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藏梦
文/花亦诗
原创小说系列-创作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
Chapter 01-会杀人的西藏人
最早知道西藏这个地名,还是在八十年代早期,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父亲上街玩,在经过火车站人行天桥时,看到两个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大汉,在叫卖一些草药和动物的骨头,觉得很有趣,就好奇的想跑过去看热闹,结果被父亲一把给拽了回来。
他边拖着我远远的绕过人群,边低声叮嘱着:“以后,看到这样的人,记住别靠近,知道吗?他们是从西藏来的,会杀人!”
“杀-人……”听了父亲的话,看着他严厉的表情,不禁把我小小的心脏吓得“怦-怦-怦”地狂跳个不停。
于是,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从不敢轻易靠近那些高大魁梧、配着腰刀的汉子,因为担心会丢了小命。直到长大后,通过各种信息渠道,才对西藏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西藏人虽然是很彪悍,虽然是可以带着大刀,但他们是一个信仰佛教的民族,对于“杀生”,也是有讲究地,并不会随便就要了别人的性命。而且,西藏高原,是一个让很多都市人流连忘返的地方,据说那里不但有非常壮丽的自然景观,还有许多神秘而古老的神话故事。
总之在我的印象里,它可以归纳为:有着漂亮蓝天白云的神秘宗教圣地、随时会要人命的高原反应、威猛忠诚的藏獒、净化心灵的驿站,一个据说离天堂很近的地方.....
Chapter 02-我来了西藏
2014年,广州。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毅然放弃了就要到手的奖金,辞掉了从事十年的工作,决定要改变现状,重塑一个崭新的自己。经过一番思索后,我准备了行囊,一个人独自走在了去往青海湖的路上。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出远门,第一次到藏地。也许,无数的未知艰险正等在路上。但是,不断地挑战极限,突破自己,不也是人生中的一种“修行”吗?
“别人能做到的,我也一定可以!”我为自己打气。
在不算太拥挤的火车上,睡了不知多久,在一个叫刚蔡的小站,车子放下孤零零的我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我有些茫然的打量着,这个只有几间土房的简陋小站。也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昏暗的火车站里没有一个人影。
只见被火车轮子,摩擦得铮亮的轨道边上,几株盛开的白色小花被风吹动着,好像在欢迎我的到来。远处,地平线呈现出弧形的曼妙轮廓,一条蓝色的“带子”静静地横陈在那里。我想,那就是传说中的青海湖了吧。
想不到第一次单独出远门,我就能这么顺利到达,喜悦的心情,顿时淹没了刚下车时的紧张与不安。起初,我以为离“蓝带”很近,只要走过眼前的这片草地就是了。于是满怀信心的穿过了金黄的油菜地,接着穿过艳红的罂粟地,再接着又穿过了各种叫不出植物名字,五颜六色的草地。
草原仿佛无边无际,而我想要到达的那个目的地。似乎很近,但却又总是遥不可及。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脚步,我缓慢而艰难地爬上一个土坡时,感到再也没力气向前挪动一步了。有些泄气地丢下肩上沉甸甸的背包,我一屁股坐到草丛里,拼命地吸着周围越来越稀薄的氧气。饥饿、疲惫、失望,一个接一个地包围着我......
