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大侠

1

从前有个大侠。

大侠在成名前是个和尚。

那个年头佛教兴盛,成为和尚的渠道很多,有诚心皈依的,也有杀了人后遁入空门避难的,有以俗家弟子的身份去寺里学功夫的,也有拿和尚的身份作掩护实则是为了勾搭漂亮小尼姑的。

大侠比较例外,他是被父母遗弃,给寺里下山化缘的大师父捡回去的。

所以他逢人就吹,你们去找佛,而佛来找我。

听起来就很皮。

捡他的大师父法号叫济世,所谓悬壶济世,大师父的医术其实也不错。

济世是寺里的监寺,换言之,除了老方丈慧净禅师之外他最大,为了治疗大侠爱吹牛的毛病,给他起个法号叫戒吹。

戒吹不喜欢这个法号,可又不敢忤逆师父,所以每当有上山的香客问他法号时,他只能一脸尴尬地说:“你猜。”

这让人上哪猜去。

他想像风一样自由,自作主张把法号改成如风,可这个法号并未得到师兄弟们的认可,仍然人前人后地叫他戒吹。

这是第一件让他头疼的事。

戒吹六岁那年,江湖出现一场浩劫。

魔教肆虐,名门正派人人得而诛之。

但在消灭魔教之前,所有人都不得不先解决一个问题——群龙无首。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选个盟主就是了。

可往往好解决的事,到最后都不好解决。

各门派面临的分歧是,人人都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是当盟主的料。这就造成在跟魔教发生正面冲突之前,各门派先或明或暗地打了一架。

这就引起了江湖动乱,鉴于这种情形,大师父严禁戒吹外出。

这是第二件让他头疼的事。

原因是作为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男子,大师父的这道命令无异于给他判了死刑。

好在戒吹不是一个轻易向命运低头的人,那段时间为了能从寺里溜出去,他玩了命地修炼易筋经,还跟寺里负责看门护院的大黄狗成了莫逆之交。

据说因为练成了易筋经就能把身体缩成各种形状,不让走大门大不了钻狗洞,只要大黄狗不叫唤,出去玩还不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正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戒吹天生是个练武奇才,没多久就把易筋经练到了第九重,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贿赂了大黄狗两个馒头之后,轻而易举地钻出了狗洞。

只是,还没到半山腰就被师兄们给捉了回来。

当晚,戒吹一宿没睡,因为大师父让他在院子里扎了整整一夜的马步。

第二天一早,戒吹满世界地找告密者,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在柴房找到了正哭得肝肠寸断的小师弟,刚要目眦欲裂地发出一连串质问,结果小师弟一句话就把他说得没了脾气。

小师弟说:“师父说外面杀孽太重,我怕你一个人出去有危险。”

戒吹对这句话的理解是——以后不能一个人出去。

2

说起这小师弟,算得上第三件令他头疼的事,不对,是人。

跟戒吹一样,他也是被大师父从外面捡回来的。

大师父把他抱回来的时间跟戒吹差不多,当时江湖上波澜不兴,动荡的是朝廷。

江湖的乱是小乱,不足挂齿,百姓不关心,地方也不在意。

朝廷的乱是大乱,牵一发而动全身,百姓流离失所,地方人人自危。

而且,据说这乱还不是外敌入侵或藩王纷争,而是后宫心计,说是贵妃诞下龙子,皇后颗粒无收,皇上就打算废后立妃。

皇后危机之下就害了贵妃母子,皇上盛怒,欲杀皇后,却忘了皇后兄长乃禁军统领,为救妹居然敢闯皇宫,好在这届皇上心眼够使,暗中豢养一批死士,在叛军进宫之前迅速控制了局面,让天下得以安稳,生灵免于涂炭。

小师弟跟戒吹虽然都是尚在襁褓,就被大师父给捡了回来,可戒吹从小就表现出过硬的心理素质,非但不哭不闹,还经常耍些小聪明整得师兄弟们哭笑不得。

小师弟则不然,一有空就抹鼻子,高兴时喜极而泣,悲伤时不能自已,大师父为了改掉他这动不动就悲天悯人的毛病,给他起名戒哭。

而且这小师弟实在太黏人了,每天跟在戒吹后面像个小尾巴似的,他吃饭时跟着,练功时跟着,甚至连戒吹蹲个茅厕都要在外面隔一会儿就问一句,“师兄你好了吗?”

