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诗一首:秋天 • 落日





秋天 • 落日


1.

此刻,从一杯水的侧面,我看到了你的真实,
我看见阳光的弯曲,落叶的脸,
在纷乱的秋风里忽隐忽现。看你的喊,
是谁将你从井底捞出并置于壶中?
为你瑟瑟发抖的手加一加温再抹上一些盐?
你从山里来从乡里来,你从哪里来?
肯定不在这城中。说吧,为什么要掩饰?
这城内的光彩已足够斑斓,你想
它还能怎样?像你胸前的扣子?
那颜色已经过时;像你腰间的钥匙?
打开的却是昨天的门。你还能怎样去想象?
迟到的人,抓紧时间吧,这条线,
未必最短。一次偶然的闯入,
我发现多少激越的文字、压抑的信件。
时间不多了,午夜的梦魇,赶快
为你错误的饮食换一张菜单,知道吗兄弟?
落日身后,末班车就要离站。
那是谁的奔走?“一路高歌一路风帆”。

现在,它就像一只咸鸭蛋的黄,暮色时分,
挂在奄奄一息的树上,还在呼吸,
还在为腐烂的泥土输送氧气。“唉,看你们
死缠烂打的样子,到底要打到哪儿去?”
“我是不行了。小的们,加油呵。”
新生的文字欢快地挤进秋后的草垛,
像一个个幸运儿,在离去的码头
和送别的兄长烦躁地握手。“你们去吧,
送粮的大车,机器转起来的时候,
别忘了我们。”这位昨天的鼓手,他老了,
在一根败草的尾部,顺着露水,
流下英雄的眼泪,“时代呵,我不会服输。”
而在另一处晦暗的灯下,那个
每饮必醉的智者,你的文字又在哪里?
“真是的,哑巴怎会念出我的名字?”
等着瞧吧,我的季节,我的秋日,我的诗,
我觉得我应该说出我的故事,
并愉快的得到一种难耐的打量与审视。


2.

“你知道我的前世吗?”在成都,从散花楼
到醉梅轩,从狮子山到宽窄巷子,
你们谈诗论道,说一不二。
“为什么我们要相亲相爱?为什么,
要刨根问底到分手时分?”望着壶中的水泡,
他喃喃自语:那柄长剑是祖传的,
快得很,今夜,我要取下它,
挎在腰间,再次改变自己的装束,
走出这玻璃和灯光的阻碍。我和你们
怎能仅仅是怀想。我要走向远古,
从当代的脚下,捧起这把壶,
迎着黑暗,一个转体,砸了它,
让你看看这玉壶中的一颗冰心。我想,
你不会为我流泪,毕竟已经老了。
哦,他是多么的伤感。“生命诚可贵”,
他沉重,但对于自然,微乎其微,
就像窗下那只垂死的蜜蜂,
再怎么活动或表白,那蜜也是从前的蜜了。

可他不是蜜蜂,他不配,丰收的地里,
他只是一粒尘埃、一滴暮露,
当我们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化为乌有。
“如今有希望的人都生于七十年代。”
还记得几年前的那个深夜吗?
我途经成都,来向你致意,并希望带给你
一个意外的惊喜,可原则面前,
你却那样懦弱犹豫。当我举起拳头时,
当我不容置疑地为你献上话语,
你的睡眠、你的门竟关得那样死。
“你这获释的骗子怎么也走进了教堂的大门?”
深秋到了,落叶将再次光临你的记忆。
其实,你会在乎、惧怕什么呢?
即或是稿件与版面的拒绝,也不会耿耿于怀。
“什么‘性灵’之剑,你是如何炼成的?”
如今,自命的大师满街都是,
一个中心就是一把椅子。看那个天赋的宠儿,
正朝他网上的留言版中泼洒着秋雨。


3.

月前,我去会一位朋友,从百里之外的成都,
来一个加速度,你想,那该有多快。
我知道,你的位置在盆地以北,
是座丘陵起伏的江城,那江姓涪,
比府南河宽得多,也整治了一番,煞是好看。
那城也很现代化,你就驻在城边的
某个坡上,是所学校,隶属游仙区。
(区里有座山在江边,我多次眺望却未登临。
山上有座塔,叫游仙阁,金碧辉煌,
古香古色。据说往上能追溯到“三国”。)
好些日子没去过了,你的房子真不好找。
你的谈吐依然如故,像一瓶醋,
让人憋气得很。你还是那么自信,
从不饶人。我的到来能向你证明什么?
那个发疯的凌晨,在遭到一个意外的重击后,
我们逃离了那个撩拨神经的迪吧。
当我借着夜色吞下一把药丸后,
终于再次有了勇气,并死死咬上了你。

