然是冷若冰霜。

思哲不是没看见她的眼泪，甚至都听到她的呜咽，然而，他装作不知道，只自顾自地吃饭，偶尔给她夹一点菜。莎莎是个好女人，只是有些手段太让人不齿，莎莎卑微地爱着他，他心里知道，可是，他不爱她，一丁点都不爱。他曾经尝试去接受她，可是除开做朋友，他没有办法和她一起更深层的交往。他的心里眼里全是另一个人，他爱着，卑微地爱着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你爱过我吗？”莎莎擦了擦眼泪，“有过一丁点的喜欢吗？”带着一点点乞求泛着泪光的眼睛盯着思哲。等待着类似生死宣判一样的回答。

“这问题我不回答你也知道，你不问，我不提，这样不是更好？”思哲用平淡的话语回答。

“我不知道！我跟你一起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如果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什么我不问你不提！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从来不回答我，我不问不是因为我知道！！我是怕知道了难过。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可是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感动过么？”

“不要说这个话题了，吃饭吧！吃完我去公司。”思哲并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

“你就知道敷衍我！你说！你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莎莎站着指着思哲问。

“你今天能不无理取闹吗？”

“你说啊！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莎莎满脸泪水。她不懂思哲原来对她是这般无视。

陈思哲放下碗筷，站起来，穿上外套，看了一眼莎莎，淡淡地说，“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你何必搞得这么难堪。莎莎，你很优秀，但我…”

“你是不是一直都只喜欢林小叶！！”莎莎几乎咆哮着吼道。

“这与你无关！”思哲没有多说，直接走出门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莎莎。随手关了包厢的门，就像关闭了一个时空，关闭了一场噩梦。走出菜馆，觉得全身轻松。

欧阳莎莎几乎崩溃的坐在椅子上，她能接受思哲不爱她，不关心他，可是她没有想到，思哲这么多年不是感觉没有跟上，是对她完全无视。所以这么多年，她都像一个傻子一样在对一个无情的人期望有爱情的奇迹。多么可笑可悲！多么愚蠢！一桌子菜都凉了，就像她的爱情，都凉了，不！不是凉了，是一开始就没有！眼泪一直流，是对自己的可怜，是对自己的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