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十点半,大家走到宿舍楼下都止住了脚。
一个高大男生站在心型蜡烛中心拿着一大束红玫瑰单膝跪地对着我们说:“莫心洁,我爱你,请你做我女朋友!”
周围一些鹿角、圣诞老人在涌动。我嘴微张捏着卢西胸口的亮蓝色毛衣,半晌,我向旁边的莫心洁望去。
只见她站在我们中间,低头看着那男孩,凛冽的寒风刮起她的长发,罩住她眼里的神色。
莫峰和我们和那些涌动中停下的人群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嘉悦君君她们在身边怂恿她答应,人群里开始只有一二个响应这怂恿,然后迅速扩散出一大片,然后全部“答应他,答应他”“在一起,在一起。”
我抬起头看卢西,他似察觉,低下头扯起一边嘴角看着我。
突然身边的人和人群都安静下来。 莫心洁跨出一步,向莫峰走去。 她大大方方跨进心形蜡烛阵地里,男孩跟随着她旋转着膝盖。莫峰仰头热切地望着她,她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又半晌,人群中又曝出“答应他,答应他”的呼喊声。
心洁那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破出一条笑缝,弯下腰轻轻接过花束,“好。”
莫峰站起来激情的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人群爆出一片震颤枯枝的叫好声。
我又抓紧卢西胸膛的编织材料,他把我往怀里带了带。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这么晚了如此喧哗!”两个宿管大妈各拿着一根短棍怒气冲冲冲过来。
人群带着笑意,带着羡慕,甚至带着嫉妒挤挤搡搡的涌动起来。
男孩笑着放开莫心洁。
卢西也笑着放开我,“Merry Christmas,MY LOVE ,GOOD NIGHT~”
我歪着头,笑脸盈盈地对他挥手:“Merry Christmas~”
卢西和莫峰他们随着宿管大妈的到来开始撒丫子快速跑入人流。
大妈们喘着气站在我们面前说:“快回去,还处在这喝西北风啊。”
嘉悦她们笑着走到心洁身边围着她,一边打趣一边羡慕嫉妒,我和思凡走在她们后面。
我抬起头一直暗暗地观察她,她的神色,她的语气,她的话语,一切显的正常极了,还真的带有一些喜悦与雀跃。仿佛,刚才我和慕晴在魅夜看到的那番纠缠是幻觉,是我们自己脑洞大开的YY? 一个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如此之快的移情别恋?对卢西是玩玩性质的纠缠?是为了想刺激卢西?是仅仅为了赌气?我猜不出。只是觉得这现象超出了我传统大脑的理解范围。
君君她们去洗漱间,寝室只有我、心洁,思凡在阳台带着耳机听歌看夜色。 我走到正在卸妆的心洁桌旁,“你真的喜欢莫峰?”
她一只手就着卸妆绵轻轻拉下一片假睫毛,“不讨厌。”
我双手交替捂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她抬手去卸另一片,“感觉还可以就要抓住啊,年青不疯狂还叫什么青春?”她白我一眼,唇角带着笑意。
我怔着看她,她似安抚我:“再说,莫峰他又不差,对不对?”
我一只手稍稍离开滚烫的杯壁,点点头。
她拿起一根绵签,沾了些卸妆油开始卸眼线,“这不得了?干嘛感觉你好像比我还沉重?”
我尬笑一下,掩饰性的往我床边走,“这不是之前没看出你跟他有任何互动,突然间就答应在一起,感觉太突然嘛。”
洗漱间的门推开,刚才还锁在里面小小的交谈声突然呈几何倍数瞬间放大。君君拿着脸盆先说笑着走了出来,然后嘉悦也出来,洗漱间里还响起哗哗的水声,楚雨还在里面。
我觉得心里有点压抑,于是拿着手里的杯子走到阳台上,和思凡一样把手肘搁栏杆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
之后,心洁总是下了晚自习,大概十一点赶在寝室关灯前回来,每次红扑扑的脸上都荡漾着幸福样的笑容。
每当这时,我会发一条信息给卢西:好想你。 而他会回:我更想你。晚安,宝贝。
大学的第一学期,就在这混沌,嘈杂,激荡中,与卢西温柔牵手的状态中转眼就过去。
*
当开春第二个学期来临,我背着双肩包悠哉游哉地踏进寝室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楚雨目测胖了十斤,这是多么可怕的视觉冲击啊。
她沮丧的坐在我的床沿,寝室长她们坐在板凳上围在她身边安慰她。
看到我来后,大家喜气洋洋地打招呼,楚雨也勉强挤出一抹苦笑来。
我放下包,双手放君君肩上,前身微倾问:“怎么了?”
