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要结婚了,后天。这是许家的第一桩婚事。作为家中领头办事的大伯,自然觉得,侄女的婚礼应当风风光光。不说多么隆重,起码应当让街坊四邻看得到老许家的面子。
可就在今晚,一屋子人,一屋子的烟雾缭绕。不喜庆,也不愉悦,大家面色凝重,讨论着男方家庭没有办妥的事情在婚前应该进行怎样的收尾工作。
边缘地带坐着的许尘大部分时间都在静静听大人们各自发表意见,偶尔附和一下自己的父亲表示赞同。她心里觉得为难并且难为情——原本承载着一个女孩子美好想象的梦中的婚礼,怎么就在讨价还价里被包裹上一层又一层粗俗的外套,硬生生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煎熬和让人头大的琐碎。婚礼,不应该是精心准备的伴手礼,阳光下纯净透明的亚克力板,透灵得像是要发出声响来的小装饰,喜欢的场地,和爱的人吗?
许尘不喜欢许奕。不喜欢她的故作姿态,不喜欢她的牙尖嘴利,不喜欢她对叔叔婶婶的大声嚷嚷,不喜欢她亦真亦假的关心和暗示。两三年前,许奕开玩笑似的对许尘说:“妹妹,有好的男孩子就介绍给姐姐我认识认识呀,我已经快到了要结婚的年纪了”,许尘都是一边“嗯”着,一边在心里说“好的男孩子,呵,把你介绍给人家岂不是祸害人”。总之许尘不喜欢许奕。
现在,许奕要结婚了。那个男人,许尘没见过,但听起来并不多么靠谱,其父母做出的事情也让许尘心凉。“换做是我自己呢?这婚就不结了吧?不,不对,是根本就不会跟他走到这一步。”没错,许尘在为许奕担心。此刻,许尘真心觉得,回忆起来,许奕没那么糟糕,她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许奕的弟弟许昼又在大咧咧崩字:“人家俩从见面开始到现在,我是没有多过问过一句。我很早就说了,我跟我姐说啊,结婚之后,过好过差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的那三万块彩礼,买车的话就一分不少都还给你,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要……”许尘脸上困惑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同胞兄妹或姐弟里,作为姐姐的弟弟和作为妹妹的哥哥,这两个角色,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不都应该接过父亲的那份爱,以坚实后盾的形象,出现在姐姐妹妹的生活里吗?你怎知她嫁的就一定是个表里如一的好人?你怎么能说出她与你无关的话?二十几年的朝夕相处难道真的敌不过那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当真就覆水难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