啊,我终于感到了一种善待一种认可,
并让你们吃惊不小。我觉得我还能写点什么。
虽然,太长的结构我不善把握,但
我不会罢休,我会忍住腹中的疼,
耳边的风,我会容忍所有强加的不恭。
放心,我也不会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让你们难以尽兴。这天真是太热了,
不动也是一身的汗。就像山下城里的灯,
巨大的黑暗中不给人一点儿睡眠。
“1812”,“三一书店”,你的网上“煮酒论坛”,
我都一一经过,那是多么忙碌的场面。
但那是否意味着一种诡秘或无稽?
联系到你我脚步的跟进,或节奏的粘连?
我顺从你一个个负气的删除与改变,
我强打精神,迎着你的否定,
试图揭开一个个固执而虚假的编撰。
哦,漫山遍野的呼叫呵,雾一样缭绕着,
穿过树杈,绕过房间,漫过校园……


4.

为什么要躲躲闪闪,并以我的妥协成就你的
圆满?我是一个细胞还是自然之子?
我的隐忍算得了什么。一个活着的名字,
只能挂在心中,一个濒死的句子,
又能代表什么?秋风呵,你就吹你就漠视的
击打吧!我的生命就会结束,就像
我的文字也将化为尘土,像秋天的落木,
色泽深沉却不显生机。这么多的
“知识分子”和“民间诗人”呵,纷纷手执牛耳
立到窗前。他们究竟要代表什么?
此刻,我守在灯下,面对电脑,
输入的速度像我迟钝的反应不得要领。
掌握了新技术的人,你们真幸福。
虽然,我修改的是一首多年前的诗, 
一些随意写下的文字,可面对这双笨手,
面对无数上网的眼睛和高温的秋天,
面对一次次非难的拒绝与乖戾轻蔑的调侃,
必须承认,我已经老了,必须承认,

因为活着,还得忙碌,还得吃饭。
此刻,他就要睡去。在杉板桥的某个房间,
光线暗了下来。他为他点了一支烟,
临睡前的恶习让他咳个不停。
他喝了一口茶,旋即又感到脉搏的减弱和
胸部的沉郁。黄昏,夫人突然的尖叫
让他大吃一惊。呵——,她摔倒了,
但不是说她也开始衰老,她是时间的希望,
活着的支点并为他安排下精细的日子,
规律的早餐,怎么能倒呢?现在,
他拧亮台灯,又掏出一份修改的诗稿,
更加感到分量的轻。“这是我写下的文字吗?”
如今,只有她的赞美使他略感安慰,
或不再怀疑。唉,可能的朋友
越来越少。落日呵,你是否已倒了尽头?
季节就要入冬,不下雨的话,
明天晚上,我们还去散步。知道吗?
“转制”前的单位,为了生存,人心浮动。


5.

现在,我向办公室走去,向图书馆走去。
为了活着,向岗位走去。哦——,
曦光中的白色楼面,对于谋生的人,
它多像大米蒸出的一块干饭。
杉板桥路不长,也就四百多米,
从居室到岗位,步行不过五分钟距离。
“呵,你真幸福,工作、老婆、
小日子。不知道,你还要什么?”
脚步是轻松的,只是一夜的失眠
让心情有点儿灰,有点儿不易察觉的烦乱。
“诗不能当饭吃。”一个早已说破的
古训。就像这路边收荒的铺面
或买菜的小贩。假如有一天我成了流浪汉,
你会不会躲闪或来到我的地摊前?
我知道这是靠不住的,众多的眼神证实了
我的疑心。昨天在茶馆,现实的安慰
使我大梦告醒。二十多年了,
上班下班,等距离往返。这时,

我突然想起初秋八月,出游在青岛,
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咸,
天高水远,空气中蒸馏着潮湿的海鲜。
我和夫人在海边,听人们说夕阳下的海滨,
景色多么美,多么迷人好看。
“白云悠悠在蓝天,天上的神仙在崂山。”
而此刻,我要说的是去年冬天,
一个诗人从这里出发,万水千山七弯八拐,
来到成都,来到杉板桥,来到我
工作和居住的四川。记得他的话很少,
记得他正患着感冒。“多么感动,
你的‘诗歌万里行’,你的拜访,你的记录、
你的鞋子你的尘土。”你是专程来
拜访我的吗?全国这么多诗人,
这么多不知名的诗人呵。国家这么大,
成都这么远,怎么他就找到了我?
怎么我又有了回访的机会?并赶在了他
即将北上的前一天。这么走着想着,
我再次来到了办公桌前……


6.

