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如洞庭湖水，静静流逝。
后羿再次踏入岳阳城门时，几乎认不出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街道冷清，商铺关门闭户，偶有行人也是低头疾走，神色惶然。城墙上贴满了褪色的告示，依稀可见"宵禁"、"禁止近湖"等字样。
"怎会如此？"后羿眉头紧锁，抚摸着随身携带的"落日"神弓。十年前他离开时，岳阳城因巴蛇被除而欢欣鼓舞，太守还信誓旦旦要在此建立一座永久纪念他的广场。
一阵凄凉的哭声吸引了后羿的注意。城墙根下，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对着一个小土包啜泣，面前插着三炷已经燃尽的香。
"老丈，为何在此哭泣？"后羿蹲下身轻声问道。
老者抬起浑浊的泪眼，待看清后羿面容时，突然浑身颤抖："英...英雄后羿？是您回来了？"
后羿微微点头："正是。岳阳城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萧条？"
"英雄啊！"老者突然跪地叩首，"那巴蛇...巴蛇它没死透！三年前开始，湖中又出现怪事，渔获越来越少，后来...后来有人看见巴陵岛上的石塔倒了，那石蛇的眼睛...眼睛在流血泪啊！"
后羿心头一震。巴陵岛正是当年巴蛇尸体所化的小岛，太守曾承诺要在岛上建塔镇压。
"现在那巴蛇又出来害人了？"
"比那更糟！"老者惊恐地四下张望，压低声音，"它...它会变成人形上岸，专抓童男童女。太守大人的千金云萝小姐，三天前就在巴陵广场被掳走了！"
后羿瞳孔骤缩。他扶起老者："老丈如何称呼？能否详细告知此事？"
"老朽姓张，世代在洞庭打渔为生。"张伯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三年前八月十五，湖面突然翻腾不止，巴陵岛传来巨响。第二天有人划船去看，发现石塔倒了，石蛇的头部裂开一道缝，两只眼睛流出黑红色的液体..."
张伯告诉后羿，起初人们只当是自然现象，直到有渔民在湖上失踪。后来有人在月圆之夜看见一个蛇首人身的怪物从湖中走出，在巴陵广场的雕像下跪拜。太守派兵围剿，箭矢却伤不了它分毫。
"三天前的夜里，云萝小姐在广场祭拜英雄您的雕像，突然一阵黑风卷过，小姐就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滩腥臭的黏液和...和一片蛇鳞。"张伯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绿光。
后羿接过鳞片，触手冰凉刺骨，与十年前巴蛇的鳞片一模一样。
"太守现在何处？"
"自从小姐被抓，太守大人就病倒了，现在府中由师爷主事。"张伯犹豫了一下，"英雄，城里传言...说那巴蛇掳走小姐是要在月圆之夜娶亲，用她的血完全复活..."
后羿眼中寒光一闪："下次月圆是何时？"
"明晚。"
夜幕降临，后羿独自来到巴陵广场。十年前的空地如今已建成一座宏伟的广场，中央立着一尊他拉弓射箭的铜像，基座上刻着"羿射巴蛇"四个大字。铜像正对着湖中巴陵岛的方向，仿佛仍在警惕地监视着那条石化的大蛇。
湖风送来阵阵腥臭，后羿敏锐地注意到，广场地面上隐约有一道发亮的痕迹，从湖边一直延伸到他的雕像脚下——那是蛇类爬行留下的黏液干涸后的痕迹。
"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后羿猛地转身，手已按在弓弦上。
月光下，站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却苍白得不似活人，双眼是诡异的竖瞳。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两道淡淡的黑色纹路，如同微缩的蛇信。
"你是何人？"后羿警惕地问。
女子轻笑一声，声音如冰块相撞："英雄何必紧张？我若想害你，刚才就可下手。"她向前走了两步，月光照在她身上，竟没有影子。
后羿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灼伤过的痕迹。
"我叫青娥。"女子在距离后羿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巴蛇的...妹妹。"
弓弦瞬间绷紧，后羿眼中杀机毕露。
"别急。"青娥竖起一根手指，"我不是来报仇的。相反，我想帮你救出那个女孩。"
"为何？"
青娥的竖瞳微微收缩："因为我哥哥...已经不是我哥哥了。它被更黑暗的东西占据了躯体。"她望向湖心的巴陵岛，"十年前你确实杀死了它的肉身，但有些邪恶...是无法真正杀死的。"
后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借着月光，他隐约看见巴陵岛的轮廓——原本蛇形的岛屿如今头部高高昂起，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明晚月圆，它要用那女孩的血完成复活仪式。"青娥的声音低了下来，"一旦成功，不仅岳阳，整个洞庭湖周边都将沦为蛇窟。"
"你为何要帮我？"后羿仍不放松警惕。
青娥沉默片刻，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片青黑色的鳞片："因为我身上也流着同样的血。若它完全复活，下一个被吞噬的就是我。"她抬头直视后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后羿缓缓放松弓弦："岛上情况如何？"
"石塔倒塌后，岛中央裂开一个地洞，直通湖底。那里现在布满蛇卵，已经孵出数百条小巴蛇，每一条都有碗口粗。"青娥说着打了个寒战，"我哥哥...不，那怪物就在最深处的水潭里，守着那女孩。"
"云萝还活着？"
"暂时。月圆之夜前，祭品必须保持鲜活。"青娥突然抓住后羿的手腕，"但你不能就这样去。普通的箭伤不了它，十年前那支'诛邪'箭呢？"
后羿面色一沉："用掉了。"