就在我懊恼不堪,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片如同山水画般绮丽的景象,把我震慑得差点忘了呼吸......蔚蓝如洗的天空上,散发着光茫的云朵在风中不停的涌动变幻着。山坡下,是一片广袤无际的草地,无数粉红的、嫩黄的,淡紫的野花,灿烂地怒放着。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块美丽的“花毯”,铺在了大地上。
略显冰冷的风儿,呼呼地刮着,吹得花儿们都笑弯了腰,发出悦耳地 “沙沙”声,好似一群羞涩的藏族少女,在相互追逐嘻笑着。我欣赏着眼前这: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花洋的美丽景色。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久久地萦绕在我的心田。沐浴在草原温暖的阳光里。我伸出双手,触摸着天、感受着地,向远处连绵的雪山大喊着:“西藏―我来了―扎西德勒―”
Chapter 03-迷失的羔羊
高原上的紫外线,虽然让你感觉不到很热,但是杀伤力还是很强的。记得上次,在丽江茶马古道骑马时,由于缺乏防晒的经验,我就曾经被晒脱了好几层皮。那种痛苦,至今让我心有余悸。
戴好遮阳帽,重新背起包,我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当我步入草原中时,才发现高原上的花儿们,或高或低地开在绿油油的草丛里。它们即便只是低调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却仍然引得蜂蝶追逐不已。咋一看,似乎与都市里的鲜花们并无二致,可仔细一瞧,就会感到在气势上,前者高贵,后者冷艳。
不过仔细想想,在这个物质匮乏,连空气都很稀薄的地方。根本就容不下太多的欲望。一切的努力,也只是为了能坚强地活下去。
一个人默默地行走在这美丽的藏地里,像是一个苦行僧人。除了偶尔从土坷垃里,跑出的几只土拨鼠,仿佛杳无人迹。不知又走了多久,时间似乎也停滞了一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因为高原的辽阔和缺乏参照物。我不禁对自己行进路线的正确性,感到有些担忧起来。
“大慈大悲的菩萨,快来指点迷失的羔羊吧!”我大声呐喊着。
茫茫的草原上,只有 “呼呼”的风声在做着回应……
Chapter 04-我见过你
感受着“在路上”,不仅仅只是一种物理上的位移,更多的是一种勇往直前的心情。
越走越远,陪伴我的只有鲜花,绿草,还有土拨鼠。忽然,我看到草地里,几个“小白点”正在慢慢移动着的,像是羊群。这个发现不禁让我狂喜不已,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附近有人家在放牧呢。
近了,又近了。终于来到了羊群的面前,可除了看到在低头吃草,视我如无物的小羊外。哪有人的踪影呢?我不死心的四处乱瞟,仍然毫无发现。
“哎,小羊。你们有主人没?” 万分沮丧之下,我只好像个傻瓜一样,尝试着与羊群对话。
幻想着这是一群藏地神话中的“神羊”。反正在这个崇尚佛祖,一切都可以神化的藏地。兴许,它们真的就开口说话了呢?!
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一个人的徒步旅行。体力上的透支,精神上的绝望,似乎让我的意识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把胡思乱想中的我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半躺着一个穿着半旧迷彩服的男人。因为那里的光线有点暗,我一时也没法看清他的长相。
只好定了定神,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那个男人看着我走近他,手里摆弄着一朵紫色的小花,气定神闲地打量着我。
常年的办公室职业生涯,使得我并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此时此景,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他求助了。
“你好,扎西……”这是上次到香格里拉旅游时,那个藏族女导游-卓玛,普及的关于藏地男女如何称呼的仅存记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汉语。
“我见过你吗?”还没等我发问,那个男人丢下手中的小花,轻快地一跃而起,没头没脑的反问了我一句。
谢天谢地!他的普通话虽然带有地方口音。但在这荒郊野外,能遇到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类伙伴,那可真是佛祖显灵啊!我内心暗自感到欢喜。
由于距离的拉近,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古铜色的脸上,有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巴。也许是因为高原气候干燥的缘故,年轻的脸上,过早的布满了细纹。不过,这好像并不影响他的帅气,反而增添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据说藏地的男子,都是搭讪调情的高手。我昨天才到的这里,怎么会见过呢!内心暗自觉得好笑。
“扎西,请问青海湖还有多久可以到达呀?”我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继续向他打听想要了解的情况。
“我见过你……”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依然固执的说着。
哎,看来如果想要他回答问题,就得先回答他的问题了。
我只好无奈地走到他跟前,扯掉帽子,挠了挠满头的乱发。然后抬头望着他,诚垦的说:“我叫雅思,从广州过来的。昨天刚到这里,莫非你在车上见过我?”
他的眼睛直盯着我的脸,惊异的表情一闪而过。“我叫洛凳丹巴,你可以叫我洛登。你是不是去过‘藏美丽’?”
陌生男子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举止,让我心里直泛嘀咕:难道没见过南方美女吗?姐姐我,可不是你的菜!
