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朋友引荐,在巴里坤县旅游接待中心旁的一家奇石店内,我见到了店主陈国荣。陈国荣四十出头,体形健壮,身穿黑T恤,言语不多不少,看上去十分稳妥。他说话抬眉间眼里流露出桀骜不驯的锐气,看上去是个有故事的人。
朋友和陈国荣是二十多年挚交,对他的探石经历却知之甚少。偶然问起,陈国荣笑着点燃香烟,从不接话。这次朋友心里有数,将饭局定在大河乡二道河子的冷水鱼庄,搬去一箱子蒙古白酒。草原、牛羊、鱼庄被夕阳渲染了淡淡的红晕,大河水蜿蜒西流。特色农家菜一盘盘端上来,红烧了活蹦乱跳的鲤鱼,凉拌出麻香鲜绿的椒蒿,爆炒新鲜野蘑菇,这大河的美景美食也是让人先醉了。酒过三巡,陈国荣打开了话匣子……
血本无归的海蓝宝石交易
陈国荣从小调皮顽劣不爱学习,父母为这没少操心。高中假期中蒙边境开关,巴里坤县城来了好多蒙古人。陈国荣试着批发来挎包和皮鞋出售给他们,竟然小赚了一笔。陈国荣掘到第一桶金后,十分开心,就此迷上了做生意。
在昌吉上大专期间,他继续做棉籽生意,手头有了些积蓄。大专毕业后,一位广东石头老板找他合作,说阿勒泰青河县出产一种海蓝矿石,加工出的宝石有玻璃光泽,清澈通透。老板支付5万元定金,让陈国荣去寻找这种石头。
当年23岁的陈国荣血气方刚,充满探险精神,卷起行李去了青河县。在那里,他找了户哈萨克人家住下,每天带上水、馕饼子骑马随哈萨克人进山,熟悉地形,寻找矿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陈国荣在一处悬崖峭壁上找到了海蓝矿石。矿石泛着淡淡的蓝色,开采下来却成了难题。他们用铁锤、木锤、凿子小心翼翼开采了一个星期,采下十几公斤的海蓝矿石。陈国荣开车拉着矿石离开阿勒泰,不想在公安卡点上接受检查时,因为没有办理合法开采手续,连石带车全部被没收,可谓血本无归。
回到昌吉市,陈国荣借了5万元送给广东老板,买了两箱子方便面回到住处不见任何人。广州老板临走时去找陈国荣,在门外再三劝说他明早去趟自己住的酒店。
第二天早上,陈国荣到酒店后,酒店工作人员交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陈国荣打开一看,里面放了10万元现金,还有一封信。信里面说:他喜欢陈国荣这个有魄力讲诚信的小伙子,石头生意虽然没有做成,可以做朋友。他留下10万元钱希望能帮陈国荣暂渡难关,并留下了自己的联系地址。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从那次起,陈国荣喜欢上了奇石交易。
和田收玉石,玩的就是心跳
休整了一段时间后,陈国荣闻听和田玉的行情不错,说干就干的他坐上破旧的客车颠簸到了和田。在贫瘠的村庄里他碰到了一位白胡子老人,知道陈国荣来收和田玉石,立刻热情相迎。当时和田玉的价格还没被炒起来,前去收购的人非常少。陈国荣花几百元买到了几块上好的和田玉石,装进纸箱子拎回来。玩石头的朋友闻讯赶来,对陈国荣开出的价格二话不说,痛痛快快付钱走人。
陈国荣一看销路不错,雇了辆“东风”车又去收购。村里人将自家的石头搬到院里摆好,陈国荣他们挨家挑。两天时间,陈国荣收了满满一车,运回来赚了相当可观的一笔。
后来全国掀起了收购和田玉热潮,陈国荣亲身经历了玉龙河里上百台挖掘机开采玉石的盛况。他说,收玉石的老板搭个棚,提着装满现金的密码箱,现场收河里捞上来的石头。有个外地人车陷在河里,外地人一屁股坐在块石头上想办法,远处开挖掘机的司机盯着看,等到外地人刚挪开屁股,司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走了那块石头。司机当场将石头送到收玉石老板那里,开价一百五十万,老板看完石头,将装满现金的密码箱递给司机提走了。陈国荣和外地司机看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
陈国荣说:“收购和田玉石,玩的就是心跳。”
生死戈壁,七天七夜
2002年,陈国荣闻听三塘湖乡牛圈湖有上好硅化木,他坐不住了,买了一辆旧“东风”车,雇了两个小伙子一起去牛圈湖捡硅化木。一路上五颜六色的玛瑙石陈国荣没心思多看,唯独一块摇起来有声响的玛瑙石他随手扔在车上,没想到竟是一块水胆玛瑙,现在身价百倍。这一次,陈国荣运气不错,捡到了不少上好的硅化木。
乐极生悲,他们不知不觉中走迷路了,就在他们思谋着调整方向返回时,车坏在了戈壁滩上。爬了跪了搞修理,三个人折腾成土人,“东风”车依然不动,当时通讯设施不发达,谁也不敢贸然跑出去叫救援,在缺水的戈壁上,漫无目的跑出去等于送死。他们只能等待有人出现救援,而这茫茫戈壁几时会有人进来。
烈日炙烤着戈壁,四天后饮用水没了;第五天,他们喝干了汽车水箱里的最后一滴水;第六天两个小伙子饥渴难耐,吃馕饼子时嘴巴被干馕饼子戳的献血直流,绝望得大哭起来。陈国荣破口大骂起来:“尿水子流上有啥用,你们听着,明天还没有人来,我割血管让你们喝血,保你们的命。”说完,拿出匕首插在地上。陈国荣明白只有精神不垮,才有生的希望。实在口渴难耐,他们相互接了尿喝。
第七天,他们三个人静静躺着,眼神涣散,神智恍惚。此时,陈国荣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父母了,他不听父母劝说,成天东跑西颠一门心思做生意赚钱,三十多岁还未成家,今天抛尸荒野,让白发苍苍的父母怎么接受这个事实?陈国荣摸着口袋里厚厚的现金,第一次觉得钱在亲情、生命面前苍白无力。
日本水石爱好者认为,“河滩是道场。”也就是通过捡石修业,感悟自然和人生的地方。而现在戈壁也是一个道场,在生与死的考验中,带给捡石人真实和理性的思考。
第八天早上,三人奄奄一息,陈国荣爬起来欲兑现自己的承诺,割破动脉救同伴,远处隐约传来摩托车的声音,两个捡石头的哈萨克男子发现了他们。哈萨克男子给他们喂了水,神智稍稍恢复,陈国荣挣扎着掏出口袋里所有现金,塞给了哈萨克男子。
从牛圈湖出来后,陈国荣绝口不提那次生死经历。在父母面前他收敛了脾性成了好儿子,并很快和中意的姑娘结婚成家生子,开奇石店全身心打理起店里的生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