青娥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难办了...现在的它比十年前更强大，融合了某种远古邪力。"她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枚青色的鳞片，"带上这个，至少能让那些小蛇不敢近身。明晚子时，我在湖边等你。"
说完，不等后羿回应，青娥转身走向湖边。她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湖风中。
后羿握紧那枚鳞片，入手温热，与巴蛇的鳞片截然不同。他抬头望向巴陵岛，隐约听见风中传来嘶嘶的声响，仿佛无数条蛇在同时吐信。
次日黄昏，后羿来到太守府。府中一片愁云惨雾，守门的衙役认出他后，连滚带爬地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疾步迎出，正是岳阳太守柳毅。
"英雄！您终于回来了！"柳太守抓住后羿的手，老泪纵横，"求您救救小女！"
后羿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正是为此而来。请太守告知令嫒被掳的详情。"
柳太守将后羿引入内室，命人奉茶后，挥退左右，这才低声道："那日小女在广场祭拜，突然天色大变，湖面升起黑雾。护卫们说看见一条巨蛇从雾中伸出头来，一口将小女衔走..."太守的声音哽咽了，"最诡异的是，那蛇头上...长着一张人脸！"
后羿心头一震："什么样的人脸？"
"护卫说像是...像是十年前被您射瞎的左眼处，长出了一张扭曲的人脸。"太守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幅画像，"这是根据护卫描述画的。"
画像上是一个半蛇半人的怪物，蛇头上嵌着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正好位于左眼位置。
后羿盯着画像，突然发现一个细节："这张脸...是否有点像当年协助我铸箭的欧冶子大师？"
柳太守倒吸一口冷气："您这一说...确实有几分相似！可欧冶子大师不是已经..."
"死了。"后羿沉声道，"但有些邪术能利用死者的怨气。"他想起了青娥说的"被更黑暗的东西占据"。
"英雄，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下官就是倾家荡产..."
后羿抬手打断："我需要一条快船，几支火把，还有..."他犹豫了一下，"十年前我射杀巴蛇时穿的那件皮甲，听说被收藏在府库中？"
柳太守连连点头："都在！都在！那皮甲和英雄用过的箭矢都被妥善保存，就等英雄归来！"
子时将至，湖面上升起浓雾。后羿独自划着小船向巴陵岛驶去。他穿着当年的皮甲，腰间别着青娥给的鳞片，箭囊中除了普通箭矢，还有三支特殊的箭——这是他从太守府库中找到的，十年前用陨铁余料打造的备用箭，虽不及"诛邪"箭威力强大，但也带有破邪之力。
雾气越来越浓，船身突然轻微震动，像是撞上了什么。后羿低头一看，水中密密麻麻全是蛇影，小的如臂粗，大的堪比人腿。奇怪的是，它们靠近船底时都会突然避开，似乎惧怕着什么。
"青娥的鳞片..."后羿摸了摸腰间的鳞片，果然微微发烫。
小船靠岸时，眼前的景象令后羿呼吸一滞。原本的石蛇雕像已经碎裂，露出内部黑红色的肉质，仿佛正在缓慢复苏。岛上树木枯萎，地面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薄膜，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这边。"
青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后羿转头看见她从雾中走出，今天的她看起来更加苍白，几乎透明。
"跟我来，但要保持安静。"青娥低声道，"它今晚格外警觉。"
两人悄悄向岛中央前进。路过的岩石缝隙中，随处可见盘踞的小巴蛇，它们头顶都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像是未成形的角。后羿注意到青娥经过时，这些小蛇都会瑟缩后退，仿佛遇到了天敌。
"它们怕你？"后羿小声问。
青娥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纯血总是压制杂种。"
岛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地洞入口，直径约三丈，洞壁覆盖着蠕动的肉膜，像是某种生物的食道。洞口不断喷出带着腥臭的绿色雾气。
"下面就是它的巢穴。"青娥停下脚步，"女孩在最深处的祭坛上，被蛇茧包裹着。那怪物就在她旁边...正在蜕变。"
后羿抽出一支陨铁箭："你为何不自己救她？"
青娥的竖瞳闪过一丝痛苦："我...不能靠近祭坛。那里有禁制。"她抬起手腕，露出那圈红痕，"上次尝试时差点被烧成灰烬。"
后羿点点头，正要进入地洞，青娥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怪物体内...有一部分是欧冶子的怨魂。当年铸箭时，他的心血融入箭中，箭又射入巴蛇体内...某种邪恶的力量将两者融合了。"
后羿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画像上那张人脸的来历。
"所以它恨你入骨。"青娥松开手，"小心它的声音...能蛊惑人心。"
后羿深吸一口气，点燃火把，毅然踏入地洞。洞壁的肉膜在他经过时微微收缩，分泌出腐蚀性的黏液，好在皮甲保护了他。越往下走，空气越浑浊，绿色的雾气几乎遮蔽了视线，耳边充斥着窸窸窣窣的蛇行声和诡异的低语，仿佛有无数人在耳边呢喃。
"后羿...你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深处传来，像是无数声音的混合体，其中有巴蛇的嘶嘶声，有欧冶子的苍老声音，还有一种更古老、更邪恶的音调。
"我等你很久了...让我们...合为一体吧..."