天色好似越来越暗淡,空气也变得阴冷起来,我再也沉不住气了: “我第一次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去过什么‘藏美丽’啊,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是去过啦。”
“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汉语呀?能不能告诉我,青海湖还有多远? ”面对我这机关枪式的连番发问。
他终于有了反应“我去过上海,以前在部队当过兵,能听懂汉语。”
这家伙终于注意到我已经开始焦急的神色,很快把探询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了。 他默默地俯身拿起被我丢在一旁的背包,转身走向了羊群。
“你走的方向偏了,前面是我家的牧场,从这边是过不到青海湖的。”虽然之前已经有点不详的预感,可当真得到证实时。我还是觉得头“轰”的一下。
“那我该......怎么走啊?”我仍然心存希望地追问道。
“太阳都要回家了,今天你是到不了那里了。”
“我家的帐篷就在前面,今晚你可以跟我阿妈睡。”说着,他就赶起了羊群,自顾自的向远处一个小山坡走去。
犹如被浇了满头冷水般,我不知所措的傻站着。迟疑了片刻,看着已经泛红的夕阳,在确定自己已经别无选择时。我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上了这个才见面几分钟的陌生男子。
看到他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我心里既有对他的感激,也有对自己此次“鲁莽之行”的懊恼。但更多的是:初次到陌生人家借宿的忐忑与不安。
Chapter 05-借宿藏家
天空上,没了白云地纠缠,夕阳如火如荼。傍晚的草地,好似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洛登和他的羊群,就像是一副会动的油画般让人惊叹。若此时有专业的设备把它拍下来的话,一定可以成为一张很好的明信片。只可惜手机早就没电了,而且我是那种不喜欢照相,同时拍照技术还很烂的人。
对于旅游拍照这码事,我总觉得只要曾经看到过,感受过就好了。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句广告语,是常挂在我嘴边的口头禅。
我默默地跟在后面,与洛登落下了不小的距离,他只是不时的回头看看,并没有停下来等我赶上去的意思。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一片开阔的草场上,终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帐篷。来之前,因为看过不少关于西藏人文风俗方面的书,所以,我知道这是藏民用的传统黑牛毛帐篷。想不到,洛登家还保留着如此传统的生活方式。
据称,现在的藏地,由于旅游业的开发,内地文化的渗透。许多藏区,其实已经越来越汉化了。很多富裕的藏民,已经开始使用高科技的装备,取代了传统的生活装备。政府还给每家牧民,划分了固定的草场。使得他们的生活方式,也由从前的游牧状态,变成了相对稳定的半游牧状态。生活已经不再需要像从前那么艰苦了。
“也不知道这个现象,是好还是坏呢?”我自言自语着
“也许,法力高强的佛祖,自会有一番定论吧 。”
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妇女迎了出来,一边接过洛登肩上的背包,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他们在热切地交谈着什么。她似乎朝我这个方向望了一下,就转身返回帐篷里。
当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时,手里好像多了一根白色的带子。在洛登的陪伴下,她缓缓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这是我的阿妈,她不会说汉语,她让我对你说:欢迎你的到来!”洛登在旁边当起了我们的翻译。
洛登的阿妈。皱纹交错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经时的美丽,慈祥的微笑,让人感到亲切而温暖。她把手里那条白色的绸带挂到了我的脖子上。我知道这是“哈达”。是藏民用于接待贵客的最高礼仪。想不到我一个“不速之客”竟也受此礼遇。
看来藏民确如传说中的那样善良、好客呢。诚惶诚恐中,我双手合十,低头向热情的阿妈鞠躬致谢,并小声地说着那句仅会的蹩脚藏语:“扎西德勒!”