戒吹当时就特想,跟屁股下面的粑粑同归于尽。

3

江湖的纷纷扰扰在四年后终于结束,一如开始时一样突然。

各门派突然间就不斗了,魔教依然没被剿灭,江湖回归平静,一如往昔。

对戒吹来说,最开心的莫过于大师父收回了禁令,终于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去玩了。

他本想带戒哭一起下山,可找了几圈都没找到,而且,大师父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冥冥中,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大对劲,可他实在太想出去玩了,也就懒得去想。

在山下,他像自由的风,像翅膀硬了的鸟,也像脱缰的野狗一般上蹿下跳,乐不思蜀。

他看到一个姑娘,跟他年龄相仿,或者比他小一点儿,他从未见过眼神那么清澈的女孩。

他想去跟姑娘打个招呼,可姑娘的处境似乎不太妙。

因为姑娘正被人拉扯进一间小楼,那楼雕梁画栋,上书“春花阁”三个大字,戒吹不傻,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听说话像是个赌徒输红了眼要卖女儿。

戒吹忽然觉得,比起一面之缘的只言片语,把姑娘救下来岂非能交流得更多。

于是,他三拳两脚就打跑了要卖姑娘的男人和帮腔的老鸨子,带着姑娘一直跑到了山上。

本来在路上他还担心大师父会不同意让姑娘上山,毕竟和尚堆里突然多出一姑娘好说不好听,再加上他出去玩没带戒哭保不齐小师弟要哭死了。

可令他意外的是,大师父非但没责罚他,反而对他的救人行径大加赞赏。

大师父甚至在别的师兄弟提出“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入寺,影响修行的时候,一脸严肃地说:“所谓单纯,不是知道得少,而是坚守得多,偌大个寺院连个小姑娘都容不下,还修得什么行,念得什么经。”

至于戒哭更是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哭,反而牵着姑娘的手就不撒开,还笑着说:“小姐姐,你好漂亮呀,我叫戒哭,咱俩做朋友好不好?”

姑娘笑着说“好”,还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月如。

戒吹气得当场就翻起了白眼,得,忙活了半天,不但台词被戒哭给抢了,连姑娘的名字都不是自己问的。

戒吹当时就特想,把戒哭给打哭。

4

月如的到来给寺里带来很多变化,先是师兄弟们明显变得勤快了许多,不只是在练功时,日常生活也是如此。以前挑水都要靠猜拳决定,如今人人都抢着挑,而且以前每趟撑死了只挑两桶,如今至少四桶。

再者说,师兄弟们的个人素质突然提高了,以前是能动手绝对不吵吵,现在都讲究以德服人了。这令戒吹很诧异,因为大师父说戒急用忍,而他仍旧跟从前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然后,大师父经常摇着头说,他是整个寺里最不具备我佛精神的人。

第三,还四五六七八呢。

第四,戒吹已经懒得总结了,反正自从月如来到之后,他觉得哪哪都好,又哪哪都不好。

原因是,他喜欢吃饭不喜欢洗碗,所以他想让月如帮他洗,没想到月如把他的话告诉了大师父,结果是他除了要洗自己的碗还要洗大师父的碗。这一度让他觉得有些崩溃。

5

书上有云,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戒吹十六岁那年,天下突然大乱。

原因是皇上的弟弟打着皇上没有子嗣,愿为君分忧的旗号谋朝篡位,自己当了皇上。

那些天大师父很忙,经常早出晚归,还有不同的人来找他。

少年的好奇心,胜过一切金银财宝。

每当大师父谈事的时候,戒吹都撺掇着戒哭和月如去偷听,他功夫好,总是第一个窜上屋顶,可大师父毕竟不是盖的,往往没等他掀开瓦片,就用掌风把他给打下来。

他落地的瞬间会发出“哎呀”一声,犹如信号般,戒哭和月如听声就跑,看着扬尘而去的身影,戒吹觉得他俩实在是太没义气了。

书上说:“该来的终究会来,谁也挡不住。”

戒吹读的书不多,但这句却记得异常深刻,也不知是为啥。

有一天,大师父把戒哭他俩叫到房里,讲了个故事。

故事跟之前戒吹听得后宫争宠差不多,只是在细节方面有少许出入,皇后的确把贵妃给杀了,皇子却没能杀掉,因为在皇后下手之前贵妃已经派侍女把皇子给送出宫去。

那侍女深知皇后党羽众多,即便在宫外自己一弱女子也难保皇子周全,就委托自己大哥好好照料,而她,得知贵妃的死讯后,三尺白绫随主而去。

故事讲完,戒吹意犹未尽,戒哭则表现得相当冷静,他问大师父,“您就是那侍女的大哥?”