“写哦,要写哦,不写咋个办嘛。”电话那头
他对他说。呵,你们是多么的年轻。
对于我,写与不写又意味着什么?
日头在坠落,在它熄灭的当口,在几棵树或
众多散乱的叶片上,你幻想用一只手
将它挽留。我知道我已走向衰老。
这种年龄,上不沾天下不沾地,
不是校友,学历不够,又少在一起喝酒吃肉,
能让我加盟做点工作就不错了,
我怎敢出言不逊,乱得罪人。
教诲一个接着一个,“你哪有什么‘性灵之剑’,
不过是哥们儿的抬举,吹吹而已。
何必那么认真”。“什么,你赞同我的观点?
你赞不赞同都没关系。”又一个
倚老卖老,盛气凌人的家伙。
你也配板起面孔蔑视我,蔑视一个
向你求教的活生生的灵魂,我读过你的诗学,
读过你充满“博爱”与“重建”的人性关怀。

那个晚上,我真想抡起胳膊,一巴掌向你打去,
打在你虚假的脸上,叫你生疼生疼。
或者反唇相讥,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但我没有。我深知我的软我的弱,
我的逆来顺受。你,一坛质变的酒糟,
也敢混同陈年的花雕?我老了吗?
但我神志并不错乱。我懂得你真象的告白
暗含着什么。这个拜访的秋天
摩擦的秋天黯然的秋天,让我把它全记录下来。
黑暗中,我一次次将台灯熄灭又点燃,
像一只饥饿发疯的猫,满屋乱串。
这是怎样的夜晚?满城的灯都像瞌睡人的眼。
昨天,他对我说:“嗯,状态不错
就写下去吧。我的诗也是自己写给自己看。”
这个不可一世的秋天,是你的敷衍,
还是旁人的敏感?几只雏鸟攀上了几根
枝桠,就以为得到了大树的庇护。
热望就这样被抬举,被一点点隐入更黑的黑暗。


7.

“这,就是发现的时代吗?”望着窗外的酸雨,
他对他说,像一付牌,消磨着日子,
却不是想象中平衡的哲理。回首历史,
在陈列的典籍里我们找到了什么?
去年五月在成都,在仁厚街x号的一家书店,
几个青年来到这里,找寻“诗”的起点。
他们是单纯的。而一位年迈的“诗评家”,
你的醉酒你的闯入,你的单刀直入
却让他们初次触摸了文学与政治的关联。
“我坚决支持你们。”你要支持什么?
生活,还是写作?“时势造英雄”
你是如何“造”出来的?鼹鼠的叫声怎能混同
数学。现成的语言又如何直抵内心。
生命是脆弱的。一个贫乏的人,
一个妄想的人,一个心怀叵测的人,
凭什么穿透黑暗?此刻,若论及人的心灵,
我将怀疑一种勇气、一种人品,
像怀疑一棵树、一粒米,或者一块砖。

是的,从活着的历史到埋葬的档案,
从彼此的位置到此时的桌前,我看到了你
牙齿的狡黠和移动的嘴脸,我看到
你的死亡他的苦难,这蛊惑声中粉饰的专权,
暴力难道仅仅是一种背叛?别说什么
人心不古,死而无憾。孩子们是无辜的。
他们青春年少,敢说敢做,求知的
他们很孤独,他们生命宝贵,他们需要爱护。
而今天的“文化”们,你们知道吗?
你的灾变与我的历史隔着怎样的遥远。
时代的文字连篇累牍充填着生活的每个空间,
像模具,却不是事实上的含义。
口诛笔伐,信口雌黄,骗子的玩儿法
一套接着一套。但,性灵之魂不
不相信他们,不理会这姿肆的语言。现在,
他说出了矫情,独自承受着“生命中
不能承受之轻”这自然之子,苦难却不呻吟。
而你,除了塌陷的额纹突起的筋,
    还想证明什么, “支持”什么呢?


8.

我瘦小的身躯当然没有肥硕的肉头,也没有
八十年代就“享誉”诗坛的文词与风流,
更没有海量一气喝下十几瓶啤酒。
这是城南某座“诗”的酒吧。是夜,
几个霸道的“诗人”正忘形的搞笑着他们
正宗的风雅。作为被邀者,我
落坐于旁观的位置。看这个暮秋的晚上,
这个“纯洁的部落”倾慕的晚上,
诗的性灵被怎样戏虐于几个嚣张的声色犬马。
那个捧着“一对大乳房”的家伙登场了,
尖啸中他发出生殖与艳遇的声响。
他的旁若无人的赘肉他喷着酒气的嘴在颤抖。
看不出他的上半身与下半身有什么区别。
他的叫嚣试图刺破所有临场的耳膜,
并用一片片黄纸将旁人包裹。呵,
“诗人”,“民间诗人”,“牛B的‘下半身’”,
他们要奔向哪里?“权利是属于我们的。”
他们喊,啸声过后,我看见几根落木漂浮在
    浑浊的泥潭。

