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爱情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淘故事,ID:林晨月,文责自负。】

没有爱情的城市,一切都显得荒芜。

1

秋天刚刚来到这座城市,叶子还没有开始下落。天气令人感到舒服,城市不再那样让人燥热。傍晚逐渐热闹起来。街上的行人多了。来回穿梭的都是一群城市的陌生者,互不相识,荒芜,没有温情的城市。各色男女在这座城市汇集,只是,不会产生爱情。爱情,似乎已经被人们遗忘了,人们小心地将自己的情感藏起来。爱情成了收藏家的收藏品,或许只有在博物馆才可以找得到。但纯真的人总相信这个城市还存在爱情。

下午6点半,午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弥留在天空中。周云树出现在城市广场。她穿着黄色纯棉T恤,淡紫色及膝短裙,背着吉他快速穿过广场。行色匆匆,几乎没有留意周围的景色。最后开始小跑。她没有感觉到,有一个男子从身旁走来。一下就撞到了男子。男子摔倒在地,云树勉强平衡着身体没有摔倒。她走到男子面前,向他伸出手。“喂,你没事吧?”

男子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云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你起来啦。怎么这么容易就摔倒啊。是不是男的啊。”

“还不是你也不看路突然就撞过来。还说我。”男子说着,抓住云树伸给他的手,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森。你呢?”

“我可没说要告诉你我是谁。如果下回再见到你的话我就告诉你。不过,应该不可能再见了。我有急事先走了。”云树说着就开始小跑,只留与他一个背影和挥动在空中的手。森静静地看着云树离开。

2

在梧桐雨酒吧,云树将吉他挎在肩膀上,调音。与乐队的人在一起,演奏,云树是主唱。她清丽的歌声穿透空气的迷离,到达人们的耳中。这时酒吧的人还不多,人们在安静地喝着酒,听云树唱歌。

过了半个多小时,酒吧的门被打开,是森走进来。云树看到森,略有迟疑,一时没有跟上曲子的节奏。有些慌乱,有台上感到窘迫。森看了一眼酒吧,看到云树的窘态,对她微笑。他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要了一杯威士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云树在台上演奏。他气定神闲,对着云树微笑。

唱了许久,休息的时候,服务生端着一杯冰水给云树。她稍有迟疑,还是接下。看见森举起杯子对着她笑,知道是他要人给她送的水。她小心将吉他拿起放在一边,快速跑到森的座位旁边。

“怎么,你为了知道我的名字还特地跟着我来这里啊。”

“才不是呢。我只是无聊想找个地喝酒而已。没想到居然在这就遇见你了。”

“那看来我们还真有缘。”

“那么你是要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森看着她。

“现在没时间,我还有事。一会儿你等我下班么?”她还没听到他的回答,匆匆将杯中的水喝尽,把杯子放在桌上就跑回去继续弹奏吉他。这个旋律,是孙燕姿的《遇见》。是送给森的么?低回婉转的声音穿过空气,弥漫四周。

渐渐地,酒吧的人开始多起来。都市中的人,许多都是在酒吧中度过寂寞的夜,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起床上班。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丝毫乐趣,只是需要如此去填满人生的空虚与内心的孤独。许多人在酒吧里喝得滥醉,可以做平时被社会观念制约不敢做的事情。可以与初次见面的人发生关系,无需考虑道德与伦理,人得到极大的放松。酒吧大约就是为这样的人群而存在的吧。为这个城市生活在黑夜里的人而存在。他们与那些内心明媚的人不一样,在心上有着隐秘的伤口。不会将自己的伤口示与别人,只有在酒吧的黑暗中抚摸,像兽一样用自己的口水舔着伤口。是深夜里的鱼,在水中无法睡眠,任水将自己冲往何处,冷暖自知。

有一个男子喝得滥醉,摇晃地走到云树身边。张口吐着酒气,令人作呕的气味,他对云树说歌唱得不错。从口袋中掏出钱从云树的领口塞进去,手触到云树身体的时候,云树跳了起来。“你要干嘛,给我滚开点。恶心死了。”

“你什么态度。我给你小费是给你面子。像你们这样的人只配卖唱,看别人眼色。”说着,男子伸手想要打云树。举起的手被森抓住。“你是谁?敢拦我。”

“我是她男朋友。”森说着,完全没去看云树听到是什么反应。

“你没能力养她,让她出来卖唱,也好意思站出来出头。”男子满口酒气,意识不清、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给我让开。”男子说着就拿起另一支手的酒瓶要打森。

森灵巧闪过。完全不像是刚才轻易就被云树撞倒的人。他很快抽回抓着男子的手,一拳打中男子腹部往下三寸的地方。男子感到疼痛,坐到地上。森转过身抓住云树的手快速离开酒吧。没有被人拦下。

在路边的小吃店坐下,森要了份油豆腐粉丝,也给她点了一份。再点上生煎、小笼。两个人就这样相对坐着,吃着小吃。“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森说。

“还说呢。都是因为你,我以后就失业了。”

“我是救你好不?”

“算我怕了你了。我是在酒吧唱歌,这样的事我知道怎么应付。好啦。我叫周云树。可以了吧。”

森沉默不语,只是吃着粉丝。

“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你一直说要我告诉你我的名字了。现在知道了又不说话了。”

“那个,刚才的事抱歉了,包括说我是你男朋友的事。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

“算了。都已经发生了。我不想去想了。反正明天起再到其他酒吧去看一下有没工作。生活总是要继续,不会在乎我们是否喜欢。”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去酒吧唱歌呢?”

“因为我除了唱歌弹吉他,其他什么也不会。总不能让我父母养我一辈子吧,总得依靠自己力量生活。”

“我是说,你唱得这么好,为什么要去酒吧唱?”