阿妈没有说话,她微笑着咪起眼睛看了看我,忽然有些惊讶的望着洛登,飞快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当地言语。洛登不时的望着我又看看她的阿妈,然后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短发,表情略带羞涩又有些惊喜的说着什么。
由于听不明白他们的方言,我只好脸上带着已经僵硬的笑容,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这对藏家母子。 幸好,阿妈很快意识到了我的不安,连忙轻轻地挽起我的胳膊,像对自家孩子一样亲切,把我引入了她家的帐篷里。晚餐很丰盛,有酥油茶,酸羊奶,糍粑,还有烤羊排。说实在的,对于这些传统的藏区食品,我吃得并不习惯,但是,对于一个身处异乡的女子来说,吃到嘴里的不光只是食物,更多的是来自好心人的那份温暖。
由于帐篷里没有电,用来照明的是传统的酥油灯。晚饭过后,阿妈动作娴熟地铺好床,然后笑着比划了一个睡觉的手势,看到我心领神会地躺下后,她熄灭了边上的酥油灯,也缓缓地躺了下来。也许是今天太劳累,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阿妈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酣睡声。
可是不知为何,走了一天腰酸背痛的我,却毫无睡意。我听到帐篷外面,除了马和羊不时的发出一些声响外,安静极了。
“不知道夜色下的草园会是什么样子?”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我决定溜出去看看。
当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面时,发现在月光照耀下的草原,居然比帐篷里还要明亮。我欣喜的坐在草地上,抬头望着都市里难得一见的朗朗星空,欣赏着在风里摇曳生姿的野花野草,心里顿时好像大热天里吃到冰淇淋一样惬意。
哎,在高楼林立,人山人海的大都市里,打拼了近十年,都记不清上次看到星空,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大都市里,似乎什么都不缺。唯有大自然的气息,是闲暇时必须花高价,到公园或郊外才能感受到的。
记得之前,每当坐在豪华的写字楼里,盯着落地玻璃窗外,不远处的广州地标“小蛮腰”,我时常会想:人类,真是很奇怪的动物。费尽心思的把自己与大自然隔离起来后,却又如同没了水的鱼一样对“她”念念不忘。
“快坐到垫子上吧,晚上风大,容易着凉……”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有点慌张地回头一看,是洛登 “对不起啊,吵到你们了?睡不着,所以就出来坐坐。”就像被抓了现场的“小偷”般,我感到有些难为情。
幸好光线也不是太亮,他应该没有察觉到我的窘态吧。
“没事,阿妈已经睡下了,我可以陪你聊一下天。”说着洛登把一块羊毛毯子,铺在了我旁边的草地上,自己坐了下来。然后不由分说的把我拉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我整个人差点倒在了他的怀里。
平日里,我是个喜欢独来独往,对帅哥并不太 “感冒”的女人。况且也早过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像现在这样,单独和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近地坐在一起欣赏夜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有些尴尬,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故作镇定的寻找着话题。
“如果是在广州的话,我这时候不是在看书就是在上网,所以有时差……哦,对了,你去过上海啊?那里我还没机会去过呢……”
洛登听说我这个从大城市来的人,竟然没去过上海,不免有些得意的望着我说。“你没去过上海?那里很好啊……”
“那你觉得是上海好?还是这里好呢?”我继续问道。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抬头看着天空,仿佛陷入了沉思。在柔和的月光下,我忽然发现,他的侧面很有特点,轮廓分明。有点像《流星花园》里男主的扮演者-言承旭。只是他的肤色更黑些。这个发现,让我有些兴奋,本来很想跟他八卦一下。不过,想到他也许并不知道言承旭是谁,最后只好作罢。
“我还是喜欢家乡的风景。上海,虽然有很多好的东西,但是那里的人都太忙了,而且那边也看不到这样的星空。”洛登一番思索后,缓缓地说着。
在这个为了逐利而人人外出打工的年代,竟然还有年轻人愿意留守家乡,忍受清贫。洛登的回答有些出乎我的意外,我不禁对身边的这个藏家男子,有点 “刮目相看”起来。
“对了,你怎么想到来青海湖啊?”他开始反问我。
这个问题忽然触到了我心里的“痛”:是啊,我为什么要抛下繁华喧闹的都市生活,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藏地呢?我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今后又该何去何从?我胡思乱想着,自己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确切的答案。
也许是因为多年的职业习惯,我已经学会了把自己的真实感情埋在心底,从不轻易跟别人分享。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并无深交的陌生男子呢。
面对这个帮助过自己,热心善良的藏家男子,我为自己的有所“保留”感到有些惭愧。
所以,决定让话题变得轻松些,随口说道:“哦,我呀,是因为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传说。据说在本命年,生肖的守护神会被召回天宫,所以,没了神的护佑,人会比较容易遇到麻烦。如果去青海湖祈祷,那么守护神就会听到召唤。所以,我是来召唤我的守护神早点回家坝……”
“哦,还有这样的传说。我们这里也有很多关于佛教的神化故事。今年是你本命年吗?你多大了?24?”这个家伙有些自以为是的说道。
听到这话,我想: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欢打听女人的年龄呢?难道不知道这样作,会引起女人的反感吗?还好姐姐对于此类话题已经有免疫力了。所以决定捉弄他一下。
“那你多大了?”
