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像红尘俗世间熙来攘往的芸芸众生,千人千面,各自不同。譬如西安的厚重古朴,上海的耀眼时尚,北京的雄浑威严,杭州的浓淡相宜,苏州的小家碧玉…但很少有一个城市像厦门这样,初次邂逅便有故友重逢的亲切怡然,不喧嚣,不浮躁,不奢华,不冷漠,它就像鼓浪屿的琴声与涛声,那样自然恬静,深邃悠远。
飞机尚未着陆,透过玄窗俯瞰厦门,彼时夜色未央灯火阑珊,脚下一只闪着绚丽光芒的海葵静卧海上,每一点光芒里都闪活着一个悲欣交集的故事,引人遐思。
走出候机大厅,潮湿温润的空气带着南国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顿觉衣服穿得厚重,隔住了这美好的春夜,使我不得融入其中。怪不得古人会有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之句,想来便是欲挣脱束缚而后快之意吧。
酒店前台美女的笑靥,像清新的带露百合;略带地方口音的问候与攀谈,让旅途犹如归期,隔阂顿消。
房间内随处可见的可爱细节让人倍感温馨,所谓见微知著当如是吧!不论是床头那枝含羞带怯的康乃馨,还是化妆成小象的毛巾,抑或是浴缸边散落的数瓣馨香和盥洗台上精巧盎然的绿植,无不给人细致周到之感,仿佛每个毛孔都被关注到般身心舒泰。
清晨时分,轻装简从的漫步于酒店的花园中,看着身边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有种恍惚虚幻之感,思想尚未习惯跳脱的节奏,心情却莫名的欢愉起来,深吸一口气,似乎呼吸间都夹杂着芬芳。
承友人盛情,新识得一位热情的向导,同是北方人的亲切感使得这一个人的旅途忽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暮春时节的鼓浪屿,有风或无风之时,周边都像被镶上蕾丝花边般,如梦似幻。老诗人蔡其矫写诗,把它比喻成“彩色的楼船”,因为它如梦幻般漂浮在海上,似乎随时会驰向天边。
鼓浪屿是个步行岛,岛上除了运送观光客的电瓶车以外罕有车辆,即使耳边偶尔响起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也没有突兀的愕然与喧嚣的烦躁,仿佛与这自然与景观浑然天成的天籁,相得益彰。
屿上的马路忽高忽低,衬得整个岛屿扑朔迷离起来。随心所欲,信步而至,有曲径通幽之感。可喜的是我的向导一直在迷路,于是行程于曲径通幽间愈觉扑朔迷离。其实难得如此闲适,有无目的终究显得不甚重要,踏着极其洁净又忽宽忽窄的小路,些许落花、落叶、落果,毫无狼藉之状,反生野趣。
走在“旧使馆区”的鹿礁路,“别墅区”的漳州路与复兴路,任思想信马由缰,感受此间曾有过的繁华落寞,触摸驻留其中的过往悲欢;闭上眼,试想它因寂静而漫长悠远的清晨,或因神秘而深邃莫测的夜晚,几片叶落的声音夹杂其间,宛若琴弦上的颤音。
几片悠长的榕影倚老卖老的斜欹着,九重葛轻曳着披肩长发,发梢缀着俏皮艳丽的花球。两旁高高的围墙,虽不见“红杏出墙”的香艳,但时有不知名的南国花卉探出墙头,好似养在深闺人未识的佳丽羞怯的隔墙眺望,欲语还休。
三步石阶两步砖甬,夹着一段柏油路面,午后静静的阳光从树影间斜落下来,把路面上昏昏欲睡的懒猫身上变得光影斑驳。宁静间偶尔夹杂两声顽童的嬉闹,使岛屿有了灵动的生机。
日影渐斜,不知从何处传来调弦的琴音,混着拍岸的涛声,奏成了一曲最动人的鼓浪屿之波。路边那些或富丽奢华或古朴典雅的别墅,仿佛掩藏着一部部真实的南洋华侨家族史,不知有多少大宅门的锁锈路埋,讳莫如深鲜有人知。
夕阳余晖中墙壁上纠结重叠的藤葛和雕花窗子上半枯竭的缠枝蔷薇,扯动我欲探其究的妄念,忘了是谁说过,来到鼓浪屿的人,最大的憾事是不能成为这里永久的居民。于是,感同身受的抱憾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