“不然你觉得我能去哪里。生活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天真。我也想当歌星,发唱片啊。不用在酒吧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但这不是我想就可以做到的。”

“我可以帮你推荐。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人。”

“你不明白我。如果接受你的帮助,那和靠我父母养我有什么区别?这不是我能接受的生活。”

“可是我想帮你。”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幻想。帮助陌生人,然后可以告诉自己,自己是多少善良的人。但你不明白,我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即使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死亡也不能,我宁愿接受死亡的诱惑,也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馈赠。”

“为什么你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呢?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也许你应该接受他人善意的帮助。”

“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如果我们还有机会相见的话。”云树打断森。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每次的话都这么绝望。说得似乎你很确信我们不会再相见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因为我们的人生就是一直在告别。告别父母,告别朋友,最后独自死去。生命就是在不断地告别。”云树说完起身离开。

森看着她的背影,对她喊:“如果还有机会再见,你要接受我的帮助。”

云树小跑着离开。

3

星期六的午后,咖啡店里熙攘地坐着几个人。有用电脑看电影的,也有和女友约会的。森一个人坐在一个靠窗的位子,一边喝着拿铁咖啡,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秋天的午后,慵懒的阳光照在梧桐树上,透过梧桐树,斑驳摇曳的日光洒在柏油路上。影影绰绰。咖啡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是爱尔兰风笛,the south wind。森想起曾经,一直都是听着这首曲子在写作。写作,让他得到了许多东西,也失去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让他学会了接受生命给他带来的一切,得到或者失去。听到这首曲子,他想起当时和女友住在一起,他在房间写作,女友偶尔会从身后抱住他,告诉他要永远在一起。那时他相信了。但是他写的小说一直都没有人喜欢,生活也是穷困潦倒。女友最后嫁给了家里介绍的有钱的男子。森没有见过那个男的,就这样他唯一的感情就结束了。所谓的爱情,最终也是敌不过生活的压力的吧。但在他的心里,还是相信着爱情的。只是他后来也不再写作了,成为一个商人。还是被其他人的看法所改变了。生活,一直都这么困难,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可却什么也做不成。努力地去爱一个人,而她却离开了。

森从窗户中看到云树。她和一个男子在一起。那个男子染着黄色的头发,右耳戴着耳环,穿着毫不修饰。皮肤粗糙,应该抽很多的烟。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森的心中滋生。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觉得云树不应该和这样的男子在一起吧。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他的想法而已。

森起身跑出咖啡店,想去追上云树。走到十字路口,云树和男子已经消失了。森失落地返回咖啡店继续喝咖啡。一直在咖啡店坐到傍晚,然后离开,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不想回家。不知觉中走到了电影院。这个名叫“转角”的电影院,是曾经和女友经常来的地方。经常是在周末的午后,在女友休息的时候,他们牵着手来到这里。她经常要看爱情片,他虽不喜欢这样的电影,还是被她拉着陪她看。看到煽情的情节,她会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只是,这些都是曾经的事。应该都已经过去四年了吧,现在她应该正在给丈夫准备晚餐,也许已经有了子女。他拍了下自己的头。也不清楚自己都在想什么,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现在幸福就好了。

森并没有恨过她的离开,不过,仍然有些伤感。他决定走进电影院。正好在播《失恋33天》,他买了票要去看。不觉在电影中流下眼泪,虽然情节没有什么能打动他内心的地方。中途森起身离开,走到电影院门口,看到云树走过。他快速追上去。

拍着云树的肩膀,“嘿,我们还是见面了。我就和你说一定会见面的吧。”

“真奇怪,为什么在哪都会见到你。你来这里干什么?”云树说着看到森身后的电影海报,“你来看《失恋33天》?看不出你还有小女生情怀。”

“看到一半,觉得没有特别吸引我的地方就出来了。你呢,来这里看什么?不和今天那个男人一起么?”

“你不会是跟踪我吧?”云树有些吃惊。

“我才没那么变态。只是今天在咖啡店,看见你和他路过。他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你不是会喜欢上我了吧?”云树说道。

“你去死。我才没有。”

“那就好。我想应该也不会。”她对他笑。

“我说,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好啊。”云树开心地说。

日本料理店中,森与云树面对面坐下。森要了三文鱼、寿司、日本清酒。云树点了刺身、烤银鳕鱼。两个人一边喝着清酒,一边聊天,看上去像是相识已久的恋人。

森为云树倒酒,忽然说道,“云树,上回说过如果再遇到的话就让我帮你。现在我们又相见了。所以你就接受我的好意吧。我只是想帮助你而已。”

“我只是说再说,可没说要接受你的帮助吧。你的记性是不是有问题。这么快就老了?”她笑。她心里还是感激他的,只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别人的帮助,更不用说是只见了两次面的人。十几岁起离开家到处卖唱,她已经无法轻易将自己托付给他人。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抱紧自己,取暖、抚慰自己的伤口。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一直在酒吧唱下去的。在那里的工作是无法维持你将来的生活的。你就没想过要离开,去过更好的生活吗?”

“那么远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思考范围了。”她笑。“你是干什么的?”她问。

“我?我是个商人。”

“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商人。”

“为什么?”

“因为,哪有商人会做着明显没有希望的事,并且无利可图的事。”

森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干什么的。”

“说不清,总之不像是商人。你之前是干什么的?”

“写小说的。”

“写作啊。是个天真的职业吧。这个社会靠写作是无法生存下去的。你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改当商人了吧?”