“我已经26……”洛登爽快的答道。
“不是吧,你才26呀,我还以为你三十了呢。长得有点着急哈……”
“我们高原日光强,皮肤没有你们汉人好,是比较显成熟地。不过,在这里的男子汉都长这样。”洛登对于我的调侃并没生气,反而觉得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你呢?你到底多大了……”他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我呀,以后请叫我‘姐姐’。”
“为什么要叫你姐……”
“就因为我比你大了十岁呀……”
“什么?你,你36了……”洛登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坦白地说,他吃惊的反应,还是让我心里颇感安慰的。毕竟,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可以青春永驻……可是,难道是我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些失落呢。
“怎么?吓到你了吧……”我故意问道。
也许他是真被吓到了吧,突然不吱声了。
“那你有几个小孩了?”安静了一会后,他突然又问了一句。
“那你-猜-有几个?”我继续恶作剧地逗他说。
“猜不出……”像跟谁怄气一样,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回答。
过了片刻,他好像下了决心似的,又问道:“你男人长得比我帅吗?”听到这么直接而幼稚的问题,我顿时再也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
心想:这人,会不会聊天啊。算了,还是告诉他实话吧。省得他再问出什么更离谱的来。
“其实吧,我是一个单身主义者,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小孩……”洛登看到我笑话他,本来很不自在的样子。突然听到我这么说,有些震惊地望着我。
即便没有转过头去,我也能感到他那讶异的目光。我不以为然地朝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暗想着:他一定也觉得我是个奇怪的女人吧。
虽说现在女性的社会地位,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可在传统的中国,一个女人要坚持单身,终究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一个不结婚的男人,可能会成为别人眼里潇洒的“钻石王老五”。可如果是一个中年未嫁的女人,极有可能就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忽然,一股浓烈的男人气息,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本能地扭过头来,发现了洛登近在咫尺的脸。月光下,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热烈而勇敢的注视着我。
他如此亲近的举动,让我意外之余不免感到有些慌张,连忙很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急急地说了声:“太晚了,回去吧……”就想起身离开。
谁料,他迅速的抓住我的右手,也站了起来,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你相信缘分-相信爱情吗?……”这个有点暧昧的问题,让我的大脑足足短路了好几秒。
“天啊,眼前这个小我近一轮的帅气男子,要跟我讨论爱情?什么情况?想拿姐姐我开玩笑啊?没门!”
