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天阴沉沉的，虽然西北方漆黑的浓云正在蔓延，但还不会马上下雨。
青青和大飞低头走在几近干涸的河道上。被河水冲刷得奇形怪状的石头也许就在不经意的一脚踢开的沙子里被发现，他们两个都喜欢这个简单到无聊的探索过程。
河岸两旁茂密的树林里有小路可以到家，可是这两个孩子都不喜欢在树林里走，除非太阳毒得能晒破头皮。
青青不喜欢树林是因为树上经常悬挂着蠕动着肥胖躯体的超大绿虫子。大飞不喜欢在那里走是因为经常有出其不意的鸟屎从天而降，而他常常会是倒霉的那个。青青会因为超级倒霉的他被炮弹击中大笑不止。
于是河道成了他们每天的必经之路。
“看，这个石头像不像没了脑袋的小人儿？”
大飞捡起一块石头递给青青看。
“真的像，有脑袋就更好看了。为什么没脑袋呢？”
“我怎么会知道，”大飞不耐烦的说。
大飞背着斜跨的书包。但他总是不喜欢好好背着。把书包带挎在脖子上书包吊在胸前。
“像电视里的犯人挂着个牌子，”青青指着他的书包笑着说。
“这样呢？”
大飞把书包带放在头顶，书包吊在背上。
“像傻瓜。”
青青捂着嘴闷笑，弯下腰去捡脚下的石头。
大飞伸着手指去戳青青的脑袋，“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讨厌，疼死了。”青青打掉他的手揉着被戳疼的脑袋。
但是他们两个马上都愣愣的看着对方，因为有个奇怪的“隆隆”声，很近，不是打雷。还有强烈的雨水和泥土混合的腥味儿。
“水！”
大飞指着青青的身后，突然大喊。
青青回头看去，身后河道的拐弯处夹杂着枯枝败叶的高高水头翻滚着灰白色的泡沫汹涌而下。
“发水了，”大飞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快跑！”大飞声嘶力竭的喊到。
青青几乎要哭出来，转身跟着大飞撒腿就跑。
“快跑！”
大飞不停的喊着。
“往岸上跑！”青青对跑在前面的大飞高喊。
“不行！上不去！快跑！”
身旁高高的沙坝爬不上去，只能继续往前跑。青青顾不上回头去看身后的水到底有多近了，拼命的跑。羊角小辫“啪啪”的拍打着脸。书包里的文具盒稀里哗啦的乱响。急促的喘息声像哭时的抽泣。喉咙和胸口像被风吹干了一样疼痛。耳朵里除了身后巨大的“隆隆”水声就是自己喉咙里急促的喘息声。
“快！快！上岸！”
大飞边跑边喊。他已经跑到了河岸低处，借着冲劲像兔子一样连窜带爬的上了河岸。
“快啊！青青…”
青青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大喊，知道水肯定更近了。
青青窜不上去，但她抓住了裸露在河岸上的树根。大飞趴在河岸上抓住青青的一只手一猛劲就把青青拎上了岸。
大水呼啸而下，夹杂着翻滚的石头凶狠的撞击着阻挡的河岸。
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发抖的喘息着瘫坐在岸边的大树旁。
青青看了看大飞，一声不响的搓掉手掌上咯进去的沙子。大飞看着自己裸露的膝盖被沙粒擦破的道道血痕，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两口。
黑云已经快要压到头顶。大雨的气息越来越重。
大飞看着青青凌乱的四散飞扬的羊角辫，转身用书包碰了碰她，哑着嗓子喘息着低声说，“该走了，回去，就要来雨了。”
青青看着他，迷茫的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树林里的小路上。树枝偶尔伸过来碰一下头，也不会去想伸手把它打开，顽皮的叶子轻轻拂一下脸颊，也不再去想着摘下它。
走在前面的大飞偶尔回头看一下，然后低着头继续默默的走。青青也默默的跟着，耳朵里仍旧发出轰轰的声音，刚才急促的奔跑呼吸把耳朵里鼓得生生的疼。看着大飞灰格子衬衫的后背已经湿透。自己抬手拭一下脸颊，也是满头汗水。
两个背着书包一前一后穿行在树林里的孩子。
原来经过生死一线之后是这样的默默不语。
就在青青到家以后还在继续着迷茫的神情时，大飞已经“嘭”的一声把书包甩在桌上跟大人们高声讲起刚刚的“惊心动魄”。
妈妈吓得惊呼不已。爸爸担心的嘱咐着。
青青看着大飞的眉飞色舞，转头望向窗外，外面已经大雨瓢泼。
很久以后，青青的眼前仍能看见翻滚着白色泡沫滚滚而下的“隆隆”大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