后羿握紧弓箭，继续向下。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出现在面前，中央是一个黑色水潭，潭边立着一座血肉组成的祭坛。祭坛上，一个被半透明蛇茧包裹的少女静静躺着，正是云萝。
而在水潭中，一个庞然大物正缓缓升起...
水潭中的怪物缓缓升起，后羿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条前所未见的恐怖生物——上半身依稀保留着巴蛇的特征，但蛇头上那张欧冶子的人脸已经完全融合，左眼处仍是黑洞洞的箭伤，右眼则闪烁着非人的绿光。更骇人的是，蛇身中段膨胀出两个畸形的肉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分化，形成类似人类手臂的肢体。
"看啊...后羿..."怪物发出混合着蛇嘶与人声的诡异音调，新生的手臂笨拙地活动着，"我正在变得...完美..."
后羿强忍恶心，迅速观察环境。洞穴约有二十丈见方，顶部垂挂着无数蛇卵状的囊泡，有些已经破裂，粘稠的液体不断滴落。祭坛位于水潭中央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四条血肉组成的"桥梁"连接潭边。云萝被包裹在蛇茧中，胸口微弱起伏，还活着。
"欧冶子大师，"后羿试探性地喊道，"如果您还有意识，请反抗这个怪物！"
蛇头上的人脸突然扭曲起来，欧冶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挤出："后...羿...快...走...它已经...不是..."
"闭嘴！"巴蛇的声音骤然暴怒，一条新生的手臂猛地拍打自己的人脸，"你是我的养分！我的部分！"
趁这短暂的分神，后羿闪电般搭箭拉弓，一支陨铁箭破空而出，直取巴蛇右眼。
"噗！"
箭矢入肉的声音响起，但巴蛇在最后一刻偏头，箭只射穿了它的脸颊。黑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巴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洞穴都随之震动。
"凡人！你伤不了我！"巴蛇狂怒地挥舞着新生手臂，潭水剧烈翻腾，"我已经融合了龙血与怨气，即将成为新的——"
它的话戛然而止。洞穴顶部突然炸开一个大洞，一道青光如流星般坠下，重重撞在巴蛇身上。后羿这才看清，那竟是一条三丈多长的青龙，通体青鳞如翡翠，四爪锋利如刀。
"青娥？"后羿惊呼。
青龙长吟一声，一爪撕向巴蛇新生的手臂，硬生生将其扯断。巴蛇痛呼后退，伤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雾。
"叛徒！"巴蛇怒吼，"你竟敢帮助人类对抗天庭旨意！"
青龙在空中灵活转身，落在后羿身旁，身形迅速缩小，化为青衣女子模样，但额上多了两支晶莹的龙角，双手化为利爪。
"我不是在帮人类，"青娥喘息着说，"我是在阻止你玷污龙族血脉！"她转向后羿，语速飞快，"它正在融合欧冶子的怨气和某种天庭邪力，一旦完成蜕变，整个洞庭湖域都将被污染！"
后羿迅速抽出一支箭："弱点在哪里？"
"逆鳞！蛇头与人身连接处那片倒生的鳞——"青娥突然推开后羿，一道黑光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击中洞壁，岩石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巴蛇已经重整旗鼓，断臂处蠕动着长出新的肉芽。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墨绿色的毒雾喷涌而出。
"闭气！"青娥抓住后羿跃向一旁，毒雾所过之处，地面"滋滋"作响，冒出刺鼻白烟。
后羿在翻滚中稳住身形，发现已经来到一条血肉"桥梁"上，距离祭坛只有十步之遥。蛇茧中的云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动了动。
"青娥，引它注意力！"后羿低喝一声，猫腰向祭坛冲去。
青娥会意，突然跃起化作半龙形态，张口喷出一道青色火焰。巴蛇果然被激怒，放弃后羿转向这个"叛徒"。
"愚蠢的小龙女！"巴蛇狞笑着迎向青焰，任由火焰灼烧自己，"你被贬凡间三百年，连真火都弱成这样了吗？"
后羿趁机冲到祭坛边，拔出腰间匕首割开蛇茧。云萝面色惨白但还有呼吸，她的手腕被割开一道小口，鲜血正缓慢滴入祭坛中央的凹槽。
"坚持住。"后羿迅速扯下一条衣襟包扎她的伤口，正要背起她，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寒意。
"想走？"
巴蛇的声音近在咫尺。后羿猛地转身，只见怪物已经摆脱青娥，蛇头悬在祭坛上方，欧冶子的脸扭曲成诡异的笑容。
"你以为...只有你在调虎离山？"巴蛇嘶嘶笑着，新生手臂突然伸长，一把掐住后羿的喉咙，"我故意...让她得手...就为这一刻..."
后羿挣扎着去摸箭囊，却发现仅剩的两支箭在刚才的翻滚中掉在了桥头。缺氧使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传来青娥遥远的呼喊。
"欧...冶子..."后羿艰难地挤出这个名字，"你...恨的...是我...放过...女孩..."
蛇头上的人脸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欧冶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挣扎着："后羿...箭...逆鳞...七寸下...三指..."