“我不想说这个。”说到了森的痛处。如果当初他能有更多的钱,如果他能成功,女友应该就不会离开了。所以他才要帮云树。他终于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为何要去帮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不是喜欢上她。他在心中对自己强调。

离开料理店,他们在马路上走着。马路两旁全是法国梧桐,昏黄的路灯下风姿绰约的树。森想起了女友。虽然,她的名字越来越不容易记起了。曾经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对,不是忘记,一定还有心里的某一个角落。她的面容,渐渐地开始模糊。他不想忘记她,要努力地记着。无意识中,森将云树当成女友了,牵着云树的手在路上走着。那时,他和女友也是这样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很远的路。这也许是森心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云树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就这样任他牵着。

走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是默默地牵着手走着。看上去和情侣毫无分别。走到下一个路口,云树抽回自己的手,对森说,“下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吃饭吧。一直都是你请我。”森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是牵着云树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嗯,好。”

“那么,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森转身。

“那个,你今天看到的是女的。我们乐队的Keyboard。”云树在森的身后大声喊出,然后转身跑开。

森继续走着,泛起浅浅的笑容。

4

森回到公寓。走到沙发边躺下,什么事也不去想,只是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柔软的沙发,躺在上面,看着外面的灯火。夜色阑珊,跳脱的城市灯火,微弱的光照在房间里。什么事也不想,只是深深的孤独。周围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找不到出口。最后,只能是被自己的孤独给湮没。没有什么会是我们的救赎,爱情也不是。只是活着,便要去爱,仅此而已。得不到救赎,我们活着只是不停地往下落,什么可以抓住的东西也没有。也许云树说的是对的,他根本不适合当一个商人。商人应该有明确的目标,怎样的都好,即便只是为了利益。那样就可以努力工作,就不会感觉到孤独了。因为所有的孤独都被工作的琐事给掩埋。

就这么想着,森在沙发上睡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被手机的铃声吵醒。真是的。这时候还有谁会打电话给自己,他想着,在睡梦中找到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按掉没去理会。过了几分钟,手机又响起来。无奈,只能接起。“喂,谁?”他在还没完全睡醒中接电话。可以听见电话的另一头是嘈杂的声音,不知道会是哪里。不过却因为这声音他彻底醒了。

“是我。限你三十分钟内赶到华山路的时光酒吧。我在这等你。”

这是谁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是云树么?他在心里疑惑。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他的手机号的。没时间多想,赶紧跑到门口穿上鞋离开。夜已经深了,马路上没什么人,很冷清。只有梧桐树在风中清晰作响。一边跑一边喘着气。终于在四十分钟赶到。

推开酒吧的门,森听到云树的歌声,看到她在台上弹吉他。森径直走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要了一杯鸡尾酒。过了许久,云树停下,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迟到了十分钟。”

“喂,我跑得很累了啊。我住得远嘛。”

“你不会坐出租车过来啊。笨死了。”她感到好笑。

“你不说你什么时候打电话找我。我那里交通不方便。坐出租车的话可能要更慢呢。”森解释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手机号。我记得我没有告诉你啊。”

“这还不简单。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手机放在桌子上,我就用你手机打给我手机咯。你可以看一下拨出记录。”

“好吧,算你厉害。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看看我的新工作了。都是因为你,我之前的工作黄了。怎么也得尽快找到工作吧,不然我的房租谁付啊。”

“你找到工作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是想告诉你,我不需要依赖他人也是可以活下去的。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唱歌了。你在这等我。”云树说着就小跑回台上继续弹吉他,唱歌。

森坐在位子上,疲惫地睡着了。凌晨1点,他被人摇醒。是云树下班了来找他。“醒醒,我下班了。我们走吧。”森跟着云树走出酒吧。九月中旬的深夜,风中带着清冷,一下子森就清醒了。“真是的,叫你来听我唱歌,你却在那睡觉。”

“不好意思。实在太累了,都那么迟了嘛。”

“算了,不和你计较。”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去吃东西了,唱了这么久早就饿了,你也应该饿了吧。说过我请你的。所以走吧。”

“似乎我们见面都是在吃啊。”坐下以后森说道。他们来到一家小杨生煎。

“不会啊。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把你撞倒了。”云树笑着说。“那时我就想你也太没用了,被一个女的撞倒了。”

“别再说我的糗事了。那时我不是没有防备嘛。”说着,他们点的菜就送上来了。小小的桌子被摆满小吃,看着这许多的吃的,令人心生饱足感。许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食物,可以维持我们生存的东西。其他的许多都只是附属品,可有可无。如果连最起码的生存的能量都没有,更别提其他什么情感。长年漂泊,独自生活让云树懂得这个道理。看到吃的摆上来,迅速地开吃。填饱自己肚子最重要。她埋头吃着,森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森问道。

“以前乐队的Keyboard介绍的,就是你白天看见的那个。说是一个乐队的主唱被人挖走了,叫我来试试看。我一试就成功了啊。”

“就是那个看起来像男人的那个啊。”

“你小心点。这话被她听到的话会杀了你的。”

“没事,你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那就是我手上有你的把柄了。哈哈。”云树开心地笑。

“是啊,还得请你高抬贵手。”

“我会考虑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说明我没看错。你果然很有实力,只是你自己不了解。如果遇到机会的话你一定会成功的。”

“不说这个。成功什么的想着都心烦。现在没心情想这个。吃东西吧。”

吃完后,森和云树在马路上走着,看着这美丽的夜色。上海的夜色格外的迷人,少有的昏黄路灯,安静的街道,挺直的梧桐树。一阵风吹过,叶子纷纷往下落。这些景色使这座城市成为与众不同的城市。这里有繁华昌盛,也有不为繁华动容的宁静景色。成为城市的两极,慢慢的生长,安静自处。但最主要的色彩还是繁华的,所以这里应该也找不到爱情了吧。

森把云树送回公寓。在公寓楼下告别。云树走近,抱住他。“晚安。”

“晚安。”

