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一,一个星期的开始。
此刻我感觉如何?----没有存在的意义,可有可无的生命体,一个人孤独而冷漠。
这世上,和流离失所一样可怕的也许还有另外一种----有一个家,但你却是家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小的时候,大概三岁左右,我就知道我是从亲戚家抱来的孩子。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爸爸 妈妈 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我是抱养的,因为我的生父母----也就是我的舅舅舅母----不要我了,因为我是第三个女孩了,前面已经有两个姐姐。他们告诉我,我是多么幸运没有流浪到外省 ,而那从未见过面的妹妹就无法逃脱这个命运。我确实因此感到幸运,从心底觉得我是很走运的----可是,后来出于责任而并非爱的抚养,我却没有感到幸福。
即使碰上电视剧的奇遇,也还是要接受生活的现实。在电视剧里面,养父母千方百计隐瞒身世,希望孩子的童年健康快乐,不会觉察到他们与周围的不同。相反地,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家跟其他小朋友是不一样的,也几乎坦然的接受了,这缘于父母无数次跟亲戚 朋友或陌生人坦然自若的闲聊我的由来。
我记得那时最开心的事就是坐着老大的摩托车出去兜风 ,真的爱死坐在车油壶上吹着风的感觉,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当然,我也有怨恨的时候,那就是老大拿着皮绳抽打我的时候。老大二十多岁的时候,脾气很暴躁,心情好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兜风,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最好是知趣一点离得越远越好。偏偏那个时候我不会懂,会犯错会捣乱,所以从小就尝遍了各式风味的炒肉笋。我喜欢跟着他,但是也非常惧怕他。后来,只要是有一个眼神的不满意,我就会自觉地把心里想说想做的默默咽回去,咽不回去的时候只好吃苦头了。
我害怕犯错,害怕受到惩罚,不敢说出喜欢的东西,不敢告诉他们我想做的事,如果我认为他们将不会喜欢。我不记得小学二年级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小时候一家人有没有其乐融融的时候,记忆中他们除了在忙生意就是在做各自的事情,即使有时间也很少在一家人聊天,大家都不爱说话。
如果我说在上大学前我从来没有参加班级出游,你会诧异吗?至少我的朋友们会。唯一一次出游的机会,我也没有去。那时候我读二年级,年级组织去惠州西湖春游,每人交30左右。班里的同学都去了,虽然知道家里应该是不会同意,在强烈的欲望的驱使下,我还是跟家里说了这件事。过程不用说,结果也是意料之中。我不明白理由是什么,只知道心里真的很难过很难过。那时我家就在学校附近,当大巴从我家门前开过的时候,我跟到了马路边上,默默地看着车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在此之前或之后,我都没有办法勇敢地问家里要求什么,每次也许是三思而行 踌躇犹豫,也许就自己咽回肚子了。
老大比我大十五岁,他是我哥哥,但其实更像是父亲。在家里,爸爸基本不管我,所以家长会都是老大去的。我对爸爸没什么印象----唯一的几次就是他带着我读报纸;长大以后,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他不会跟我说话,不会夸我也不会骂我。母亲是我生父的二姐,她精明能干,把家里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序。除了老大,她就是另外一个会管教我的人。 她也会打我骂我,也一样的从不夸我。记忆中,妈妈跟我聊的最多就是----我是怎么被收养回来的;我应该感谢我大哥,不是他的话我也许就不会在这里了;小时候他们对我怎样的好,来来回回大约都是这些。我清楚地知道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感谢他们,没有妈妈和哥哥,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活着。
小学四年级,我成功成为一名留守儿童,跟其他千千万留守儿童一样。我寄住在外公外婆家,外公家是典型的潮汕家族,重男轻女必须常见,一个大家族里偏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虽然我是抱养的,但也是亲孙女,只不过是从“内”孙变成了“外”孙,仍是孙女。那时候,外公家里最多的人的时候是十五人,一起生活的有好多个堂表兄弟姐妹 ,而我是这个大家庭里面长辈最不讨喜的。他们认为我叛逆 懒惰 没礼貌,不受管束。外公从来没有打过我,但他说的一句话让我从此对这里没有过好感----他说,如果我是“内”孙的话,早就挨鞭子了。童年的事情忘得再多,伤到心里的话却总是会记得。
我羡慕回家可以有家庭欢乐的小孩,羡慕离家时有父母千叮万嘱的小孩,即使是埋怨或者批评,这都是我奢求的。我渐渐地长大了,哥哥们成家立业,拥有各自的家庭,有了妻子和孩子。小时候的打骂减少了,为数不多的交流也没有了。爸爸一向不管我,妈妈当奶奶了,孙子使她开始忙碌另外的人生大事。我上高中,又上大学,自己也会忙碌事情。大三一年,回家不到四次。不爱回家,因为回家没有人说话,每个人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即使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有多少交集,有交集也很少言语交流。越是渴望某些东西,就越注定会缺憾。越是缺爱,就越是渴望爱,也就越难得到。大学最后一个暑假将要结束,我没有回家。先是不想回家,后来是找不到理由回去了。家里没有打过电话,没有发过信息,也没有回复信息。我就这样成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小时候不敢对家里要什么,他们给什么我就接受。长大了,还是不敢对家里要什么,因为钱不是理所当然就能要的。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没有能力赚钱了,靠着两个哥哥赡养,他们还有老婆孩子。我,怎么能开口?也许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我没有坚持下来,或是有一丝犹豫,也许,我就不会是一名学生。我应该庆幸,真的。
不论从前有多么不开心,我还是觉得自己很幸运,还有机会可以追求幸福,有能力追求想要的东西。有地方可以住,一日三餐可以温饱,有对我好的男朋友,有爱我的姐姐,有最好的朋友。
谢谢文字这么美好的东西,一开始真的很难过,但是现在真的舒服了很多。也谢谢你看到了最后,希望你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可以熬过去,大哭一场或者大吃一顿,然后继续朝着幸福方向,我也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