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累举不第的布衣,是洋洒八韵温八吟,是花间词祖,温庭筠。
初识他的时候,他在商山清晨的路上吟哦:“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顾太清有言:“新霜路滑鞭敲镫。板桥头、萧萧寒溜,明星尚烱。”
是在他四十四岁那年。
温庭筠似乎举手投足间都在变换,低垂眼睑后或许忽而怒目圆睁。
只见他时而因妙词佳句恃才傲物,时而为怀才不遇痛心疾首,却又时而在觥筹交错夜夜笙歌。
纵观温庭筠的一生,便不难发现,他的人格折射交映着三个人的灵魂——
李白,李贺,李商隐。
杯酒入愁肠,他可以如李白一般肆意。“醉袂几侵鱼子缬,飘缨长罥凤凰钗”。
衔恨赴扬州,等待他的却是广陵辱,但即使在强势政客令狐绹面前尊严扫地,体无完肤,也大书“柳花狂”。
唐懿宗时,词句直指杨收:“声词激切,曲备风谣”,字字珠玑,直言不讳,终被贬为方城尉。
温庭筠写讽刺诗,也鼓励学生在字里行间展露锋芒。笔锋之间,毫不犹豫,洋洋洒洒,诚然桀骜不驯的不羁之才。
求仕无知己,他可以同李贺一样黯然。“心许故人知此意,古来知者竟谁人”。
庚申夜中,月移松梢,虽在山中修道,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愿望在月光下又悄然滋长。心热如火,不忘忧国。
只是,青山蓊蓊郁郁,山鸟不时作语,究竟哪里才有一处羊肠小路,带他走向经世,走入仕途?
温庭筠得不到朝廷的答案,也寻不到内心的答案。
空阶滴玉蜡,他可以似李商隐一共浪漫。“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千百年前,温飞卿与李义山,置身柳陌花衢,用生花妙笔勾勒世俗条框之外的浪漫而又绮丽的烟火世界。
“海榴开似火,先解报春风”。
“飞来绣户阴,穿过画楼深”。
在几近相同的审美取向下,二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开创了大唐诗史的新时代:绮艳诗风。
绮丽精工,情深意晦。
“别情无处说,方寸是星河。”
就这样,温庭筠,带着淋漓尽致的才气,寻寻觅觅的不遇,明明暗暗的悲戚,走入花间词祖的殿堂,成为历史浓墨重彩的一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