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决定背着包走向远方呢,那个白雪皑皑,有童话世界的糖果色木屋,有温暖的刺眼的光芒,有路过的高鼻深目的异国人,有我听不懂的话,有贝加尔湖畔的小房子,柴火噼里啪啦,有一样背着行囊的旅人,挤在山间飞驰的迷你巴士上。
一路上遇到好多人,”为什么来这儿?“为什么呢,因为说好的要和大凤来贝加尔湖流浪,因为这片湖水神秘又清澈,会有你突然地出现,因为老师以前讲过的梭罗,因为太渴望inner peace, 因为太好奇这段未知的旅途,会有怎样的故事,因为想知道到了看不到黑头发黄皮肤熟悉的样子,陌生到陌生的国度,语言不通,像是灵魂逃离了躯壳,反观自己过去的人生,会是怎样的一种境地?
飞机降落的刹那就是白雪皑皑的一片,久违了的地平线,极目尽头是老苏联的景色,白烟滚滚,厂房巨大,阳光反射在雪面上,明晃晃。出站后是棕色破破的汽车站,眼睫毛结冰,哆哆嗦嗦找出平板上旅馆位置的截图,加上神奇的谷歌翻译,连比划带猜去问司机,终于心惊胆战地上车,生怕搞错了方向。这时候天使出现了,当地的留学生同胞,在车上看到我们赶紧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好想哭啊,快下车的时候又一位留学生天使出现了,告诉我们下一站下车没有问题,12卢布直接给司机就好。司机大哥下车之后还热心的指路往前——”直接往前走就到了“,秒懂!
大凤订的Baikler Hostel,在列宁大街上,路的拐角处就是挥着手面向东方的列宁同志。找了许久一路谷歌,原来旅馆是在当地俄罗斯人的家里,厚厚的墙里两道大门,进去之后是别有一番天地,芒果色的墙上,小小的彩色的小灯泡闪呀闪呀,脱了笨重的大靴子,穿着羊毛袜在地板上走,有种家一样的熟悉感。后来从利斯特维扬卡回到旅馆,和大凤异口同声蹦出来一句"回家了!“旅馆的Katiya,是一位美丽的俄罗斯姑娘,耐心地用不是很流畅的英语跟我们在地图上标注景点、超市、车站,笑起来天使一样美丽。Wifi的密码是allyouneedislove, 厨房里有好喝的莓果茶,有轨电车开过,轰轰隆隆,暖暖的雪人站在窗前,外面一片雪白。
在旅馆里遇到的小伙伴们,日本的小哥见面都会一点头风度翩翩地打招呼,第二天他就要离开伊尔库兹克了,等他回来我们正好又要去小镇了,就这么错开还是有些唏嘘,小哥临走的时带着哲学家的笑容告别”We will meet , somewhere, sometime.“ 是啊,世界这么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遇见了”嘿,好久不见!“ 英格兰的小姑娘晚上吃了好大好大的比萨,早晨收拾行李,为了不打扰睡傻了的我们,偷偷把东西都搬到了客厅里,静悄悄地就离开了。还有在海军服了兵役回来但是依然有胖胖小肚腩的韩国小哥,一样的喜欢literature,听说我俩是主修这个的眼都放光了,我说咱们要不明天聊好啦,都12点了,小哥可怜兮兮拍着爪子说“可是,可是两个小时之后我就要飞了,要回国了。”成功给他安利了不朽的名著——《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希望他会喜欢哈哈。
最神奇的是半夜来了个新西兰的小哥,刚刚下了从莫斯科出发大名鼎鼎的大环线火车,和我俩一样都是第二天去小镇,更神奇的我们都预定了小镇旁边同一家旅社,还是同一年出生的,哈哈两人世界多了一个的背包客。在白雪封山的节奏,地板烧得暖暖的小木屋,盘膝而坐,小哥悠悠从大包里掏出了Imac,音响,还有一个巨大的铜鎏金的酒杯,OMG,我们背的都是衣服吃的化妆品,人家这才是人生啊,衣服少点冻得哆嗦了也得抱着音响和酒杯。我猜他的大包里肯定还有更多出乎意料的好东西,对生活的热爱,对自我的忠诚再不过如此,掺了啤梨汁的伏特加有些醉人,还有清爽的lemon tea。