"闭嘴！"巴蛇的另一只手疯狂捶打自己的人脸，但扼住后羿的力道确实松了一瞬。
后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膝盖猛顶巴蛇腹部，同时右手抽出匕首刺向怪物咽喉。巴蛇吃痛松手，后羿跌倒在祭坛边缘，大口喘息。
"英雄！接住！"
青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青光飞至。后羿本能地伸手一抓，竟是他的箭囊，里面还有两支箭！
"你竟敢——！"巴蛇暴怒转身，却见青娥已经跃至洞穴高处，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语。整个洞穴突然亮起无数青色光点，如同星辰坠落。
"龙族禁制？不——！"巴蛇惊恐地抬头，那些光点迅速连接成网，将它暂时禁锢在原地。
后羿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他迅速搭箭拉弓，瞄准巴蛇颈部——七寸下三指处，果然有一片倒生的鳞片，正随着呼吸一张一合。
"嗖！"
第一支箭破空而去，精准命中逆鳞。巴蛇发出不似人间的惨嚎，黑血如泉涌出。但它仍未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挣扎，禁制光网开始出现裂痕。
"后羿...快..."青娥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嘴角溢出青色的血，"最后一箭...必须...穿透..."
后羿毫不犹豫地抽出最后一支陨铁箭。这支箭与之前的不同，箭杆上刻满细密的符文——正是当年欧冶子亲手所刻的破魔咒文。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陨铁箭带着破空之声直取巴蛇逆鳞，恰好从第一支箭造成的伤口射入。箭身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巴蛇整个躯体如遭雷击，剧烈痉挛起来。
"现在！"后羿大吼。
高空中的青娥突然俯冲而下，在接近巴蛇时现出完整的青龙真身。她张口吐出一颗璀璨的青色龙珠，龙珠释放出炽热的光芒，顺着箭伤灼入巴蛇体内。
"不——！天庭...不会...放过..."巴蛇的声音开始分解，欧冶子的脸最后一次浮现，露出解脱般的微笑，随即整个躯体如沙塔般崩塌，化为腥臭的黑水流入潭中。
洞穴剧烈震动，顶部开始崩塌。青龙卷起后羿和云萝，奋力冲向出口。在即将被落石击中的刹那，后羿看见潭底的黑水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巨大面孔，冰冷的目光令他如坠冰窟，但那景象转瞬即逝。
三人冲出地洞时，巴陵岛已经开始下沉。青娥力竭坠落在湖边，恢复人形，面色惨白如纸。后羿抱着昏迷的云萝爬上岸，回头望去，只见湖心掀起巨大漩涡，整个巴陵岛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结束了..."青娥虚弱地说，她的龙角正在缓缓缩回体内，"它死了...真正的死了..."
后羿扶起她："你救了我们。那龙珠..."
"我的本源。"青娥苦笑，"没了它，我将永远保持这人形...再不能腾云驾雾了。"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岳阳城的救援队伍正赶来。
"你该和他们在一起。"青娥试图推开后羿，"我只是个被贬的龙女..."
后羿却紧紧握住她的手："不，你是个英雄。而且..."他望向已经恢复平静的湖面，"我觉得这件事还没真正结束。那张脸...我在潭底看到的..."
青娥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看到了？我以为只有我...那是..."
"太守大人！在这里！"衙役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柳太守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看到女儿安然无恙，顿时老泪纵横。众人要将后羿和青娥抬回城中款待，后羿却婉拒了隆重的仪式。
"巴蛇已除，但湖水可能还有余毒，三月内不可饮用捕捞。"后羿告诫太守，"另请在湖边建一座龙王庙，供奉..."
"洞庭龙君之女，青娥元君。"青娥接口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三日后，当岳阳百姓齐聚湖边准备盛大的庆功宴时，却发现后羿和那位神秘的青衣女子已经悄然离去。只在湖边的沙地上，留着一行字迹：
"妖孽虽除，天道无常。后羿与青娥，去也。"
有人说看见一男一女向昆仑方向而去，男子背负长弓，女子青衣飘飘。也有人说他们去了东海，要寻找什么失落的神器。但无论如何，岳阳城重获安宁，百姓在巴陵广场立起新的雕像——不再是后羿独自射蛇，而是一位弓手与龙女并肩作战的形象。
而那座新建的龙王庙中，青娥元君的神像手腕上，不知被谁系上了一条红色的丝绳，与后羿当年用过的弓弦颜色一模一样...
