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汉的历史嬗变

拙作此文，旨在表意历史典籍之中，熟悉而又陌生的事迹，细致考究之下令人深思。秦末汉初的历史故事，耳熟能详。秦始皇赵政、西楚霸王项羽、汉太祖高皇帝刘邦等历史人物的事迹也频繁出现在艺术作品及影视文化传播之中，可知这三位在历史舞台上的重要性。他们共同处在一个历史节点之中，而他们所创造的伟业王朝又有着彼此割剪不断的脉络联系。

一、“亡秦必楚”的历史脉络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见于《史记·项羽本纪》。还记得前几年著名演员陈道明先生出演的一部电视剧中，出现过的一幕：秦军攻灭楚国时，项燕（项羽之祖父）持剑而立，高呼此语，其状可谓悲烈。这里所说的就是历史上秦国灭亡楚国以后，楚国人的反秦复仇心理。我曾多次有过疑惑，为何亡秦必是楚国呢？山东雄踞六国，与秦共称“战国七雄”，其他五国为何又不可以呢？总结其原因，六国皆有各自的弊病所在，篇幅及内容所限，此处暂不细论，仅以论秦楚关系。

（1）长平之战后楚国领冠山东诸国

根据记载，公元前260年秦赵长平之战，秦将白起大破赵军，坑杀赵军四十万。三晋中的赵国经此一战，一蹶不振，从此失去了与秦国争雄对抗的资本。试想若此役不是赵国舍弃的廉颇，秦国的统一战争或许会有些许变数。当然，历史不能假设。

长平之战之后，山东六国中，最能和秦国抗衡的，只有楚国。根据历史记载，公元前241年，楚、魏、赵、韩、燕（有说卫国，此时齐国是秦国盟友。）攻秦。五国共推楚考烈王为纵约长，春申君为联军主帅。可见，此时的楚国居于长位，领冠其他几国。

（2）秦楚的激烈斗争背景

   据《史记·楚世家》记载，公元前299年，秦国挟持楚怀王于咸阳，三年不返，客死咸阳。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楚国郢都，置南郡。楚国迁都于陈，称郢陈（今河南淮阳）。可见，秦于楚，有灭都城辱君王死的仇恨。

   而陈这个地方，恰恰又是秦末农民起义时，陈胜、吴广号为张楚的地方。郢陈此地，被认为是楚国覆灭之前与秦斗争和覆灭之后反秦斗争的重要地点。根据记载，秦灭韩之后，迁韩王安与郢陈旧都。后来新郑这个地方叛乱，韩王安死。之后，出身楚国公卿贵族的公子昌平君（此时事于秦国）接管了此地。后来秦国出兵二十万以灭楚时，昌平君或许是出于自身楚国王族的血脉情感，又反叛了秦国。其反叛的记载很少，但是经过考究，很可能就是在郢陈此地发起的反叛。使秦军二十万大军在分击平舆、寝（两处均在郢陈以南）后，本来兵锋所指是楚国寿春，却突然回军北上，攻打郢陈。导致后来秦军兵败父城，“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尉，秦军走”（《史记·王翦列传》）。

   翌年，即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王翦六十万大军攻楚，郢陈乃必争之地，战事持续到了二十四年春。昌平君此人后来又被项燕立为荆王，后为楚王。直到同项燕兵败身死。值得注意的是，此后于此地活动的人中，有一人就是汉初三杰中的张良。

  （3）秦始皇对楚

    秦始皇十年完成统一大业，虽然秦武力冠绝六国人民，但是反秦活动却一直没有停过。有秦始皇封禅被齐鲁博士讥刺，东郡石刻“始皇帝死而地分”等。但是，秦始皇所忧虑者，仍然是秦楚激烈斗争的楚地。楚人剽悍，“亡秦必楚”足见楚人反秦的仇恨之心。

刘邦后来成为汉朝开国皇帝，在史记修撰时，《史记·高祖本纪》有载道：“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因东游以厌之”。这是在指东南天子气息，是刘邦。并不可信，为何东南天子气指刘邦呢？何不为项羽乎？此记载可和高祖本纪里刘邦的出生做比对，记载刘邦是其母与龙所生。常人一听可知此为祥瑞之言，意在说明刘邦不是一般常人，所以可得皇帝位置，这是封建统治阶级的愚弄之说。

但是，这条记载可见，真实的是秦始皇感知楚地的不平静，所以可见反秦的武装力量，非楚不可。这也可从另外一条记载可知，《汉书·高帝纪》道：“徙齐楚大姓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关中”

二、刘邦与楚

  秦末自陈胜、吴广号张楚后，各地纷纷起义反秦。刘邦在沛县起兵反秦后，在一次斗争中部将投降，老家丰邑失手。二攻丰邑未果，把刘邦逼到了一条正确的历史道路上——投奔项氏。此时的刘邦，已然是楚国反秦的一份子了。他和项羽一样，头顶上皆有一个楚怀王熊心。

    刘邦在西入秦关前，曾经握有“怀王之约”，先入关中者王之。夺得咸阳、迫使子婴出降之后，刘邦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以此封关中王，然而此时项羽权势非其可敌，楚怀王的一纸空文并不能有什么效果。因为张良的谋略，使刘邦躲过了鸿门宴一劫，封汉中王。

    此时可注意，在秦灭之后，事实上的继承者是楚怀王熊心，也就是后来的楚义帝。只是此时的项羽被“楚”这一政治旗帜所压制，客观原因让项羽不敢马上就废除楚义帝而自取。所以此时的项羽设想了三步走法：第一，破格升立楚怀王为楚义帝，取代秦国正统帝制，分封诸侯，自居西楚霸王；第二，徙义帝杀之，帝王空悬，自己运筹帷幄，静观其变；第三，处理善后，合乎法统，名正言顺登上楚帝宝座。

    项羽的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可惜还没有迈出第三步时，情况骤变。代替项羽完成第三步的是刘邦的汉。此时的刘邦虽然是汉王，可他的汉渊源于楚，是楚的一部分。只是，想成帝业，光有楚的名义还不可，必须具备当时秦灭六国的态势。所以，楚汉战争，其实是项楚和刘楚在政治上争夺帝王法统的斗争。

   另外，在今天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中，《五星占》五行度和另外一种佚书的干支表，具列有秦及汉初纪年，中间还纪有张楚而没有秦二世年号。马王堆汉墓根据考证，年代不晚于汉文帝时。汉文帝是刘邦的四儿子，代王刘恒。汉朝第三位皇帝，也是帝制制度的第五位皇帝。其前四位帝王是秦始皇、秦二世、汉太祖高皇帝、汉惠帝。文帝时距离秦灭年代并不久远。所以此条可证汉初对楚的重视。

综上可见，秦汉的历史继承，应该是秦-楚-汉的历史继承过程，正如《史记·秦楚之际月表》曰：“初作难，发于陈涉；虐戾灭秦，自项氏；拨乱诛暴，平定海内，卒践帝祚，成于汉家。五年之间，号令三嬗。自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

                                                                                                                                                                          东隅书斋 戊戌年十月初八作

【作者语：拙作此篇，中有观点多来自前人所得而吾所认同，尤以田余庆先生的观点为最。故此若有涉及版权问题等，作者当撤回此文，并表以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