与云树告别,森漫步走回自己住的公寓。走了多久也没注意。只知道,天色渐渐明亮幽微,浅浅的蓝色天空,路灯照在地面的感觉渐渐淡薄。没有星辰。

终于,走到公寓。拖着身体走回房间,将窗帘拉上,瞬时房间内又是黑夜。森重重地倒在床上,和衣而睡。终于什么事也不想了。

窗外天色渐渐泛白,这个城市也要醒来了。森睡去。

5

森坐在桌子前,对着电脑写作。他在写一篇小说,关于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注定要失去的爱情。社会总让人悲观地不愿相信爱情,对爱情漠视。人们宁愿相信物质。因为物质是可以牢牢抓在手里的,不会失去,让人有安全感。而情感只是飘忽不定的事物,无法把握,无法看清。对着白色的WORD页面,森一直在键盘上敲着。看着页面数渐渐增加,似乎心里对于爱情越来越没有信心了。似乎是把自己带入了小说的世界。

清光着脚,穿着家居服饰,悄悄地走到森的背后。手从森的肩膀上方穿过,环绕他的脖子,抱住他。将身体的重量都交付与他。森感觉到身体的重量,回过头,看到清的脸。他想,应该还是有爱情的。他将思绪从小说中抽出,转过身抱住清。轻吻她的脸庞。

清是森大学时代交往的女友。大学结束后分隔两地,天各一方。森留在上海,清去了深圳工作。森只想写作。在中环边上租了一间小房,整日在房间里写作。不停地投稿,可是基本上都石沉大海,还是依靠着家里的供养才能生存。那时他感到绝望,还好有清的鼓励,他才能坚持着。那时,最快乐的事就是和清在网上聊天。

分隔两地也抵挡不住他对清的思念。他想要清来上海,两人第一次起争执。清说他自私,为何自己不去深圳。但他始终是如此的人,无法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最后,清还是辞去了在深圳的工作,跑来上海。

清在上海找到了工作,他们搬进了新租的公寓。终于可以在一起生活了。清出去工作的时候,森还在睡觉。漫长的白天,森一人在电脑前度过,不停地写没有人看的小说,投稿。周末和清到外面玩,散步,看电影。时间似乎可以就此静止,他们终于在一起,没有了争吵,只要能相互厮守。

就这样过了几年,清的家人在催她结婚了。清将森带回家中见父母,和父母一起用晚餐。

“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清的母亲看着他,似是在提防他将她的女儿骗走。

“是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没有工作。我在家里写小说。”

清的父亲一直沉默不语。母亲也不说话了。森知道,他们并不满意自己。写小说是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更何况他还没有发表过小说。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能力养活我女儿?”清的父亲终于张口说话。

“我不想骗你们。目前我还没有能力,但我是爱她的。我一定会努力养活她的。”

“这样的话我们不想听。”清的母亲插嘴说出了丈夫的想法。

那一晚后来发生的事变得模糊,怎么走出清的家也不清楚。

清很久都没在他们租的公寓出现,去找她也很难找到。三个月后,清离开了他。最终还是因为她的父母不满意他,因为他没有能力。清很快就嫁给了父母给她找的一个大公司老板。最终爱情还是抵不过世情。我们需要生活,而生活就是需要钱。爱情也是抵不过物质。而讽刺的是森的一篇短篇小说终于得到发表,稿费2000元。虽然是他赚到的第一笔钱,可要维持生活还远远不够。

忽然听到嘈杂的声音,被手机铃声惊醒。原来刚才是在做梦。不,这不是梦,只是他在意识模糊中想起了女友。那些他和清所发生过的事。森彻底清醒,看了一下手机,是云树打来的。

冬天已经悄然地来到了这座城市,森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仍有些冷。他坐起来,按下接听。好像很久都不曾听到云树的声音了。“什么事?已经这个时候了。”被吵醒,森多少有些不高兴。

“告诉我你住在哪?”云树没理会森的不满。

“什么?你要来?”森很吃惊地问道。

“是啦。你快告诉我你住哪。”

森将住址告诉云树。已经无法再睡下了,他起身穿好衣服。看了一眼时间,是凌晨2点多了,真是个适合睡眠的时间。他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边景色。道路上没有一个行人,很冷清的感觉,只有灯光还在照着这个世界。很久都没有云树的消息,云树没联系他,而他因为工作的繁忙也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事。

外面下起了小雨,细腻的雨丝在路灯下分明可见。森从房间里拿了一把伞下楼,在小区的门口来回走动等着云树。许久也没看见人来,森站在门口不再走动。撑着雨伞站在路灯下,孤独的身影。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云树。他上前去,只见云树面色苍白,气喘吁吁。森用伞帮她挡雨。

“快,快到你家去。”

森带着她走到住的公寓,将门打开让她进去。云树脱掉鞋子快速走进公寓,走到窗户边上朝外面看了看。没看见人她才安心。

“你怎么了?半夜三更了,有事么?”

“你刚才在睡觉?”

“这个时候正常人都应该在睡觉吧。”

“抱歉,因为那时我刚下班回家,所以没考虑到。不过,你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人了,所以即使知道你在睡觉也只能找你。”

“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我只是个笨蛋吧。”

“怎么了?你快说啊。”

“你知道我的新工作吧。就是那个Keyboard介绍的酒吧。因为想节省一点,所以就和乐队的人合租一套公寓。结果乐队里的一个人居然想强奸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你没事了吧?”