离开岳阳的第三十七天，后羿与青娥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时值深秋，本该是层林尽染的时节，可眼前的景象却令二人驻足。昆仑群峰被一层诡异的白雾笼罩，那雾气凝而不散，如纱如帐，将整座神山包裹得严严实实。更奇怪的是，山林中鸦雀无声，连一只飞鸟都看不见。
"不对劲。"后羿眯起眼睛，手不自觉地摸向背上的"落日"弓，"昆仑乃万神之乡，平日仙鹤盘旋，瑞兽出没，怎会如此死寂？"
青娥没有立即回答。她那双已经失去龙族金色竖瞳的眼睛——如今只是比常人稍显明亮的普通眼眸——紧盯着山间的白雾，鼻翼微微翕动。
"这雾...有古怪。"她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闻到了法术的味道，而且是龙族的呼风唤雨术，但..."她皱起眉头，"掺杂了某种我不熟悉的气息。"
后羿看向身旁的女子。失去龙珠后的青娥看起来与凡人女子无异，只是行走间仍带着龙族特有的轻盈，以及偶尔流露出超越人类的表情敏锐。她的青衣已经换成便于行动的短打，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束起——那红绳正是后羿从旧弓弦上取下送给她的。
"能分辨是哪位龙君的手法吗？"后羿问。
青娥摇摇头："龙族施法各有特点。我父亲洞庭龙君呼出的云雾总是带着水汽的清新，东海龙王的雾气则有海盐的咸涩。而这个..."她伸手似乎想抓住飘来的一缕雾气，却又警惕地缩回手，"冰冷，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的云雾。"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急促的铜锣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踉踉跄跄地从道旁树林中冲出，看见二人时先是一惊，随即跪地哭喊：
"神仙！救救我们村子吧！"
后羿连忙扶起老人："老丈请起，我们不是神仙，但若有能相助之处，必不推辞。"
老人自称是昆仑山脚下白石村的长老，村子近半月来被白雾笼罩，已有七人失踪，都是夜间被雾中"东西"掳走的。
"起初我们以为是山魈作祟，请了道士做法，却连道士也失踪了。"老人颤抖着说，"昨夜里那白雾竟开始往屋里渗，李家的娃儿就在他娘眼前被雾卷走了！"
青娥与后羿交换了一个眼神。
"老丈，带我们去村子看看。"后羿说。
白石村坐落在昆仑北麓一处山谷中，百来户人家，本该是宁静祥和的景象，如今却被恐慌笼罩。村口设了路障，几个青壮年手持火把和铜锣警戒，见长老带陌生人回来，纷纷围上来。
"这两位是路过的侠士，愿意帮我们除妖！"长老介绍道。
村民们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后羿和青娥。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突然指着青娥惊叫："她的眼睛！会发光！"
确实，在渐暗的天色中，青娥的双眼微微泛着淡青色的光，这是她失去龙珠后仅存的龙族特征。
"我幼时得过怪病，落下的毛病。"青娥平静地解释，随即转移话题，"能带我们看看失踪者最后出现的地方吗？"
村民们领着二人来到村西头一间茅屋前。门前泥地上有几道深深的拖痕，像是有什么重物被强行拖走。
"这是李家，昨晚小儿子就是在这里被掳走的。"一个妇人红着眼睛说，"当时满屋子都是白雾，我们眼睁睁看着雾里伸出好几只苍白的手，把娃儿拖走了..."
青娥蹲下身，手指轻触拖痕，然后凑近闻了闻。
"有股腥味，"她向后羿低语，"但不是鱼腥，更像是...蛇蜕的味道。"
后羿点点头，转向村民："今晚我们守在村里，会会这雾中怪物。"
夜幕降临，后羿和青娥坐在村中央的磨盘上守夜。村民们紧闭门户，只敢透过窗缝观察。白雾如约而至，先是丝丝缕缕地从山间飘来，渐渐浓密如牛奶，将整个村子包裹其中。
"这雾移动的方式不自然。"青娥轻声说，"像是被什么驱使着。"
后羿握紧了弓，箭已上弦。突然，他感觉脖颈一凉——一缕白雾如活物般绕上了他的脖子！
"小心！"青娥一把扯开后羿，同时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她在岳阳龙君庙取来的一点香灰，据说含有微弱的龙气。她将香灰撒向雾中，白雾顿时如遭火焚，发出"嘶嘶"声响退开数尺。
"有效！"后羿赞道，随即瞳孔一缩，"青娥，你后面！"
青娥猛回头，只见浓雾中浮现出数个人形轮廓，苍白如纸，四肢异常细长。它们移动时没有声音，却能看见雾气在它们周围形成诡异的漩涡。
后羿毫不犹豫地放箭。箭矢穿过雾中人形，却如同射入水中，只激起一圈涟漪。
"物理攻击无效！"后羿迅速变换策略，从箭囊抽出一支刻有符文的箭——这是他从岳阳带出的最后一支特制箭。
青娥却按住他的手："等等，它们...好像在观察我们。"
确实，那些人形停在了三丈开外，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二人。近距离看，它们没有五官，只在应该是脸的位置有两个凹陷的黑影。
僵持片刻后，雾中人形突然同时抬手，指向青娥！
"它们对你感兴趣。"后羿警惕地将青娥护在身后。
就在这时，村东头传来一声尖叫。后羿和青娥转头看去，只见一户人家的屋顶被掀开，白雾如瀑布般灌入！
"调虎离山！"后羿咒骂一声，向那户人家奔去，青娥紧随其后。
他们赶到时，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一个约莫十岁的女孩不见了踪影，她的父母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它们带走了小桃..."妇人喃喃道，"这次我看清了...那些东西...它们脖子上有鳞片！"
青娥突然浑身一震："后羿！跟我来！"她冲出屋子，向村外跑去。
后羿紧随其后："发现什么了？"
"那些不是普通妖怪，"青娥边跑边说，"是'雾行者'，龙族最低等的仆从，负责巡逻边界。但它们应该只在龙宫周围活动才对..."
二人追着几缕特别浓密的雾气来到村外一处古井边。井口被白雾完全笼罩，形成一个旋转的雾涡。
"下面有东西。"青娥凝视着井口，"我能感觉到...某种召唤。"
后羿皱眉："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我必须下去。"青娥的声音突然变得陌生而遥远，"这里...有什么在等着我。"
不等后羿阻拦，青娥已纵身跳入井中。后羿咒骂一声，抓起井绳紧随其后。
井下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广阔。后羿落地后发现置身于一个天然溶洞中，四壁长满发光的苔藓，提供微弱照明。青娥站在不远处，面前是一道刻满龙纹的石门。
"这是..."