大师父点了点头。

戒吹突然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嘴,“那皇子是谁,难道是我吗,大师父这种玩笑不要乱开,诛九族的。”

大师父看着他,宛若在看一个智障,接着,把目光转向了戒哭。

戒吹一脸懵逼,戒哭的目光忽然冷冽了起来,“您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何用意?”

大师父说:“为师本无意让你参与朝堂纷争,可偏偏你命当如此,为师收到消息,叛军已得知你的身份,正火速前来。”

戒吹问:“他们想来杀师弟是不是?”

大师父为戒吹的智商重上轨道而感到由衷欣慰,缓缓道:“为师今日叫你俩过来,就想带你们下山去找寻护国军。”

戒吹刚要说好,戒哭忽然看着戒吹说了句,“师兄就不要去了,我跟大师父两人就好。”

这下不用说戒吹,连大师父都愣住了,他问:“这是为何,你跟师兄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大师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收拾了。”说话间,戒哭推门离开。

戒吹猛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戒哭了。

6

戒哭临走前,没跟任何人道别,只是跟平常一样,牵着月如的手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月如问戒吹去不去,戒哭说师兄很忙,今天就咱俩,然后月如笑了笑说戒吹不在没意思,让戒哭玩得开心点儿。

戒吹最后看到的身影是两个黑点,大的是大师父,小的是戒哭。

他一个人在半山腰的山洞里哭得撕心裂肺,月如就在旁边陪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戒吹半夜回到寺里,还没到山门就惊呆了,断臂残躯,焦土黑瓦。

半天前还青烟缭绕的古刹一下子成了地狱,尸体从门口到佛堂,每个房间都有他认识的人,那些人曾陪他闹陪他笑,跟他一起练功互相比赛撒尿。可忽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眉目间满是不甘和愤怒。

戒吹一个尸体一个尸体地去找,终于在佛像后面找到了方丈,他老人家本已奄奄一息,看到戒吹,眼睛竟又亮了起来,“孩子,快走,带上月如姑娘,永远不要再回来。”

“方丈爷爷,您老人家跟我说,到底是谁犯的这弥天大罪?”

方丈也许说了,也许没说,戒吹看到方丈的头沉了下去,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从哪里传来三个字“别报仇”,可他当时没听见。

7

戒吹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在这三天里,他给所有的师兄弟们都立了碑,除了方丈,他知道他老人家喜静,不爱被打扰,所以只给他老人家立了个小小的坟茔(yíng),在功德林,离师兄弟们远远的,省的这群猴子吵到了方丈爷爷的清静。

他多想也下去陪他们,那一定很热闹,可他还有大仇未报,心愿未了。

既然知道是叛军血洗了慈航寺,血债血偿自然是免不了的。

临行前,他对着所有坟头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一句话没说,转身下山,月如跟在他身后,像当年的戒哭。

戒吹听闻叛军在长安以西三百里,他快马加鞭地跟月如连夜兼程赶去,行至半途,忽然有一人一马将月如掳走,他来不及思索,纵马追去,那人行至湖边,竟不止步,反而跳了下去,戒吹觉得蹊跷,也跃入湖中。

戒吹入水,大为惊诧,那贼人的马竟似不怕水般在湖底仍健步如飞,戒吹拼命游弋,终于在马消失前跟着进了一处深隧。

洞内黑暗,戒吹不知追了多久,等到眼前一亮,竟是一间大宅。

宅内余烟袅袅,有人侧立两旁,正中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戒吹踏步上前,轻施一礼,“敢问老人家可曾见过我的朋友?”

老者哈哈一笑,“不知道这位小师父的朋友长什么样子?”

戒吹描述了月如的容貌衣着,老者道:“这样的姑娘我这里可有不少,你慢慢找吧。”

话音刚落,忽见有四位姑娘鱼贯而出,她们个个容貌秀丽,穿着打扮跟月如一样,可没一个是月如。

他刚要摇头,就见一个姑娘被人押了出来,那姑娘发丝凌乱,脚步踉跄,像是刚刚被用过刑罚,不是月如又能是谁?

戒吹的眼一下就红了,他目光炯炯,直视老者,“这是何意?”

老者捋须大笑,“还是让丹砂自己跟你说吧。”

“丹砂?”戒吹不解。

“是我。”月如忽然开口,她似乎受了内伤,轻咳两声,“我是天一教下五毒门丹砂堂堂主。”

“天一教?不就是魔教么?你怎么会是……”戒吹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我奉教主之命潜入慈航寺,一为盗取武功秘籍,二为探听方丈私隐。”

“潜入?你明明不是?”