“没什么事。只是看来我能这么快找到工作是因为他们对我有所图,还好今天只是一个人,不然我真的没法逃出来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森担心地说。

“不知道,总之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说吧。那里肯定是回不去了。可惜了我还有那么多东西留在那里呢。”

“那你就先住我这吧,不用急着离开。我就睡沙发。工作的事还是让我帮你吧。”

“工作的事以后再说了。我累了想去睡了。谢谢你啦。晚安。”云树打着哈欠,走到森的房间在他的床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森却睡不着了。睡得正熟被吵醒,又听了这样的事。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坐在沙发上喝着。不断地提醒自己,只是想帮助云树而已,不是爱情。爱情,已经随着刚刚那个遥远的梦远去了。在这个荒芜的城市,我们只有远离爱情这样虚无缥缈的事物才能够安全地生活。那种事物就让它随着童话远去吧。现在再想起清,他不会再难受了。至少他告诉自己不会再难受了。也终于,又记起了清的容颜。就在刚刚做梦的时候,一切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姣好的容颜,秀美的长发,洁白粗布棉裙。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她应该还躺在爱人的怀中沉睡吧。这样就很好。终于,清也成为了过去的人,留在他过去的生活中,与现在的他没有关系。应该可以不再去想她,就让她留在心里就好了。清,再见。

生活总是会不断地前进。我们忘记了曾经的人,又会遇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邂逅。生命似乎在我们途经的路上留下了惊喜,等着我们去遇见。很久森都不与别人产生联系了,生意上的伙伴,可以轻易地遗忘,不会对他的生活有任何影响。在清之后,他没有与其他人接触,尝试着将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就这样度过了生命中的几年时间,好似轻描淡写的随意,然后他遇见了云树。云树的到来,是否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改变。他也不清楚,只是至少现在他只能睡在沙发上了。森喝着啤酒,看了一眼房间的门,想了许多事。如果会发生什么就坦然地接受吧。在沙发辗转,直到天际泛白,终于睡着了。

6

傍晚的时候森醒来,房门被打开。云树应该已经醒了。也许是睡前喝了太多酒的缘故,森感觉到一阵头疼。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到云树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杯咖啡。“你醒啦。没经你允许就在你厨房找了东西吃,真不好意思啊。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敢打扰你。自保的本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首先应该想到解决食物问题。哈哈。”

“没事。只要你没吃了过期的东西就好了。”

“你不至于这么狼狈吧。对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不用了。现在没胃口。我在想,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把你的东西拿回来吧。应该会有重要的东西吧。”

“总麻烦你不好吧。而且也不知道再去会遇到什么事。”

“应该不会有事的。他们应该还要去酒吧工作,不是吗?我们在他们离开时进去把东西拿走就好了。”

云树思考了一会儿,说“嗯,那也行吧。那我们快点,不然和他们撞见就麻烦了。”

华灯初上,夜幕笼罩着这个城市。迷幻的光影,有说不出的美。他们经过华山路,特地在酒吧门口停留,听见了酒吧的歌声,乐队的声音。知道他们在这里,可以稍微放心。不过这个歌声真不怎么样。应该是临时找的歌手。唱歌时有走调。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云树拉着森的手快步小跑。

“云树。”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树停了下来。在她身后的森没有及时停下,两人又撞上了,不过还好都没有摔倒,只是稍微有些重心不稳,很快就平衡好身体站定。森不住地道歉。

云树转过来想看是谁叫住自己,不过这个声音倒有些耳熟。感觉应该是熟识的人,但又不会是乐队的人。就在她看到那张脸的同时,时间就此停止了。可以感觉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有梧桐叶随风飘下。眼前的这个人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们曾彼此消耗过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以为再不会相见,在上一次分别后,但终究还是让他们遇见了。云树感到似乎生命有意要和她开这个玩笑。

“你想干嘛?”云树戒备地问。

“故人相见不要这么冷淡嘛。”

“云树,这个人是?”森问。

“我前男友,不是什么好人。不要理他。”

“把‘前’字去掉更合适吧。我们应该还没有分手吧,至少我从来不记得曾经说过分手这样的话。我们不过三年没见怎么你就变得这么冷淡啊。”

“你去死。我多看你一眼就恶心。”云树说完,转过头对森说,“我们走吧,我不想和这种人纠缠。”

“你别急着走啊。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叙叙旧吧。”他拉着云树的手臂说道。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放开我。”

“这位是?”他指着森问道。

“我男友。”云树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倒是森愣了一会儿。知道云树是想用他当挡箭牌。

“你好,我是林。我和她的关系你应该也差不多清楚了吧,我就不再多说了。她脾气很差吧。哈哈。”

“你好,我叫森。”

结果,云树还是被林拉去咖啡店。森不放心云树和林单独在一起,就也跟去了。森坐在他们旁边的位子,要了一份咖啡。一天没吃东西就直接喝咖啡是对生命的巨大消耗,对身体不好。不过他从来不在意。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云树这边的情况。

“好了,你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才不相信你是想和我叙旧。”

“不要这么冷淡嘛。怎么说我们也有七年的感情。”

“我才没空听你扯什么感情的事。你要没话说的话我就走了,我很忙,没有时间耗在你这样的人渣上面。”

云树说着要站起来,准备离开。被林一把抓住,让她坐下。“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耐心啊。这样会把旁边这个人给赶跑的哦。”林指着森说。旁边的森喝着咖啡,听到这里,被咖啡呛到,不住地咳嗽。

“你去死。”云树说完就不理林,拿着咖啡杯来回旋转。喝着咖啡,不加糖与奶精的黑咖啡。苦味顺着喉咙、食道流进肚子中。这样可以消耗身体的能量,喝的太多则是一种伤害身体的方式。云树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卡布奇诺。是奇怪的组合,不知道她的审美如何。

“其实,半年前我就回来了,一直想找你。”林说完停顿了下,似乎在等云树的反应。不过云树一直低着头喝咖啡,一声不吭。林看着,就接着说,“半年前我回来,去深圳找你。不过没找到,后来听说你一个人来了上海。我就跟来了,在这里住了近半年,终于在今天让我再次见到你。我想我还是挺幸运的,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半夜醒来,发现你不在我身边,真的觉得很孤独。那时我知道我一定要找到你,我不能再次失去你。我不能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活下去。”

突然听到这么煽情的话,云树看了眼森的反应。森只是静静地喝着咖啡,一边看着他们这边。“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云树说。

