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睡不着”的毒

有个人中了一种叫做“睡不着”的毒。

当他听说有这种毒时,并不相信。因为那时的他,每晚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一觉睡到大天亮。那时的天,真是蓝啊,那时的他,真是精神抖擞啊。这时的他,真怀念那时呀。

怎么中的毒?那时火光电石的一刹那。只记得大脑刷地空白,心头一痛,嘴角却裂出一个不好看的笑。于是,那晚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枕头不像是自己的枕头,习惯的睡姿怎么都觉得别扭,闭上眼好像有星星遛了进来,睁开眼天花板都要被盯得滴下汗来。原来,一个晚上不止有7个小时,还有420分钟、25200秒。

第二天,他就踏上了寻找解药的道路。

他数过羊,好在他去过一次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星星点点的是那些呆头呆脑、沉默、急于吃草的羊。可是草原太大了,一只一只,还有一只,怎么也数不清。那就数星星吧,但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过星星,雾霾笼罩下的天空里只剩下化学和工业的产物,回忆着星星的模样就把童年勾了回来,苍穹、银河、井水、丝瓜藤、凉席、爷爷讲的故事,这一下更是睡不着了。

“睡前喝牛奶管用啊”,可在他走进超市要买一整箱牛奶时,牛奶的丑闻一下子爆发,好在铩羽而归的人不止他一个。用热水泡脚,大热天的他刚将脚浸进去,汗就冒满了额头,坚持了十分钟,来不及擦干脚就先吃了两颗藿香正气胶囊。听音乐吧,爱听的让他听得入迷,不喜欢的就成了噪音,扰得他心烦意乱。打开电视,他就会热衷于一遍遍将频道从头翻到尾的无聊游戏。看电影,实践证明是将睡眠驱赶的越远了。找朋友聊天,到最后朋友都说:“我熬不住了,先睡了啊”,发短信或微信的甚至有一两个聊着聊着就没了回复,估计是毫无抵御地打起呼噜了,手机还温热,更显得他一个人冷清。还是睡不着。

他从网上学习了心理疗法,“想象着,蓝天,碧海,你双脚踏在沙滩上,松软的沙子在你的脚趾间流动,一步步,你走近大海,你闻得到海水清爽的气息,水波一道道地荡着……”打住打住,这是要溺水的节奏吗?只怪现在的他找不到闲情逸致,剩下的是一颗小心翼翼的心脏。

一个月里,他试了不下100种方法。毒没有解,只是眼窝深重的他,多了份清风道骨的仙气。

终于,他从一位失眠的资深人士那里费劲力气得到了一个秘方——“爱上一个人”。用眷恋冲刷时间,用相思覆盖失眠,用愈发刻骨的牵挂驱赶走浅淡的孤寂。即使还是走不进梦境,他却忘了中毒这回事。

只是那位资深人士隐瞒了他一个事实:“爱上一个人”是一种更加厉害的毒药,而“睡不着”是它的症状之一,而已。

追在心爱的姑娘后面奔跑了一整个白天后,夜晚,一进家门,他就扑倒在床上,睡着了。梦里,他梦见有种毒叫做“睡不着”,而他津津有味地喝下了它,只因对面姑娘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得像个美梦一样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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