"龙族封印。"青娥轻抚石门上的纹路，"而且是很古老的那种。看这里——"她指向纹路中心的一个凹槽，"需要龙珠才能开启。"
后羿走近观察："你认为失踪的人在里面？"
青娥刚要回答，石门突然发出"咔哒"一声，缓缓开启了一条缝！一股比井上更浓密的白雾涌出，瞬间将二人包围。
雾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后羿拉弓瞄准声音来源："谁在那里？"
白雾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形象。她身着素白长裙，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双银色的眼睛清晰可见。
"后羿，放下你的武器。"女子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你是谁？"后羿没有放松警惕。
"在此地，他们称我为'瑶姬'。"女子的声音如冰泉叮咚，"但我更重要的身份是...青娥的引路人。"
青娥浑身一震："你认识我？"
瑶姬的身影飘近，雾气构成的手轻轻拂过青娥的脸颊："当然，小青龙。从你被贬下凡间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暗中守护你。"
后羿敏锐地注意到瑶姬说"贬下凡间"而非"流放"，这意味着她知道更多内情。
"那些失踪的村民呢？"后羿质问道。
瑶姬的雾形微微晃动："安全无恙。我需要引起你们的注意，而这是最有效的方式。"她转向青娥，"你体内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是时候知道真相了。"
"什么真相？"青娥追问。
"关于你真正的身世。"瑶姬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你以为你是洞庭龙君的庶出之女，因触犯天条被贬凡间。但事实远非如此..."
瑶姬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溶洞剧烈摇晃，碎石从顶部坠落。
"不好！"瑶姬的雾形开始不稳定，"它们发现我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
"谁发现了你？"后羿护住青娥，躲避坠石。
"守护者...昆仑的看守者..."瑶姬的声音断断续续，"记住，青娥...你诞生于昆仑...你的母亲是..."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淹没了她后面的话。石门完全打开，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从黑暗中快速接近！
"跑！"瑶姬最后喊道，随即她的雾形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
后羿抓住青娥的手向井口方向撤退。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井绳处时，一个庞大的黑影从石门后冲出——那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头顶却长着龙角，眼睛是毫无生气的乳白色。
"白矖！"青娥惊呼，"龙族最古老的守卫！它们应该早已灭绝了才对！"
白矖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刺骨寒流。后羿推开青娥，自己却被寒流擦中左臂，顿时整条手臂结满白霜，失去知觉。
"后羿！"青娥想冲过来，却被另一股白雾缠住腰肢，向白矖拖去。
千钧一发之际，后羿用牙齿咬住箭尾，单手拉弓，向白矖的眼睛射去。这一箭虽不如双手稳健，却胜在出其不意。箭矢深深插入白矖的右眼，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暂时放开了青娥。
"爬上去！快！"后羿推着青娥抓住井绳。
二人拼命攀爬，身后传来白矖撞击井壁的巨响。当他们终于爬出井口时，发现整个村子已被白雾完全笼罩，能见度不足三步。
"去村里！"后羿喘息着说，"那怪物体型太大，进不了村舍！"
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回村子，却发现家家户户门窗大开，村民们全都不见了！
"又失踪了？"后羿难以置信。
青娥却摇头："不...是他们自己走的。看——"她指向地面，足迹整齐地排成一列，向着昆仑山方向延伸。
后羿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头顶传来振翅声。抬头一看，白雾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鸟形阴影掠过。
"还有别的怪物？"
青娥面色苍白："不是怪物...是应龙。天庭的使者。"
阴影在村子上空盘旋一圈，突然俯冲而下。后羿拉弓欲射，却被青娥拦住：
"别动手！它...它带着什么东西..."
应龙在离地三丈处悬停，松开爪子。一个包裹落下，正好掉在二人面前。
后羿谨慎地用脚拨开包裹——里面是失踪的小桃，昏迷但呼吸平稳。紧接着，其他失踪者也一个接一个从雾中被"送"回来，全都安然无恙。
应龙发出一声长鸣，随即振翅高飞，消失在浓雾中。随着它的离去，笼罩村子的白雾也开始渐渐散去。
天亮时分，当最后一个失踪者被送回，白雾完全消散了。村民们陆续醒来，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毫无记忆，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
后羿和青娥站在村口，望着重现晴朗的昆仑山。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后羿揉着仍然冰冷的左臂，"绑架村民又送回来，警告你又帮助你..."
青娥凝视着远方的雪山："一个测试，或者说...一个邀请。"她转向后羿，"瑶姬提到我真正的身世...我想答案在昆仑深处。"
后羿点点头："那就上山。但这次，"他严肃地看着青娥，"我们一起行动，不再有擅自跳井的行为。"
青娥嘴角微扬："遵命，射日英雄。"
就在二人准备启程时，青娥突然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
"怎么了？"后羿紧张地问。
青娥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我的龙珠...我能感觉到它...在昆仑山上...它还活着！"
攀登昆仑的第七天，后羿和青娥已经越过雪线。
空气稀薄得令人头晕，每一步都像是在拖着千钧重物。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粒，刀子般割在脸上。后羿用皮绳将自己与青娥系在一起，以防在能见度极低的风雪中失散。
"再坚持一下！"后羿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喊，"前面有块突出的岩石，可以避风！"
青娥的状态很奇怪。自从她感应到龙珠的存在后，眼中就时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有时会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此刻她虽然冻得嘴唇发青，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二人艰难地挪到岩壁下，终于得以喘息。后羿取出皮囊，里面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冰。他敲碎冰碴，先递给青娥。
"你听到了吗？"青娥突然问，没有接水囊。
"听到什么？"后羿警觉地环顾四周，除了风雪声别无他响。
青娥站起身，解开腰间的绳子："歌声...是女子的歌声...在召唤我..."
