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在街角偶然听到这首老歌,不禁驻足聆听,齐秦的歌声像一根牵引时光的线,瞬间带我回到那个古老岁月里的冬季。
孩提时代那些在欢笑里流逝的冬天,听齐秦的歌是在那个缓缓转动的磁带里,老旧的木桌上有摊开的作业本,丢开削了一半的铅笔,挑了那盘齐秦《大约在冬季》的磁带塞进录音机里,按下播放键,围着小火炉告诉正在煮茶的爷爷:“冬天要听冬天的歌。”
那时并不知道齐秦是谁,也不知道这首歌里所蕴含的情感,只是因为喜欢音乐的旋律和“大约在冬季”这几个字而已。对待那个魔力的录音机更是爱极了,喜欢从那里发出的任何声音,神奇而动听。
炉火上爷爷的老茶在一次次地沸腾着,茶香与歌声,缭绕在寒冬的小屋里,起身推门的那一刻,已是满院纷飞的雪迷蒙了远处的小山。
雪来的时刻不再贪恋齐秦的歌声与爷爷的茶香,和兄弟姐妹一起跑进那场花事一样盛大的雪里,伸手抓雪花,笑咯咯捧起一捧雪,发间落雪,掌心化雪,那些冬天没有寒冷只多了欢乐。
小时候最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总有一场接一场厚厚的雪,覆盖了小山村,装扮出一个童话般的世界。那时爱雪因为雪好看又好玩,看着一片片雪如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又像是破碎的云在急急地落,那满世界的白就成了萧索的冬天里最美的风景。
在没有路灯的年代,乡间小路上厚厚的积雪会把黑夜的黑埋在雪底下,而让那条小路亮晶晶通往远处的学校,冬天的黎明,上学的孩子们会在昨夜一场软软的雪里踏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来,有的脚印踩着脚印,也有人总喜欢在没有脚印的地方独独留下自己的印迹,骄傲地踏出一道风景来。
多年后看到城市的小孩每天都由家人陪着,坐着各种车辆流水一样涌向学校的方向,突然会感觉自己的童年很幸福,会很怀念那个背着小书包的年代,如今的孩子只有写不完的作业和上不完的辅导班,而我们却总有一个简单而快乐的童年。
在那条通往学校的小路上,我们总是那样悠然地边玩边走,聊着天、讲着各种稀奇的故事,笑声回响在黎明安静的村庄里。我们不需要大人接送,有哥哥姐姐带着就可以,更不用担心有车辆驶过,整条小路任由我们随意地走!
朝着学校出发的时候天还未亮,有月光映着白雪,三三两两背着小书包说说笑笑的孩童成了童话世界的小精灵,我们踩着雪,偶尔会为一颗滑过天际的流星而尖叫。
我们都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小棉袄,和那双并不保暖的小布鞋,脚下踩着雪,手里还要捏一个坚硬的小雪球玩,小手冻得通红,却还是要捏好一个雪球悄悄塞到玩伴的衣领里,然后在那声冰凉的尖叫声中追逐着跑在雪地里。
大约在冬季,在我们的年少时光,在那个飘雪的晶莹世界,我们的快乐简单而珍贵。流水般的时光总不容我们在最纯真无忧的岁月里逗留,它载着我们走向复杂而纷乱的世界。从此为了生活而奔波,遇见新的事物新的人,和儿时的村庄告别,在灯火通明的城市来来往往,在梦里却总会走在那条白雪和月光照亮的小路上。
家里的那个录音机早已被收破烂的师傅带走,爷爷还在那间老屋里煮着老茶,在一次次沸腾的茶香里,他已白发苍苍。不再有贪玩的小孩任性地告诉他“冬天就要听冬天的歌”,他放着自己的戏曲唱片,煮着老茶听着戏,守着故土看着雪。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总会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围着火炉看他煮茶的小女孩。
如今听到齐秦的歌声,是在这个小城的晨里,很庆幸这座小城还可以拥有一个天蓝的晨,可以不用忍受雾霾的困扰。车如流水的马路却不禁让人担忧,这珍贵而又短暂的蓝天也许很快就会被占据,就像成长会占据那些好美的少年时光一样,不断地拥有也无尽地失去。
晚来天欲雪,在冬季,渴望一场少年时光的雪,覆盖那些突兀着的萧索,在一个晶莹的冰雪世界里踩一串脚印,可以有一个小火炉再煮一杯老茶,可以有一条小路,没有车没有灯,只有行人和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