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经年

聚餐时,胖东指着桌子上的一道菜对我们说:“这东西小时候村里全是,现在少了,上台面了,那时候谁稀罕这啊!就大成,你记得不,我们那时候不是去猴脸家玩吗?他爷爷不是让我们去除这些杂草吗?我们就除啊除,除啊除,完事后杂草和菜一块都被除了,哈哈哈!”

胖东原来不叫胖东,本名林鹏东,现在多年过去了,长得胖了不少,啤酒肚也起来了,这叫着顺了就给喊成胖东了。胖东以前是很腼腆的小男孩,一和人说话就脸红,尤其是女孩。那时候胖东最让男生羡慕的是他集齐了水浒一百零八将的方便面卡片,整整一百零八张啊!从及时雨宋江到金毛犬段景住,一个不落的集齐了!这不仅需要一个坚持不懈的心,更需要一个金刚不坏的胃啊!我们那时候收集的人也多,但很多不经意间就丢了,胖东就默默无闻地集齐了全套。你和他聊别的,他可能会害羞支支吾吾;可你要是和他聊这个,他就会跟你说个不停,都能去说书了!可是后来出现了新牌子的方便面,也出现了三国的人物卡片,小孩们又开始收集刘关张,再也没人问生辰纲是怎么智取了。胖东的水浒全套卡片就有点格格不入了,胖东又变得腼腆了。后来有一天,我在胖东家附近玩时,看见垃圾堆里好多的水浒人物卡。我捡起了一张,把上面的泥土拍去,是小霸王周通。我把卡片举起来,对着阳光看,卡片反射的光是那么的刺眼,我想肯定是因为它们太刺眼了,所以都被丢掉了。

猴脸从小就叫猴脸,现在还是叫猴脸。猴脸打小就皮,各种花式作死。给女孩子写情书,当着大伙朗读,那姑娘都不愿来学校了,猴脸继母跟校长写了保证书,才同意让他上学。村西头二傻子智力有缺陷,总是喜欢躲树后面吓小孩,然后哇哩哇哩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笑,都不知道乐个啥。猴脸倒好,二傻子躲树后吓小孩,他躲树后吓二傻子,你说缺德不缺德。有段时间猴脸看到二傻子就跟狗看到屎一样兴奋,给二傻子追的村里到处跑,一边哇哩哇哩一边哭。好在猴脸参加中考了,二傻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猴脸平日里游手好闲,考试结果下来等于没下来。没办法,家里人也不想管他,给他送去念艺术科了。猴脸跟我们说,他天生就是个搞艺术的料,只是被发现的晚,不然他三个月大就能用尿画出世界地图了。“可拉倒吧,三个月你还不会走路呢!”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后来他“搞艺术”吃了官司,因为他盗用别人的广告创意,小风小浪的,就破产了。听说猴脸现在回村里开小卖部了,生意勉强糊口,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再也不会撵二傻子到处跑了。

其实我也不如意,住在一个小县城五环外,经历风霜,做个小职员,糊口而已,今天看看菜价明天担心油价。

我有时在想水浒全套人物卡片,搁现在也不过一百多块钱;猴脸说的艺术,也不过为生活加了滤镜而已,可现在的我们并不快乐。

我有时,真的挺羡慕二傻子的。二傻子现在,搞不好还躲在树后准备着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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