楚雨把脸转向漆黑的窗外。
嘉悦说:“楚雨喜欢吃梅菜扣肉。偏偏大过年的,她家那片,这家那家家家都是这菜,所以她餐餐吃,日日吃,就变成这样。”
我扑哧一下笑出来,向前跨一步,一掌拍到楚雨浑圆的肩上,拍得她身体向后倾很大一下,“不就是长了点肉嘛,大过年的,谁不长肉。好在现在回来了,减呗。”
楚雨哀怨的转过头,无奈地说:“也只好这样了。” 大家也七嘴八舌体贴相劝。 我走到桌边找发圈将长发挽起,然后掏出洗漱用品走向洗漱间,一边说:“这就是青春。犯不着为这小事烦恼,散了吧。”
新学期又可以看到我计算机系独有的暴帅老师,为此我心里期待了许久。
当老师精神抖擞,脚步带风地跨进多媒体教室时,用嘉悦的话来形容我的状态,那是用星星眼围着太阳转。君君小小声的加了句,不知你们家卢西知道的话会不会爆发世界大战? 我推她俩一把,继续盯着暴帅老师流口水。 心洁跟莫峰坐在后面作了总结性呈词:典型性花痴癌晚期。 我回头赠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气焰嚣张地划着口型说,我乐意。
心洁立马举起手来:“老师!”
我马上慌了,心里大叫不好,想要伸手阻止为时已晚。
老师刚放下讲义,抬起头打算说话,这时,他笑眯眯地说:“心洁,你想说什么?”
心洁扫我一眼,大大方方地说:“伊星说你更帅了!”
轰!我的脸烧起来。
哄堂大笑。
我把脸埋到桌子下,心里恨死莫心洁了!
老师清一清嗓子,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同学们安静。看得出来,刚过完年,大家都还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伊星同学,我很高兴听到你这样的嘉赏,不过我们还是专心学习。”
“啪啪啪”他拍拍手,“好了,同学们,新年快乐,新的学期,新的开始,我希望大家对C语言更用心一点。言归正传,我们正式上课。”
我忐忑不安地悄悄地缓慢地抬起头,讲台上,老师已转过身去板书,我转身对心洁比出中指,她坏笑着划还中指。
丫的,真坏!
老师是帅得没话说,可是C语言速杀脑细胞的速度也不是盖的,我勉强撑过一堂课,下课铃响起,君君和嘉悦她们去厕所,心洁和莫峰在后面卿卿我我,楚雨在两个空位外玩着手机 ,思凡戴着耳机闭着眼睛轻微摇摆身子,我一头砸在桌上,无力呻吟。
稍稍抬头再瞄一眼大黑板上满满的一整板代码,内心哀叫连连。
“这个很难?”老师竟然走上来,坐到我下方的坐位上,扭头看向我。
我马上坐起来,尬笑着:“还好,”我用拇指在食指顶端比划,“有一点点……”
他抬起手随意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转过头笑着说:“不止一点点吧?”
我沮丧地垂下头,心里想,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他说:“难,是正常的。我当时学的时候也很难。但是,正因为难,才有学的必要,是吧?”