“有用。我知道当初是我丢下你的,所以我要把你找回来。”

“你觉得有可能吗?当初你离开我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你已经彻底失去我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后悔然后改变的。有许多事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比如:破裂的感情,残缺不全的人生,这一切我们只能接受。”

“不,我不相信。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的。云树你告诉我,好不?我们重新开始。”

“你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三年前,你可以潇洒地离开,现在就不要再回来。你这样做什么也弥补不了,只是让你自己难堪而已。给你留一点尊严吧。我走了,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云树说完拉着森要离开咖啡店,没有迟疑,没有回头。

“为什么?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吗?你清醒点,云树。他根本不适合你。只有我才适合你。如果你要走至少把这个留着。”林说着往云树的手里塞一张名片。

云树没有回头,直接走出咖啡店,关上门。森看到她的眼角泛着一滴泪花。虽然她如此决绝,但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还是很困难的吧。毕竟有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即使她不再爱着他,也不是可以轻易地将其遗忘。一切森都看在眼里,不过她对于林的感情他也不清楚,只是擅自猜测而已。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跟着云树的脚步跑着,手还被云树抓着,没有时间容他想其他事情。“你快一点,我们还得去拿东西呢,可别忘了。”

“是,是。不是正跑着呢嘛。我体力不好你体谅一下嘛。”

“真是的,你果然不行。难怪当初那么轻易就被我撞倒了。”

“我不和你说这些没用的。快点跑吧。不然一会儿和他们撞上就麻烦了。”

“原来你住这里啊。你们多少人在一起啊?”他们到达云树住的地方,一个普通的合租公寓。大厅邋遢,没有人收拾,很难想像这里有人生活。公寓内有难闻的气味,森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冷风吹进来,窗帘随着风不停地抖动,拍打着窗户。“终于好受些了。”森说道。

“别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赶紧帮我收拾一下重要的东西离开。”

森帮着云树收拾东西。说是重要的东西,森也不知道对于云树来说什么是重要的,也不能全部拿走,太多的东西一定不好离开。他看到桌子上放着相册,随手翻开一看。那时候的云树像花一样美丽,森看到云树的旁边站着林。他们果然有着很不一般的感情,森好奇是什么使他们之间成为现在这样。有机会一定要问一下云树。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个小旅行箱,里面放着相册、几件衣物、还有几本小说。

“我们走吧。”云树催促森道。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听到了门口的说话声,钥匙在转动。是他们回来了。云树拉着森快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门被打开,还好只有一个人回来。这个人就是之前企图强奸云树的人。他一边走到大厅,一边抱怨说,“真是的,哪找的这么烂的歌手。居然因为她唱得太难听而被赶回来。还有那班白痴,说什么要去放松,无聊。”那人说着在沙发上坐下,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真是的,讨厌,一切都让人讨厌。周云树,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趁着他在闭目养神,云树和森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一阵冷风吹进来,那人感觉到不对劲。这里一直是关着窗户的,不可能有风。他睁开眼睛,看见刚刚被打开的门。森和云树正快速准备逃离。他赶过来。“周云树,我正想你呢,没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说完,他快速跑出房间,追在他们身后。

他跑得很快,在跑到马路上的时候追到了他们。“你怎么不长脑呢。上次被你逃跑,这次居然还敢回来。我正愁找不到你,你就送上门来了。哈哈。”

“云树,你先离开。我会保护你的。”

“就你,我一下就能解决你。”

“云树,你快跑。”

那个男人向他们冲了过来,被森拦住了。和森在马路上扭打起来,森不是他的对手。很明显森在这方面一点都不在行,应该是一个文静的人,面对这样的人肯定吃亏。但森还是牢牢地抱住那人,不让他向云树走去。但森显然撑不了太久,云树看着森被打。那人用手肘一下一下地击打森的背部,森都忍着不叫。“云树,你快跑,不用管我,我撑得住。”云树看着,咬牙跑开。还好之前已经来到街道上了,很快云树就跑开了。

“你小子坏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他继续打着森。森的手放开他,做出防御的姿势,勉强和他对打几下,但很快就不敌他。森被打倒在地上,那个男的还没有放过森的意思,继续用脚踢着森。还好这时,云树带着人赶来,那个男人看见占不上便宜也就逃跑了。云树上前去扶起森,拖着之前遗落在一旁的旅行箱,扶着森离开。向帮忙的几个人说了声谢谢,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疼。”森叫着。云树正在给他上药,碘酒。森身上有擦破皮的地方,还有淤青,许多地方都有大小伤口。不过应该没有大事。

“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伤了。”

“别说傻话了。是我要你回去拿东西的,不然也不会遇到他。不过也真不巧,他居然提早回公寓。这一切都是天意吧。”森说着。云树低着头,不说话。森见她不说话,接着说“喂,我说你。我叫你快跑,你怎么又回去了。”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在那里不管,毕竟你挨打都是因为我。”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了。”

“不。你知道我无法那样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好意。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你说了。所以,我一定要补偿你。你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

“真的不用。”

“要的。”

“好,是你说的。那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只要我做的到的。”

森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着。走到阳台,他停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雨中的上海夜色,光线迷离。在一本书上看到,因为下雨,有许多人死于抑郁症。所以他一直不喜欢雨,感觉令人心烦。细腻的雨丝印出路灯的光影,昏黄色的灯。云树也走到阳台,站在他身边。

“好了,我想好了。我讨厌雨,所以你现在立即让雨停下来吧。”

云树疑惑地看着森,“这种任性的要求是女生才会提出来的吧。你果然不正常。”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嘛。”

“我是说我做的到的都可以。”

“那行。那我就一个要求。你接受我的帮助吧。”

“你还真是执着。为什么一定要我接受你的帮助?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有这个可能。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要是接受我的帮助的话就可以不用接触那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只要你还是去酒吧工作,你就很有可能再遇到那样的人。何况,你有这么好的才华,我不希望你这样浪费自己的能力。还有,你之前的工作毕竟也是因为我才丢掉的,我应该要负责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先答应你吧。但是我不能保证我能好好努力,我不是那样的人。先试试看,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干。这样可以了不?”