“爱情-爱情-保质期太短,我不想惹麻烦……”语无伦次地说完,我奋力抽回被捏得有些发痛的右手,逃命般地冲向了黑呼呼的帐篷里。
Chapter 06-差点烧坏的脑子
回到帐篷时,由于心慌意乱,在黑暗中不小心碰到了桩子上,痛到差点没晕过去。
躺在暖和的床上,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不禁有些心跳如鼓。
“我这是怎么了?不就跟一个大男孩,聊一聊关于爱情的话题吗,人家也没说什么呀,我至于这样反应过度吗?还是一个闯荡多年的独立女性呢。哎!这也太丢脸了吧……”
黑暗中,我把发烫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在胡思乱想中,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在梦里我看到了之前的许多同事,他们好像在说说笑笑的开庆功会……;
还看到了妈妈,她好像在跳健身舞,呵呵,好热闹啊……;
忽然一个很熟悉的身影跃入我的眼帘,原来是去世的外婆。她微笑着看着我,脸色温和而慈祥,“外婆,你在那里过得好吗?我好想你!”我激动的奔向外婆。
忽然,外婆的脸上变得有些痛心的样子,嘴巴一张一合的好像是在嘱咐我什么,可我什么也听不见。说完外婆转身要离开的样子。
“外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啊-”我边喊边追了过去,在就快要追上外婆的时候,前面的路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而且还喷出火来……
“啊-着火了-救命呀-外婆-呜呜-外-婆-火-好热啊……”
“喂,醒醒,你没事吧,快醒醒啊……”听到好像有人在我耳边不停的呼唤着什么。
我费劲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洛登,还有他阿妈焦急的样子。阿妈轻轻的把一块冰凉的东西,放在了我的额头上。看到她有些花白零乱的头发,让我想起了远方的妈妈,泪水顿时像决堤了一样涌了出来。
“母爱都是如此的伟大,我享受着母爱,却不愿去承担……这是不是错误的呢……”大脑里好像被点着了一样火热,渐渐地我又失去了意识。
二十多个小时后,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才得知:原来因为高原反应,我发烧了。这对初到藏区的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阿妈为了照顾我,一直不敢合眼。洛登为了给我去找药,夜里还差点摔下了马……
想不到,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竟然给这对善良的藏家母子,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深感内疚,决定放弃到青海湖的行程,打算明天体力好点以后,直接到西宁买返程的车票。
不料,洛登却执意要我留下来休养一天。他说他会亲自带我去青海湖看看,然后把我送到西宁买票。看到他布满血丝,充满关切的眼神,我实在不忍拒绝这番好意。只能在心里默念“感谢佛祖!让我遇到了好心人!”
Chapter 07-碧玉湖赤雪女王
这天清晨,我有些不舍地告别了慈祥的阿妈,和洛登向青海湖出发了。 他让我坐在马背上,自己则在前面帮我牵着马儿。
一路上,他兴致很高的跟我说了不少关于他的趣事。还告诉了我关于青海湖的传说。
青海湖是中国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内陆湖。它是大陆上升,海水退却时遗留下的女儿,所以它有着大海的辽阔与恬静,气质非凡。藏语里,青海湖叫“雍措赤雪嘉姆”,意思是“碧玉湖赤雪女王”。它与西藏阿里的玛旁雍措,山南的羊卓雍措,藏北草原的拉姆纳木措湖共称藏区的“四大圣湖”。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青海湖附近是一片茫茫草原,草原上有一眼神泉,神泉的神奇在于只要取完水后,用一块石片盖住泉眼,泉水就不会永远枯竭。神泉滋养了整个草原,让这片土地水草肥美,牛羊成群,人们过着天堂般的生活。居住在祁连山上的赤雪女王嫉妒人们的幸福生活,偷偷取走了石片,致使神泉水涌,形成大海,淹没了好大一片草原。藏地民众请莲花生大师降妖,莲花生大师从印度搬来玛哈代瓦山,压住泉眼制止了灾难,这就是如今矗立在青海湖中的海心山。大师又施法降伏了赤雪女王,使其皈依佛教,成为青海湖的保护神。据说,为了护佑草原民众,赤雪女王从祁连山迁居下来,就住在青海湖里。
我喜欢这个神话故事。但让我更意想不到的是,洛登不凡的家世。原来,他的阿爸。居然是四川德格宁玛派的一位活佛,他的阿妈祖上曾是显赫四方的土司。
本来活佛是不许婚娶地,但在动荡年代,因为对宗教的破坏运动下,阴差阳错的便有了他。他很少见到自己的活佛父亲。从小到大都是他的阿妈辛苦的养育着他。他非常的孝顺阿妈。所以,就没像当地大多数年轻人那样选择外出挣钱,而是留在了自家的草场牧羊。
听了他的故事,我有点动容。想不到,这个在我眼里并不成熟的藏家男子,竟是如此的重情重义。想到自己因为“个人问题”不想妥协,一直让日益年迈的父母操心。相比之下,我是多么的不孝啊……我的心里不禁感到有些许沉重起来。
幸好那条让我历经艰辛,一度以为无法到达的“蓝带”,伴着微腥的风儿,就这样突然跃入了我的眼帘。我兴奋地跳下马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激动的心稍显平静后,继而奔向了那片 “蔚蓝的颜色”。
我用手撩拨着冰凉的湖水,看着倒映在湖水里的蓝天白云,看着在湖面自由飞过的鸟儿,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宁静。