初春的阳光穿过整面玻璃墙射进来,料峭寒意的春风夹带清新的春的气息掠过皮肤,我怔怔地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里总是闪着敏锐的光彩,让人挪不开目光,我呆呆地点点头。
“叮叮叮”上课铃声响起,老师站起来,“多上机操练,你的成绩要赶上来。”我用力点点头。
他对站在旁边犹豫要不要坐到坐位上的君君和嘉悦笑了下转过身走向讲台。
她们一下扑到我身上,特八卦地问:“老师跟你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嫌恶地推开她俩,“说我成绩下降,好好学习。” “切~”嘉悦坐回坐位,对我一脸嫌弃。 君君噘着嘴坐直身子,小小声地憋屈道:“我成绩全班垫底咋没看他过来关心关心我啊。”
嘉悦极其自然地说:“他对你已弃疗。”
君君挥出愤恨小铁拳。
君君是我们几个女生中最无心向学的。 她可以花几个通宵连续去追一部电视剧,可以还原电视剧里的每个大情节、极小细节,——像男主在某个场景下领带的款式和颜色分别是什么——还原度高达93%,令我们瞠目结舌。 但是一天下来她背不了几个单词,也码不了一行代码。
“咚咚咚”心洁在后面用鞋尖踢踢我的椅背,戏谑道:“得天独厚,团宠之主。”
我没转头,对天翻个大白眼。
思凡扯下耳机微转头瞥心洁一眼,开始听课。
*
我正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班长提一大袋辣味熟食放到我们餐桌上,向我说:“伊星,特产。”还意味不明地对我挑挑眉毛。
嘉悦伸手往塑料袋里拔了拔,“都是辣的。”
班长拿屁股往长凳上一顿,说:“对啊,伊星喜欢吃。”
我咀嚼许久吞下那块大肉,抬起头来说:“班长,你觉得,咱俩是老乡,你的特产对我来说还是特产嘛?”
他拿出一包熟食在我面前晃一晃,“不一定啊,你在南我在北,虽是老乡还是有地域性差异。”
我看一眼袋子里的熟食,笑,对班长说“谢谢,” 然后转脸对她们说,“你们有口福了,还不谢谢班长大人。”
班长伸出双手摇一摇,“别别,小小意思而已”边说边退出我们的餐桌。
嘉悦拿起一包熟食,“星,你没吃过?”
我继续低头吞肉,“吃厌了,你们吃吧。”
*
晚饭时间,君君从食堂打包几袋热白饭上来,大家都把家乡带来的菜摆到桌子上,来个四海八荒大拼桌。
当然,把楚雨害惨了的罪魁祸首——梅菜扣肉必需大摇大摆的登上我们的拼桌,让我们一同见证它神奇的魅力。
楚雨跟我其实也是老乡,只是地理位置相对来说一个在省的西方,一个在南。 所以梅菜扣肉是个什么东东,我远没有其他人那么好奇。只是想尝尝它的味道是否与我们那不同。 这肉入口即化,味道跟我妈做的并无特别出彩之处。
我带来了青椒炒手制香肠、豆子酱炖腊肉,君君带来了毛豆腐和臭鳜鱼,心洁带了醉排骨、荔枝肉、还有米血糕(他们的菜系感觉偏甜,用猪血入糯米制成带点爆米花味的糕点,不得不佩服当地人的奇思妙想),嘉悦带的是狮子头,大虾等。思凡由于一个菜都没带却来蹭饭被全寝室投之嫌弃之眼。
她轻轻地摇摇头,“你们太肤浅,”一边从床上的大袋子里掏出一大瓶乳白色的液体,“米汁酒,我们那的特产。” “耶~”大家笑逐颜开,齐拍手叫好。
“就差一瓶饮料呢,正好~”楚雨起身去拿一次性杯子。
一餐特别的拼餐,大家既饱了口福,也由不同菜系引发开来,将国内各种风土人情大谈特谈。各人内心都不免感叹一番祖国地大物博,只有想不到,没有吃不到。
最后贴心的君君给我们各倒一杯刮脂的大麦茶,嘉悦将中午班长带给我的熟食拿过来,君君和楚雨倒出她们带来的糖果饼干。
大家边吃边谈起异性来。 这个话题可能对思凡来说太过索然无趣,她拿了板凳,耳机和吉它去阳台。
我头靠在床沿边的墙上,手捧冒着热气腾腾的保温杯,望向窗外。视线从双肘搁在栏杆上戴着耳机看夜空的思凡身上,移到深蓝色天空上,那上面嵌着几颗像钻石一样明净的星子。
她们几个围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边喝茶边打开另一波话匣子。
君君首先对心洁说:“莫峰怎么样,对你好不?”
心洁捧着热茶,笑着说:“挺好,予取予求,千依百顺。”
“这么好啊~”嘉悦一脸羡慕的表情。
心洁带了抹得瑟的笑,“必需的。” 心洁把话锋一转,“伊星,你的卢西呢?”
我茫然把头转向她们,“什么?”