“好的。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就联系人帮忙。”

“为什么你会认识这方面的人?你的公司到底是做什么的?”

“是一家文化公司啦。以前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些人,也有唱片行业的人。这点小忙他们应该会帮我的,并且你唱得这么好听,吉他也弹得不错。”

“果然败给你了。当初遇见你就是个错误。早知道这样,就让我父母给我介绍个人直接嫁了得了。也不用考虑工作的问题。”

“你不会的。你对我的帮助都不乐意接受,怎么可能轻易地将自己的余生托付给一个并不爱的人。”

“呵,爱,那是有多累啊。”

森走到厨房拿了两罐啤酒,分一罐给云树。“你也累了吧。喝完啤酒就去休息吧。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一定不好受。”

“你也是。因为我的到来,你也遭遇了许多,麻烦你了。你一定也累了吧。不过,你还得睡沙发今晚。辛苦你了。”

“晚安。”

“晚安。”

森走回大厅,云树对着他的背影小声说。“我想我也许很难再爱上别人。所以,对不起了。”

森走到沙发边,躺下。没有任何反应。也许他什么都没听见。云树耸耸肩,将最后一点啤酒喝下,感觉一阵无力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夜依旧很静,雨还在下,路灯微弱的光照进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森看着外面的夜景,也睡下了。

7

似乎,这个城市的时间正在逐渐加速。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地流逝,等到人们发觉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这样的时刻总让人手足无措。我们的生命,在这样不觉地被消耗着。让人觉得可惜。人们说,恋人在一起的时候,就验证了相对论的成立。是在说时间会因此让人感觉过得很快吗?那么在这座没有爱情的城市,为何时间也过得这么快呢。手中的时间,止不住地流去。许多人都渐渐对此麻木。也许,是工作,是忙碌让人渐渐对时间的存在感到淡薄。工作的时候,总是在想着双休日,想着休息。工作的时候,成堆的工作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样高压的生活,一直如此的话,也许人们不止对时间感到麻木,对生活的真实感也会产生怀疑的吧。

生活,总是需要其他的事物让我们验证其真实。这事物不会是工作,也许是爱情。如果还存在于这座城市的话。也许,终有一日城市里的人们会学会在没有爱情的城市生存下去。只要久了就会适应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至少不是生活的必需品。我们是否可以轻易地相信别人,然后将自己托付给他。如果做不到,则无法爱上一个人。因为最终,我们爱的只是自己。不想受伤,只是想保护自己脆弱的感情。

是否,有人会在那渴望纯真的爱情?是否,还有人在那里等待?或许,应该对城市里生活的人进行分类,一种人无需爱情也可以生活,他们可以在城市里继续待着;一种将爱情当作生活的必需品,他们只能离开城市。

不知觉已经和云树在一起许久了,已经是12月24日了。这一年的圣诞还是没有雪。这是一个需要有雪才有气氛的节日。只是这个城市的冬天雪总是很迟才下,应该要到深冬了。傍晚的时候,森一个人来到外白渡桥。手扶着栏杆,看着在黄浦江中缓慢前行的浏览船。看了半个小时,森想到云树应该也回到公寓了,难得的平安夜,想叫上她出来过。

打了电话给云树,一个小时不到云树就赶到了。仍然穿着裙子。对于寒冷的天气有强大的抵抗力,不过上身也穿上了防寒衣物。“怎么,叫我来这里有事么?”

“因为是平安夜,想和你在外面过。你的唱片怎么样了?”

“唱片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应该明年春天就可以发行了。”

“嗯。那就好。看到你现在这样,真为你感到高兴。”

“呵,还好吧。我还是一点实感都没有。虽说要发唱片,但感觉那个发唱片的并不是我。”

“你只是还不能适应生活的改变,慢慢就会习惯的。我相信你的唱片一定会卖得很好的。到时候可别忘记我啊。”

“好了。我们不说工作上的事情了。你说吧,接下来要去哪里?”

“这个,我还没想好。”

“你,总不能我们整晚就在外白渡桥上度过吧,真是一点也不浪漫的平安夜。”

“云树,你陪我在外滩上走走吧。”

外滩的夜景,万国建筑。曾经的繁华旧梦,照明的灯光照在这些西式建筑上,老去的风景只有一种荒芜感。没有人会去在意的孤独。这一座城市最迷人的可能就是这些西式建筑了,是这座城市的伤口,记载着上个世纪的历史。一切繁华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建筑,只有这可以与时间对峙。爱情是不能够的,在与时间的对峙中只能消失。城市,见证了许许多多的这样的故事。许多的爱情故事在城市的街角发生,也许,在下一个街角消失。最后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一切都是平常。如那些立在那的冰冷建筑,毫不动容。

平安夜的外滩,人比平常少了许多。云树和森并排走着,两个人都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森开口说话了,“云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

“你和林之间是怎么回事?”