让我静下来吧,让我寂寞,并原谅我的冒失
像原谅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如果
这就是造势,我想我肯定不属于
横行的眼眉,阿谀的纸张。秋天吗?我
不敢设想这也叫收获,但懂得你们
捣毁的伎俩,在这个诱惑的晚上流氓的晚上。
“你还想表达什么、抵抗什么?”
你说,这样的想法是多么徒劳,多么无效。
时针指向10:16分,捂着肿胀的耳朵,
我再次“懦弱”地逃离了现场。唉,
这歌唱的街道太黑了,以至容得下更黑的黑。
这城市的秋天太黄了,但如何才能
联系到辉煌?呵,物质的魔力,纵欲的快,
我忘记了你兽性的胎记简单的释放。
你们释放吧。午夜时分,我看见
多少卑躬的影子,在同一块夜色同一付胯下,
狡诈地乞讨,抱怨,捧场……
落日不落,在深秋的闹市、地平线上……


9.

以诗会友,“我们能否沟通?”一个托词,
一个疑问,在初冬、在夜幕下的光华村游动。
我来探访,带着阅读和写作的笑脸。
记得那天天很黑,记得那天我揣了许多。
在你年轻敞亮的灯下和宽松的茶水中,
我都道出了什么?我知道你学的是理科,
我也确信你生活的逻辑不仅在诗中。
我说出了你的《月相》,你的《青城诗章》。
肯定的回答掩饰了我的满足和慌张,
而我的词不达意与滔滔不绝,竟捅破了一个
插入的妄想。真是太紧张太过瘾了!
你诗镜中折射的学历之外、文本之外的平和,
让我看到我的表达总是陷于一种悬空
一种虚弱。当然,我也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在生活在写作,在时空流动的边缘,
你的灵魂在血液里奔走。我想这睿智的元素
或许真能指向一个真实的自我?你说
灵魂能穿越一切,让我看到一片晶莹的湖泊。

或许这时,我才肯赞美秋天、赞美一切
实在的耕作。你操起宽容的手术刀,
你以数学的计算将一台冲动的粉碎机推倒。
为什么要狭隘呢?不屑于旁门左道,
某种方式却是有效的。性的描写早就有了嘛,
问题在于谁去写,怎样写。你说,
这坠落的颓势、纷乱的局面,宽容
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也不能归于某种修炼。
“存在总有存在合理的一面。”你说,
让他们顺其自然。如果一概否定,
那结果会是什么?他只是他自己,一个玄机,
是否暗示了某种默许?这样的造势
有啥可担心的?难办的是个人的权力与妄想。
呵,我的落日秋风,妥协,一个痛,
但在合作的当口却十分有用。不要说什么
个人中心,过份的自恋达不成统一。
哦,这个开诚布公的夜晚,如果,
我的判断没的错,如果,在我们握别的时候。


10.

显然,这不是固执。落日之秋,“走入黑暗是
为了照亮黑暗,驱走黑暗。”噢,
多么俗套的挪用。在一个扑溯迷离的文本
和一个又一个矫枉的诠释下,
狐狸的尾巴露了出来。你说秋天过后是冬天,
寒冷的阳光却更灿烂,像一朵花。
“花缭缭不乱你的眼,火烤烤不化你的心。”
真是恰到好处,像你春天的表达;
像你曾经看见的那只彩鸟儿,
像你生命形式的又一种转换。多年以前,
在玉沙路那套红砖石垒砌的房屋,
在临街的窗口那盏静谧的灯下,
你点亮了心中古老的月光,并在冬日的旁白
在病中亲历了雪域,感受了中毒的过程。
又在生活的误区、写作的误区
深陷诗的险境,遭遇了一次次语言的困惑。
那一只只鸟儿是如何离去的?
你尝到了漠视的理由和拒绝的善意。

你一次次展开记忆的追述,你的初春,
你的汛期,你的夏日午后的毒暑,你的构思,
你的白露,你的十二月二十九日•雪。
你的漠然,你的玻璃杯,钢勺,元素与水,
你的毛孔,你的雪绐终没有飘下来。
这就是你的远行,你的再渡沧桑吗?
此刻,面对一条河,你脸上的险情如临深渊。
你的错位与迷失又让我多么感叹,
“写哦,要写哦,不写咋个办嘛。”
不是梦魇的证词,不是仲秋的晚上
一个心情不佳的人对某个酒醉之夜的回忆,
更不是寒风中插在瓶中的腊梅。
你的独白,让我看到你试图冲破肉身的灵魂
像鸟之死亡,面对黄昏的太阳,
如同那个春天的败局,一个走入末季的信仰;
从起点到终点,等候一次最后的判决。
这一滴水的道白或许永远没有结局,
或者像一枚“迟到的蛋”,像你此前失踪的朋友,
在落日之秋被水带去,融入海洋。

                                  2000.11—20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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