"青娥！"后羿想抓住她，但手指只擦过她的衣角。青衣女子如离弦之箭冲入风雪中，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后羿咒骂一声，抓起行囊追了上去。没跑几步，一阵突如其来的雪雾将他完全包围。奇怪的是，风雪声突然消失了，四周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雪雾渐渐散去，后羿惊愕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开满奇花异草的草地上，头顶是湛蓝的天空，远处可见晶莹的雪峰——这分明是昆仑山腰处的春景！
"幻境..."后羿握紧"落日"弓，警惕地观察四周。他曾听西行的旅人说过，昆仑山常有海市蜃楼般的幻境，但亲身经历还是第一次。
草地中央有一棵参天古树，树下站着一个人影。后羿小心靠近，发现那正是青娥，她面前悬浮着一个由光芒构成的女子形象——正是他们在井底见过的"瑶姬"，只是此刻更加清晰生动。
瑶姬看起来二十出头，身着素白羽衣，银发如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间一枚青玉般的鳞片，与青娥失去龙珠前的额鳞极为相似。
"...所以你明白了自己的使命。"瑶姬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后羿刚好听到最后一句。
青娥背对着后羿，肩膀微微颤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时机未到。"瑶姬轻抚青娥的脸颊，"你体内的人族血脉让你必须经历成长，才能真正驾驭龙神之力。而现在..."她抬眼看向后羿，似乎早知道他站在那里，"危机将至，天庭已经决定彻底关闭人神通道。"
后羿走上前："什么危机？青娥到底是什么人？"
瑶姬微笑："啊，射日英雄。你的'落日'弓还好用吗？"
后羿一怔："你认识这张弓？"
"当然。"瑶姬的身影飘近，"这是昆仑神木所制，曾属于..."
她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幻境开始摇晃，草地如波浪般起伏，远处雪峰传来隆隆的崩塌声。
"它们发现我们了！"瑶姬脸色骤变，"听好，青娥不是普通的龙女，她是西王母之女与洞庭龙君的后裔，天生具有沟通人神两界的能力。天庭害怕这种能力，所以将她贬为凡间龙女。"
又一波更剧烈的震动袭来，古树的枝叶纷纷坠落。
"天庭要做什么？"后羿大声问。
"控制所有人神通道！"瑶姬的身影开始闪烁，"他们已经在昆仑设下禁制，很快人间将再也无法获得昆仑的灵气和智慧！青娥是最后的钥匙——啊！"
一道闪电突然劈下，瑶姬的身影被击中，瞬间消散大半。
"快走！"她最后的残影推着青娥和后羿，"去瑶池！找到你的龙珠！记住，后羿，你的弓也藏着秘密..."
幻境如玻璃般碎裂。后羿和青娥猛地跌回现实世界，仍在风雪肆虐的山脊上。不同的是，此刻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由发光蓝花指引的小径，直通山顶。
青娥眼中含泪："后羿，我..."
"先离开这里。"后羿警惕地环顾四周。天空乌云密布，隐约可见巨大的影子在云层中游动。
二人沿着蓝花小径疾行，说来奇怪，踏上这条路后，风雪似乎自动避开他们，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瑶姬说的...你相信吗？"青娥低声问。
后羿点头："解释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你能在失去龙珠后仍保留部分龙族能力，为什么天庭对你格外忌惮..."
"西王母之女..."青娥抚摸自己的脸颊，"难怪我从小就对昆仑有莫名的亲近感。"
路越来越陡，蓝花却越来越密集，最后形成一道光桥，跨越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冰裂缝。桥对面是一座被七彩光环笼罩的山谷——传说中的昆仑瑶池！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光桥时，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只巨大的龙爪探下，直取青娥！
后羿闪电般拉弓射箭，箭矢击中龙爪却只激起一簇火花。千钧一发之际，瑶池方向射来一道七色光虹，击中龙爪。云层中传来一声痛苦的龙吟，爪子缩了回去。
"快过桥！"一个陌生的女声从瑶池方向传来。
后羿和青娥冲上光桥。刚踏足对岸，桥就消失了，将追击者隔在深渊那边。
瑶池比传说中更加瑰丽。湖水呈现梦幻的蓝绿色，岸边生长着各种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湖中央有个小岛，岛上立着一座水晶宫。
带他们过桥的是一位身着七彩霞衣的仙女，手持玉如意，面容与瑶姬有七分相似。
"我是碧霞元君，瑶姬的姐姐。"仙女自我介绍，"你们能突破禁制来到这里，实属不易。"
"青娥的身世..."后羿开口。
"是真的。"碧霞点头，"你们的到来也在西王母预料之中。跟我来。"
水晶宫内，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端坐在玉座上。她头戴凤冠，身披星月袍，双目如电，不怒自威——正是昆仑之主西王母。
令后羿惊讶的是，西王母手中把玩着一颗青色的珠子，那珠子感应到青娥的到来，突然光芒大盛！
"我的龙珠！"青娥惊呼。
西王母微笑："三百年前，我亲手将它从你体内取出，就是为了今天。"
她起身走下玉座，仔细端详青娥："像，真像你母亲。"她轻叹一声，"可惜瑶芳为情所困，执意嫁给你父亲，最终落得..."