两人之间很久的沉默,只是走着。“说过了啊。他是我前男友。”云树苍白地笑笑。

“不会这么简单吧。感觉你似乎很恨他。能告诉我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真是败给你了。要不告诉你的话,你应该会缠着我不放吧。我高中的时候遇见的他,那时我对于未来感到迷茫。但是却无法和家里沟通,家里对我过高的期望给我带来很大的压力。感到很孤独,周围没有人能理解我。然后他就出现在我面前。他的出现真的给了我很大力量。我想当歌手,只有他支持我。我很感激他,后来就喜欢上他。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离开家里和他来到深圳。我们办乐队,去酒吧唱歌,到处演出。他是我们的吉他手,我是主唱。他的吉他弹的很好,我还是他教的。那时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还有其他乐队的人。后来他对我说他喜欢我,然后我们就开始交往、同居。我们的乐队渐渐地出名了,甚至有娱乐公司的人来看我们的演出。

“后来,有个娱乐公司来挖角。他们找上了林,说要把他包装成偶像歌手。他和我说了这件事,问我的看法。我说支持他去。虽然他当初只是陪我实现我的理想,但看见他有所作为还是令人高兴。那一段时间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怀孕了。

“最初听到这消息时我完全不知所措。虽然我还有理想没有实现,但我还是想将孩子生下来。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他居然对我说我有孩子的话会影响他的事业,要我打掉。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不想打掉。我去找了他几次,后来他就不肯见我。

“也许他觉得让人知道他和我这样的女子有关系的话对他的形像不好吧。总之,他就这样把我抛弃了。我在深圳游荡,无处可去,乐队也没有办法去了。最后我还是在一家医院将孩子拿掉了,毕竟我自己都没有生存能力,我养不活他。就这样,我只能回家。可回到家中,我父母也以我为耻,不肯接受这样的我。我只能从家里离开。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上海,又开始在酒吧唱歌。后来就遇见你了。”

云树说完,短暂的沉默。森开口,“那你现在还恨他吗?”

“我也不清楚,应该不恨了吧。其实后来我知道他也混得不好。因为歌唱得不好,形像也不阳光,所以一直没红。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他。他所做的应该是一般人都会做的选择吧,一边是前途光明的未来,一边是黯淡无光的,还有小孩的拖累。我的家人尚且离弃我,更何况是他。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恨他。”

“我觉得。你如果不恨他的话,就把所有事都和他说清楚吧。这样也许你也会得到解脱。”

一个小时后,在一家名叫“何日君再来”的咖啡店。云树和林相对坐着,森在云树身后的位子背对他们坐着。

“林,我知道你想修复我们的关系,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云树先开口说道。

“云树,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不会那样了。我会改的。”

“不。我不恨你。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希望你能过得好,不要再纠缠在过去的事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要让自己解脱,也给我解脱的机会。”

“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我走了。不见。”

云树走出咖啡店,森也跟上来。“感觉怎么样?”森问。

“森,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

“你相信爱情吗?”

森牵着她的手小跑起来,没有回答她。

8

三月的时候,春天轻盈地来了。在人们还没发觉的时候,梧桐树开始长出新的叶子,嫩绿色的。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是一个繁花浪漫的季节,即使是城市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气息。万物生发,让人感到活力。

这个时候,云树的唱片终于发行了。就像是蛰伏了整个冬季,漫长的寒冷,然后开始蓬勃生长。唱片很畅销,很快就登上TOP10排行榜。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云树,我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谢谢你的帮助。虽然我一直说不希望接受他人的帮助,但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知道我是不会成功的。”

“是你有实力啦,不然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森,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什么事?”

“我,我想搬出这里。让你在沙发睡了一个冬季了,真的不好意思再在这里打扰了。”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你接着住就好了。”

“我还是想离开。希望你不要再留我。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我可能无法回报你。也正因为如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之前和你说过,我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过于热烈的好意让我有点难以适从。所以还是让我离开吧,等我明白该怎么做以后我会再来见你的。”

“既然你这么想的话,那今晚我们晚餐在外面吃吧,算是离别的纪念。然后你明天再离开,可以么?”

“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桃江路的法式餐厅,两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位子。可以欣赏夜景,幽静小路,还有两边的建筑。华灯初上,霓虹幻影,伴着法式料理与红酒。

“云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也不清楚,先离开一段时间。工作也许能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地过上一段时间。等这一张唱片的宣传工作结束后可能会去旅行,将自己的思绪整理清楚再回来。”

“嗯。记得回来。”

两人离开法式餐厅往回走,借着夜色在路上漫步。快走到公寓的时候遇到了那个企图强奸云树的人,后来森才知道,他是个鼓手。

“哟,你让我好找啊。周云树。”

“你怎么找到我的?”

“没想到你离开我们之后就出名了啊。你不会是和这个男人睡了吧。”

“你去死。”

“名人说脏话可不好。我不会让你成功的。你看我们其他人都还在酒吧卖唱,你却成为歌星了。这太不公平了。”

“她有她的实力。你不能因为她的成功就嫉妒。”森说道。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鼓手说着就拿刀向云树刺过来。森反应快,一下就挡在她前面。刀刺进了森的右胸。森忍着疼痛,用左手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把刀拔出。右手握拳重击他小腹下三寸。森在书上看到,人的下腭和小腹往下三寸,在重击时的瞬间会失去知觉。鼓手还没来得及反击,森抬起右腿,曲膝用力朝他腹部踢去。在上回被他打了之后,森就报名学了些武术,就是担心再次遇到这人。由于用力太重,鼓手倒在地上,顺带着将刀拔出。森感到剧烈疼痛,难以支撑。云树赶紧跑上前来。

森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在医院中醒来,睁开眼就看到医院的天花板还有身旁的各种仪器。看到趴在身旁睡着的云树,森小心坐起来。这时云树醒了。“你醒了啊。身体没事了吧?”

“嗯。感觉还好。你呢,后来有没事?”

“没事。他被你打倒了。我就报警了。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真看不出当初你怎么就被我撞倒了。”

“呵,过去的事你还提。你准备走了吗?”

“嗯。”

“云树,你相信爱情吗?”

云树没有回答他,只是对着他轻轻微笑。在病房陪他坐了会儿,医生过来检查过了,说森的身体没大事,过一段时间就能出院。医生走后,云树在他身旁坐了会儿。

云树站起来,准备离开。转过身,走向门口。“记得等我回来。”说完离开,病房里只留下森一人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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