看到犹如少女般柔和的湖水,想着这一路走来的艰辛,我忽然感到有些哽咽,不觉中便泪如泉涌般。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刻啊……
“你哭什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司空见惯了的洛登,大煞风景地调侃道。
“喂,你这个见过世面的小屁孩,不许嘲笑老人家……”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力拍了他一下,扮了个鬼脸就笑着跑开了。
蓝天下,我和洛登并排躺在湖边的草地上。这要是换作从前的我,就算是被打死,也做不出来的事。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对身边这个并不熟悉的大男孩,却充满了无比的信任。
也许在旅途中的灵魂,总会变得质朴而纯粹吧。不再用顾忌利益得失,不需要打理人际关系,繁杂琐事通通可以抛在了脑后。
旅行,就像是与自己灵魂的对话,就像是在寻找自我的旅程。旅行的生活能让我们远离世俗的存在,更加接近自然和生命的本初。
“洛登?”
“唔……”
“在想什么呀?”
“想你……”
“喂,认真点……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有啊……”
“哦-哈哈-她是哪里人?长得漂亮吗?”
“不知道。我只见过她的照片……”
“呀-这么浪漫-难道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你这家伙,行啊……”
“你相信缘份吗?”洛登不知何故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相信啊……”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相信爱情吗?”他继续问道。
“爱情,在我的世界里,是奢侈品。它很有吸引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起的……爱情,就像是看上去很美的烟花,片刻的绽放后,注定只会留下遍地的残渣……”
“你渴望爱情吗?”洛登用手撑起头,俯视着我,轻声的问道。
透过阳光,我仰望着他,有些憔悴却不失英俊的面容。突然有了一点点的心动……
“渴望啊!但我更喜欢自由……”我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故作洒脱的说。
Chapter 08-集市里的女孩
在送我去西宁的路上,洛登一反常态的沉默起来,脸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样子。
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我故意问他:“你刚才在湖边跟赤雪女王祈祷了什么愿望啊?”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也许是受到他的影响,我的心情也慢慢变得黯淡起来。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不舍的情愫在心底慢慢的滋长起来。一路相对无言。
到了镇上,正碰上集市。看着琳琅满目的藏服,皮毛,法器等小饰品,我的心又开始高兴起来。这些天,在辽阔的草场上,只看到洛登和他阿妈,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就像个发现了许多新奇“玩具”的小女孩般,我在街上兴奋的到处乱逛。一下摸摸这家的绿松石项链,一下又看看那家的转经筒。全然忘了要买返程票的事。
更想不到的是,洛登这个高大的男子汉,居然也十分好脾气的陪着我。不但帮我把行李固定在马背上,让我可以两手空空,轻松购物。期间,更是非常体贴的给我买了美味的烤洋芋。感动得我在心里猛给他“点赞”。
当然,这些心动之处是不可以表现出来的,我只能把它们隐藏在心里。
我还发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洛登似乎很有影响力。几乎每到一处,都有认识的人跟他亲热的打着招呼,对他很是尊敬的样子。
特别是几个穿着汉服,脸上带着 “高原红”的藏家女孩,一直形影不离的跟在我们周围,且不时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虽然我被弄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过,想着在人生地不熟的藏地,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就没太在意。
后来,在一家服饰店里,我正忙着试穿一件很漂亮的藏袍时。一个身材高挑,长相秀美的藏家女孩,径直走了进来。
“洛登。”她打着招呼。
“啊,才让……你也来逛集市……”洛登边帮我整理着衣服,边抬头看着女孩,亲切的回应着。
“你阿妈好吗?这些天也没空去看她……”女孩仿佛不知道旁边,还傻站着一个女人似的,继续和洛登聊着。
“你好。”出于礼貌,我主动的向她打了招呼。
女孩并没回应我,而是有些不高兴的上下打量着我。
然后答非所问的说:“她,是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可没等她说完,一旁的洛登,忽然神色紧张地把她拽出了店门。
抛下莫名其妙的我独自发愣。街对面,只见两个人好像在谈论着什么。洛登的表情显得激动而严肃……因为距离有些远,再加上集市很喧闹,我无法听清两人的对话。
几分钟后,女孩挣脱了洛登的手,神色复杂的望了我一眼,悻悻地回到了同伴的身边。几个女孩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当洛登带着些许无奈的表情,回到小店时。
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刚才的女孩是谁?”
