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触及老人的白发。阳光甚好,中秋的早晨还感受不到一丝凉爽,只是在更深夜半,月亮才投射出寒光,幽幽潜入。
阳光投布在空地上,龙头里出来的水在地上溅起了花,一地的积水在阳光下微微闪光。
岁月无痕,悄无声息地逝去。可是斑驳却是有印记的。黑发变成白发,朝成青丝而到了暮,便成了雪。一缕缕白发在阳光下显得微不足道,毕竟只是人生寒冬的一场初雪,还未结成冰。而当夜幕落下,月出中天,才知道冬天来了,春天却再也走不近了。
大概这是少有的礼节——至少我从未如此。老人历过风雨无数,见的该也不少吧。归结到自身,还是第一次罢。可人生,也仅有这一次了。
“月怕十五,年怕中秋。”中秋既已来临,于我却有非凡的意义。
半年光景一恍而过。当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当昨日已成今日,明日还在赶着追,我顾不及思索,时光便夺走了一切——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完败了。挽不得的面庞,随风而去。我不曾触得那一抹冰凉,只是单单看着,枯枯等着。香火在顶梁处萦绕,烈火吞噬了冰冷的肉体。当风把花吹落,当心随风死去,当温热被冰寒活生生噬夺,我痛哭着,可却始终不敢触碰。怕是那一丝寒冷,刻在我心,永生难以泯没。我还有温暖,渴望这温暖能够传递,让寒冰消融。但这中间却顿生了一堵透明的墙,终究是触不得。
诀别只是一瞬间,我却迟迟得不来这一瞬间。依旧清晰的记着最后一通电话,光电把生与死相连接,让我求得一时的安静。天堂该是比人间温热,不再有人情冷漠——却也不再有人情温暖。
我嗅到了孤独,感叹人生无常。曾经已去,阳光依旧美好,夜月也依旧闪光。看着月亮从消蚀到圆满,盼的是圆,却只有中秋,月才会圆。而这中秋,无论如何也盼不到了。
老人踩过积水,水泛起了涟漪,一圈圈扩散、蔓延开去。脚印被水吞噬了,瞬间,无痕。无痕的岁月让人感伤,但有痕的斑驳,却也让我感伤。那一丝丝白发,如落雪般纷忙,盖住了绿,拭去了黑。雪是如此强大呵!就连挺拔的松,也钻不出那白。阳光和善,照得许久,雪却也迟迟消融不去。风吹过,松又青了,这雪却依旧不落。就像戈壁滩的白杨般,扎根深处。
盼不得月圆,也盼不得雪落。我的目光触及老人的白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湿透了那一抹积水上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