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自见”与“照见”


一、自见是即见:当下的、情绪化的直觉

“即见”,强调的是“即刻”、“当下”、“直观”。这正好契合了“自见”的特性。

它的发生是即时的:一种情绪涌上心头,一个念头突然闪现,一种自我认知在特定情境下瞬间确立。它不经过漫长的逻辑推理,更像一种内在的直觉或反射。

它的内容是感性的:“即见”式的自见,常常包裹着强烈的情感色彩——爱、恨、狂喜、绝望、愧疚、自豪。

以李瓶儿为例:

当她被潘金莲指桑骂槐时,她“双手握着孩子耳朵,腮边堕泪”,内心充满恐惧与委屈。这种“自见”就是即见——在受辱的当下,她瞬间感受到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当她骂蒋竹山“你本虾鳝”时,那种愤怒和鄙夷也是即见,是她投资失败后懊悔情绪的瞬间爆发。

二、照见是思见:回溯的、理性化的反思

“思见”,强调的是“思考”、“反省”、“联系”。这正是“照见”的过程。

它的发生是滞后的:“照见”通常发生在行为之后,人们通过观察自己行为的“后果”这面镜子,再经过头脑的“思考”,才反观到自己的本质。

它的过程是理性的:它需要将“行为”与“结果”联系起来,并从中提炼出模式、规律或本质,这是一个归纳和演绎的思维过程。

以李瓶儿为例:

她经历了行为(隐忍)→ 后果(官哥儿死)→ 思见(“奴惹下的祸,是旧日梦里冤家”)的全过程。她将丧子之痛与多年前气死花子虚的行为联系起来,得出“因果报应”的结论。这个将行为与后果建立逻辑联系的过程,就是“思见”。

她通过自己“慷慨赠衣”的行为,以及此行为换来的人际关系变化,来“思考”和“印证”自己处世策略的得失。这也是思见。

三、辩证的统一:即见引发行迹,思见重塑内心

然而,正如我们之前讨论的,它们是一体两面的。您的框架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

一个完整的认知循环是:“即见”(自见)→ 行动 → “思见”(照见)→ 新的“即见”(自见)

1.李瓶儿在受气时,瞬间“即见”到自己是个弱者(自见)。

2.这个“即见”驱动她采取了“隐忍”的行动(行为)。

3.行动的后果(官哥儿死)迫使她进行“思见”,她由此“照见”自己是个遭天罚的罪人(照见)。

4.这个通过“思见”得出的新认知,又内化为她新的、根深蒂固的“即见”——从此,她在生命最后时刻,都“当即”认定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结论:“自见是即见”:道出了自我认知的直观性与情绪性。“照见是思见”:道出了通过行为反观自我的反思性与逻辑性。

而文学与人性最深刻的地方就在于,“即见”的感性冲动,塑造了“行迹”;而对“行迹”进行“思见”所得的理性结论,又最终沉淀为新的、更深层的“即见”,从而改变了一个人的本质。202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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