“原来大名鼎鼎的慈航寺里也有缺心眼,亏得本座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迷得丹砂神魂颠倒,居然敢抗命不遵,原来不过如此,”老者忍不住出言讥讽,“你当日所见,不过是丹砂演的一出好戏。

“我本以为凭她的本事,不用一年就能得手,哪知事经数年,她竟然回复本座一无所获,真真是气煞我也。”

“我寺练武只为强身健体,从未想征战杀戮,自然不会有什么武功秘籍,方丈他老人家正义凛然,又哪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隐。”

“你以为这么说本座就会相信?这江湖之大,哪里没有蝇营狗苟,所谓的名门正派,又有多少阴谋诡算,拿到了武功秘籍,本教才能所向披靡,掌握了那些所谓掌门的私隐,本教自然长盛不衰,你区区一个小和尚懂得什么?”

“我只知道,月如是我的朋友,你欺负了我的朋友就是该死。”

“呵呵,居然用该死这样的字眼,看来你也没念多少经啊。”

“大师父早就说我不具备我佛精神,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就随你大小便吧。”

“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慧净那老头已经死了,即便是拿到私隐也没什么用。至于这武功秘籍啊,既然你能一路追到这里来,想必也知道不少,不想死的就说出来。”

“你猜我说不说?”

“五毒!”

“属下在。”

戒吹看着曳步轻摇的四位姑娘,握紧了拳头。

8

戒哭与大师父在护国军的帐中,愁眉紧蹙。

跟叛军已经对峙了七天,军中粮草告急,将士也伤亡惨重,两者若有其一不能及时增援,恐怕这江山只能是落入敌手。

傍晚时分,中军端来饭菜,戒哭看了许久,也未动筷,大师父劝他吃点儿,他说:“还是拿给前线的将士吃吧,我饿一两顿不碍事,他们若是没了力气拿刀就有性命之忧。”

大师父看着戒哭,拼命想从眉眼间找出昔年那个未染风霜爱哭鼻子的少年,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端了饭菜,刚要出去,忽听号角声起,叛军又发起强攻。

看来护国军已力有不逮,虽拼命抵抗,可仍被杀得落花流水。眼看叛军越来越近,戒哭刚要拔剑,大师父一个眼神,侍卫们抬起他就往后撤。

戒哭拼命挣扎,“放我下来,将士们为国捐躯,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忽然一阵箭气的破空声袭来,侍卫们接踵而倒,戒哭跌落在地,起身张望,他和大师父竟已被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师父拔剑挺身,将戒哭挡在身后。

叛军统领缓缓走出,弯弓搭箭,一箭射出,被大师父打了出去。

又是一箭,再被大师父打飞。

第三箭,叛军统领忽然向天射去,接着,弓箭手站成一排,瞄准二人。

戒哭心知大势已去,悄然道:“大师父,他们此番只是为我,您老人家武艺高强,先行离开吧。”

大师父朗声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师父贪生苟活,留徒弟一人殉难的。只是今日,你我师徒二人就要去跟方丈他们团聚了,留你戒吹师兄一人,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听闻戒吹师兄已葬身魔教,怕您老人家伤心,一直没敢告诉您。”

“既是这样,那好,咱师徒二人一块儿去找他去。”

叛军统领看着二人,大手一挥,大师父和戒哭目光凛凛,坦然赴死。

羽箭射出的瞬间,忽然一声长啸,不知哪里飞来无数暗器,弓箭手齐刷刷地倒地。叛军反应过来,长枪茅刺冲向戒哭,却没防备身后响起的厮杀呐喊,叛军统领如无头苍蝇般顾得了前顾不了后,正持剑砍杀时,忽然被人用剑架住了脖子。

戒哭看去,虽然那人一头长发,可他还是一眼认出戒吹的样子。

叛军统领看着戒吹,一脸茫然,“你是?”

“你猜。”

叛军统领再问:“你想干什么?”

“你再猜?”

“识相的话,速速放了本将军,否则。”

统领话音未落,戒吹将他的头斩了下来,他冲大师父微微一笑,“大师父,徒儿犯了杀戒,可怎么办呢?”