“哦,她哥哥是我的中学同学,我们还一起当过兵……”洛登淡淡的回答。
“她,好像在生我的气……”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女孩不喜欢我。
所以,我想探究一下事情的原因。
“哦,跟你没关系……别乱想……我送你去车站吧。”洛登看到我满脸的问号,赶紧安慰道。
我觉得洛登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可是他不愿说。我也不好再追问。
Chapter 09-“缘”来如此
终于买到返程的车票了。候车室里的人并不多。离别的感伤让我们再次选择了沉默。
“笛-笛-”火车开始进站了,我站起来整理着蓝色的旅行包。洛登从有些破旧的迷彩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纸袋,塞进了我的背包里。接着递给我一盒红景天口服液。
原来,他刚才急匆匆的跑出去,是为了给我买药。想着这些天,都是这个非亲非故的大男孩,一直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这个大姐姐。真的感到好温暖……
洛登帮我背好包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连再见也没说。我愣愣地注视着他在人群里,渐渐远去的背影,觉得眼泪要夺眶而出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我奋力挤开身后的人群,不管不顾的追了出去。
“洛登-洛登-等一下-” 已经走出大门口的他,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召唤,又转身看了过来, 我拼命地向他招着手。
他迅速的挤开人群,再次快步跑到我的面前,关切的注视着跑得气喘吁吁的我“怎么了?忘了什么吗?”
“这里-这里有-有几百块钱,给阿妈买些-好吃的……”我话音刚落。瞬间他的眼神由关切变成了失落。
“不需要。你自己留着路上用……”他近乎粗鲁地推开了我的手,再次转身走了。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坐在返程的火车上。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花草树木。时间与空间似乎发生了交错,让我产生了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实。启程时的期盼与激动,已经完全被一种莫名的悲伤所占据。
恍惚中,我想起了洛登塞到我包里的纸袋。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来,原来里面装着一串漂亮的绿松石手琏。忽然,什么东西随着掏出的手链,一起掉了出来。
我低头捡起一看,原来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在行人如织的街上。身穿藏服,朴实帅气的洛登,牵着他的马,正安静的微笑着。他的身后,是一家装饰得十分有特色的藏家小店。小店前,一个背着蓝色旅行包,穿着黄色外套的女子,正拿起一个银制的转经筒,好奇地拨弄着,笑得一脸的灿烂……
“啪”的一声,一滴水珠落在了照片上,我本能的用手去擦试着,却发现水滴下,三个隶书汉字“藏美丽”赫然呈现……
“啪-啪-啪-”感觉更多的水珠滴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我翻过了照片的背面。
只见上面写着几行苍劲有力的汉字:
那一天,我拿着照片跟大家说:我喜欢这个女人。他们都笑我傻:怎么会喜欢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但是阿妈告诉我:只要你和她有缘,佛祖一定会让你们遇见!
那一刻,我和她相逢在青海湖畔。当她笑着告诉我:相信缘份,但更喜欢自由时。我在心里虔诚的向佛祖祷告:请赐给这个女人自由与幸福!
火车仍在“哐噹-哐噹-”的继续前进着......
播音里传来了那首广为传颂的藏地诗歌:
《那一天》
仓央嘉措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祈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瞬,我飘然成仙,不为求长生,只愿保佑你平安的笑颜。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歌,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日,我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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