嘉悦把手搭寝室长肩上,身体前倾,“当然问他做为男朋友来说怎么样?”
“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们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淡淡地啜一口茶。
“得,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有啥好说的。”心洁笑着说,她拿起一包熟食拆开咬一口,然后狡黠大胆地问:“你们上床没?”
她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这时从阳台飘来几声清脆的吉它声,我低头看着保温杯,底部有一颗颗沉淀下来的大麦粒,温热的感觉通过厚厚的杯壁传递到手掌心,“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心洁不放弃的再一次逼问,用撒娇的口吻,“说嘛说嘛,这有什么的~” 其他人都附和。
我抬起头对她们轻轻一笑,把头转向窗外。
思凡已经陶醉在指尖流淌出的旋律里。 “星,最没意思了。”嘉悦把头转向心洁,“你们说心洁,你跟莫峰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啊,哈哈哈,我们,呵呵呵,你们猜~”心洁说。
“你说呀~”君君说。
我转过头。
“嗯,牵过手,也接过吻,后面嘛,嘻嘻嘻,我也不告诉你们。” 君君站起来假装打她,心洁边伸手去挡边毫无痕迹地转移话题,“君君,你喜欢我们班上哪个男生啊?” 君君坐下来,“没看到喜欢的,我喜欢我的电视剧和电影。” 心洁努了努嘴。
楚雨递给我一包撕开的饼干。
“嘉悦呢?”心洁又问。
“那还用问吗,一看就知道对苏盐有兴趣,对不对啊,嘉悦?盐盐~”君君转身打趣嘉悦。 嘉悦平时白皙的脸上此时覆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苏盐是个高瘦男生,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总是抿着唇,一脸严肃,看上去是个学习挺好的学生,但是他的成绩并不突出。他对嘉悦贴上去的主动示好,总是摆出一副从不在乎的傲然。
我扫一眼嘉悦,虽然小个子,但是小巧娇艳,颜值虽然不高,但浑身散发青春活力,透出一种女生特有的傲然矜持。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
“嘉悦,除了他,你还对谁有好感?”我直起身把杯子放桌上,捏起一片饼干放进嘴里。
她低下头,轻轻摇了摇。 我跟心洁在空中交换一个眼色。
“楚雨你呢?”心洁赶紧打破这份难堪的沉寂。 楚雨从一堆糖果中抬起头,快速嚼动满嘴零食,然后拿起杯子大喝一口茶,“什么?” 心洁没好气地笑着把头转向一边。君君接话:“问你有没有中意的男生?” 楚雨也是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嗫嚅道:“没有啊,没有我看上的,也没有看上我的。”
这时,嘉悦对我举起手上的熟食:“你对班长,什么感觉啊?” 我扑哧一声笑了,“姐妹,我是名花有主的人,能对他有什么感觉?”
心洁挑了下眉,“那如果你没有卢西,会考虑他不?”
君君将两块饼干塞进嘴里看着我。
“不会。”我干净利落。班长总给我一种油腔滑调般厌恶的感觉。
君君嚼着饼干,含糊道:“他是一个可怜的家伙。”
我继续拿起杯子,耸耸肩,“不会可怜太久的。”
嘉悦将空熟食袋放桌上,双手扣着搭在寝室长一边肩上,“你咋知道?”
“男人嘛,怎会亏待自己?在大学这片大好花丛中,更不会。”我用一种极轻蔑的口吻说。
“你很了解男人嘛~”心洁剥颗糖放进嘴里。
我看着她,说:“这是男人的本性。最基本的,不是嘛?”
心洁与我的目光在空中相触,她扑哧笑了下,“确实是这样。”
大家默然吃喝一会,突然心洁抬头问我:“那白默呢?”
我的心惊跳一下,悄悄吸一口气,假装平静地说:“没印象。”
“不可能。”嘉悦前倾上半身,说得一口笃定。
我把杯子轻轻放到桌上,有点倦了,“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看他的眼神很凝重。我们没见过你用这种眼神看过卢西。”心洁说。
君君和楚雨一脸惊奇的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心洁她们。
我极轻地吸一口气,“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
心洁身体前倾,“有感觉的,对吧?”
我皱起眉头,“不,我只对卢西有感觉。因为他才是我男朋友。”
心洁坐直身子,笑着,意味不明地瞟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