大师父不敢相信地看着戒吹,还未说话,只见戒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慈航寺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语带哽咽,“方丈爷爷,众位师兄弟,戒吹替你们报了仇了。”

9

戒吹问戒哭,“当日为何不让我跟你们一同下山?你知不知道,若非我在山洞中待到半夜,恐怕早已随师兄弟们葬身血海。”

戒哭道:“你是我唯一在意的人,小时候你出去玩,我跟大师父告密是怕你有危险;下山去找护国军,也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一路会不会有去无回;我以为叛军找不到我就会离开,我宁愿自己有危险也不愿让你受到丝毫损伤。”

“可……”戒吹忽然说不出话来,“若知道是那个结果,我宁愿拿自己的命保慈航寺安宁。”

“对了,你当日不让我去,为何又要带月如前往,莫不是你对她有什么意思?”

“在寺中我只听你一人,下了山我眼中只有天下,区区一个女子又怎会让我驻足,再说了,我早知道你喜欢她,只是……”

“只是什么?”

“我曾深夜见她偷入藏经阁,还常在方丈爷爷的厢房徘徊,怕她有别样的心思,唯恐你被她算计,才想把她带走。”

“这样看来,你还真是我亲师弟。”

“不然呢?”戒哭目光灼灼,看得戒吹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月如对我不错。”戒吹幽幽道。

“怎么说?”

“你可知我当日只身闯入魔教,差点就交代了。”

“这正是我想问的,早前听说你已葬身魔窟,怎么今日竟会率领江湖义士前来解围?”

“其实也没啥,只是当日先单挑了五毒堂主,再放倒了四大护法,就在那教主趁我累得快断气,准备出手的时候,月如忽然用头顶向一个机关,我瞅着墙上开了道缝就钻了过去,没曾想居然发现了魔教的大秘密。”

“什么秘密?”

“魔教这些年来盗取各门派的独门秘籍和掌门人的私隐,对了,还有魔教中人自己那些不能见光的破事儿。”

“然后呢?”

“然后也不知道为啥,那老小子就对我可客气了,不但把月如放了,还问我有啥要求?”

“你提啥要求了?”

“也没啥,就开了个武林大会,当着那些掌门人的面把秘籍还了,把私隐烧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从未听说。”

“对天下来说,江湖上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大事,而且你知道,我不爱出名,因为我可不喜欢我的法号了。所以你能听到的只是我闯进了魔教,至于之后的事,是我刻意不让人说的。”

“那就怪不得这天下武林都听你号令了,原来要让人归顺,不是用威胁,而是让他心服口服。”

“差不多吧。”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替你夺回天下啊,本来我还恨你呢,听你刚才那么一说,句句都是为了我好,我还能说什么呢,再说了,这江山本就是你的,只是我有一事相求。”

“你是我师兄,别说一事,再多的事都无妨。”

“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做一个圣明的君主,莫要让天下百姓耻笑我有一个昏君师弟。”

“朕答应你!”

10

多年以后,四海祥和,天下长安。

大师父早已圆寂,坟茔就在方丈旁边。

这一日,月如在佛堂焚香煮茶,戒吹拿把剪刀剪枝修花。

忽然,有个球滚落在脚边。

他回头望去,是几个挽着发髻的孩童,一个孩子脆生生地说:“大师父,能麻烦您把球给我们吗?”

戒吹说了声“好”,捡起球扔给了孩子。

孩子们接过球,一阵欢呼,接着对戒吹说:“谢谢您大师父,敢问您法号怎么称呼?”

“你猜。”戒吹笑着,眨了眨眼。

青松翠柏,宛若当年。

——完——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2,332评论 6 493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508评论 3 385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7,812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607评论 1 284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5,728评论 6 386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9,919评论 1 290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071评论 3 410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802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256评论 1 303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576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712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389评论 4 332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40,032评论 3 316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798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026评论 1 266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473评论 2 36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606评论 2 350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01-10节 11-20节 21-30节 31-40节 41-50节 1、 天有可以清净的日子 是过往的眼神再也不...
    肖的救赎阅读 2,373评论 78 43
  • 今天星期六,你在干嘛。反正我是在听老师的演讲。两化融和为中心的典故。 1.“”三个馒头”的缪论。吃三个馒头可以吃饱...
    双面人阿清阅读 379评论 0 1
  • 春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束缚了一个冬天的人们迫不及待要去闻闻花香,看看美景,等待下一个旅途陪伴的人…… 对于初恋,曾经...
    花心di萝卜阅读 841评论 1 1
  • 自由与希望是永恒的主题,这是一部不朽的励志经典名作。 在颓靡,无所事事的假期,不看一看,激起心里那消磨所剩不多的热...
    洛水昔年阅读 650评论 0 1
  • 除了我的暗中窥探,我和她的相处总是在一大群人之间。 唯有那一晚。 高原夏夜天气很好。结束了好几天的行程,我们一大帮...
    嗨皮屁儿阅读 251评论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