"我母亲怎么了？"青娥急切地问。
"死于天庭的'净世之雷'。"西王母眼中闪过一丝悲痛，"她怀你时，天庭发现混血后裔可能打破人神界限，决定处死你们母女。是我暗中将你调包，交给洞庭龙君抚养。"
后羿注意到西王母说这些时，碧霞元君的表情有些异样，似乎这个版本的故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细节。
"现在，选择吧。"西王母托起龙珠，"接受它，你将恢复全部龙神之力，但也必须承担起守护人神通道的职责；拒绝它，你可以继续做凡人，但永远无法真正觉醒。"
青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后羿。
"别看我。"后羿耸肩，"这是你的命运。"
"如果我接受，会怎样？"
"留在昆仑，成为新的守护者。"西王母说，"偶尔可以下凡巡视，但大部分时间必须镇守通道。"
青娥咬住下唇："也就是说...不能再和后羿一起游历人间？"
西王母的目光在后羿身上停留片刻："射日英雄自有他的宿命。你们的道路...注定分岔。"
水晶宫内一片寂静，只有龙珠发出的轻微嗡鸣。
突然，整个宫殿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碧霞元君脸色大变："不好了！天庭派应龙军团强攻昆仑！他们已经突破了东天门！"
西王母怒目圆睁："果然来了！碧霞，启动'周天星斗大阵'！"
她转向青娥和后羿："没时间了。青娥，立刻做决定！"
青娥望向殿外——天空中密密麻麻全是应龙的身影，雷电交加，爆炸声不绝于耳。她又看向后羿，后者已经搭箭上弦，做好了战斗准备。
"我..."
就在青娥要开口时，后羿的"落日"弓突然自动浮到空中，弓身上的古老纹路全部亮起，形成一个复杂的星图！
"这是..."西王母震惊地看着星图，"北斗授时图！原来如此...后羿，你这张弓是从何处得来？"
后羿同样惊讶："少时在山中偶得。师父说这是上古神器..."
"不，它不是什么上古神器。"西王母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它是钥匙。昆仑第七秘库的钥匙！"
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袭来，水晶宫的顶部开始出现裂痕。
"碧霞，带他们去第七秘库！"西王母命令道，"我要亲自会会这些天庭走狗！"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化作一道金光射向天际。
碧霞元君迅速领着后羿和青娥穿过宫殿密道，向山腹深处行进。沿途后羿注意到墙上壁画记录着某种古老的仪式，其中出现了手持长弓的人形。
"第七秘库藏着什么？"后羿问。
"昆仑最大的秘密。"碧霞回答，"也是天庭最害怕的东西——'天人契约'，当年黄帝与西王母立下的和平协议，规定人神两界永不相犯。"
密道尽头是一扇刻满星图的青铜大门。碧霞示意后羿将弓放在门中央的凹槽里。
弓与凹槽完美契合。大门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开启。秘库内悬浮着一卷玉简，周围环绕着九颗颜色各异的珠子。
青娥倒吸一口气："龙珠！而且不止一颗！"
"历代守护者的龙珠。"碧霞点头，"它们共同维系着契约的力量。但最近三百年，天庭一直在暗中破坏这个平衡..."
后羿走近玉简，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最下方有两个鲜明的印记——一个是西王母的凤纹，另一个却让他浑身一震：那是一张弓的图案，与"落日"弓一模一样！
"这印记..."
"黄帝的徽记。"碧霞说，"他不仅是人皇，也是上古最伟大的射手。你的弓...很可能是他的遗物。"
青娥突然指向库内一面铜镜："那是什么？"
镜中显示的并非他们的倒影，而是一场惊天大战——西王母独自对抗数十条应龙，已经落入下风！
"我们得帮她！"后羿抓起弓就要往外冲。
碧霞拦住他："没用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重启契约。而这需要至少三位守护者的力量。"碧霞看向青娥，"你，我，再加上..."
她的目光落在龙珠上。
青娥明白了："如果我接受龙珠，就能凑够三位？"
碧霞点头："但一旦成为守护者，就再难回头。"
青娥没有犹豫，伸手握住自己的龙珠："我愿意。"
龙珠接触到她的掌心，瞬间化作流光融入体内。青娥全身迸发出耀眼的青光，额间鳞片再现，龙角破额而出，比从前更加晶莹剔透。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连后羿都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第二位准备就绪。"碧霞也取下一颗龙珠融入己身，化作半龙半仙之态，"还差一位..."
就在这时，后羿的弓突然自动飞向第三颗龙珠，将两者连接起来！
"这...不可能！"碧霞惊呼，"除非弓的主人也具有守护者血脉！"
后羿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我是凡人！"
"不全是。"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瑶姬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比之前更加透明，"后羿...你的师父...没告诉你...你的真实身世..."
瑶姬的身影闪烁不定，似乎随时会消散："黄帝血脉...从未断绝..."
秘库再次剧烈震动，顶部开始坍塌。
"没时间了！"碧霞大喊，"后羿，握住弓和龙珠！"
后羿犹豫地看向青娥，后者对他坚定地点头。他深吸一口气，同时抓住了悬浮的弓和第三颗龙珠。
刹那间，整个秘库被金光充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