小哥去了四十多个国家,以前当过兵,工作很累每天12个小时,攒够了银子就和小伙伴约着环游世界,结果小伙伴为爱走天涯,抛弃了小哥和路上遇到的加拿大姑娘移民了,空余小哥一个人忧伤的旅行,他还自己录了思念朋友的MV,乐得不行,那忧郁的小眼神啊。小哥真是很有才,镜头下西班牙的斗牛,日本东京的猫头鹰咖啡厅,还有土耳其的热气球,非洲的角马……都活过来一样。我想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行者,那样迷恋在路上的感觉。这世界真的很大很大,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或动人或心碎的故事,我们永远猜不到。小哥的女朋友是在旅途中邂逅的美丽的西班牙姑娘,姑娘很爱很爱他,可是小哥一直在路上,聚少离多,语言不通,南北半球的距离,跨越白天和黑夜的思念,想要分手几次,都怕伤了姑娘的心,可是又要怎么办呢。他的电脑桌面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合影,拥抱在夕阳下,笑的那样灿烂,一对璧人。“It's not easy." "But it's life." "Ce la vie." 小哥在小镇还要待好几天,第二天离开时,小哥住的木屋里很嗨的音乐响起,他一定在地板上跳起了舞。突然心里酸酸的,希望他能找到湖畔我带不回来的心形石头,希望他幸福。
还有路上遇到的小宝贝们,穿着貂的奶奶们,各种被虐爆了的大长腿们,笑起来在阳光下,都那样灿烂。在路上问路的长腿帅哥,穿的太有型了,大凤鼓足勇气比划着问了一句,”你冷不“,帅哥微微一笑,”哈哈能不冷么“,看到他那样的表情,我们就心安了。林间雪地上要飞起来的minibus,回国后,打车回来的出租车师傅,原来在漠河当了五年兵,冰天雪地说起来几近落泪,汶川地震抗震救灾,小指断掉,现在还是弯曲的。人人都是传奇,心里藏着波澜壮阔的一段往事,亲近的人开不了口,那最隐秘最真实的感情,却说给了素不相识的旅人。有幸听得你们的故事,是因缘际会,你们也是。在路上我是另外一个自己,没有人知道我来自何方,我要去向何处,我说出一个故事,我就是故事里的人,我可以三十岁,我可以没上过大学,我可以永远在路上,我可以是无脚鸟,我可以是Emma, 我可以让心里那个小姑娘出来了,她会跳舞会唱歌会任性对不喜欢的事情大声说NO,会在湖光山色下踮起脚去碰触天空,会在贝加尔湖畔弯下腰看倒过来天空,想湖水平静无波飘荡在天空,层层朵朵浮云是人间。
那一瞬间,犹如听到了天籁。还有金色的星星,碎在了湖面上,伸手就碰得到。
童话里,梦境里出现的情景一点点出现在眼前。新年灯火辉煌的街头,和老友开心地蹦蹦跳跳着走路,在路灯下转圈圈,哆哆嗦嗦地啃着冰糕。汽车的方向盘在另一侧,底盘低的让人想笑,会优雅地给行人让路,整个城市都是慢悠悠的。漂亮的五颜六色的老房子,冰淇淋球一样的屋顶。Love Actually 中憨豆先生一般不慌不忙的礼品店老爷爷,白头发白胡子白眉毛,架着一副圆圆的眼镜,一定要把每一个圣诞老人都摆的整整齐齐,把绅士做到了极致,轻轻地把耳钉安放在带字的小角落里,慈祥到心底的笑容。黄昏下的亚历山大大帝孤独地站在那里,河面雾气氤氲,蓝色的水面清澈见底,一对恋人在夕阳下拥吻,裙子飞扬起来,像是一副画。贝加尔湖的蓝色深深浅浅,霞光灿烂,像是极光,远处的山川像是西方的极乐世界,神秘又神圣。讨鱼吃的猫猫,胖乎乎,大凤善良地还担心它吃坏了肚子。基洛夫广场的胖鸽子都飞不动了,圆滚滚的成球球了。夜晚走在弯曲的山路上,有熊出没,林海雪原里小木屋, 在地板上和老友喝着酒,并肩躺着聊着心事,知道外面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此处安心是吾乡。夜晚黄色灯光下的安加拉河,白雪覆盖了河面,远处一列火车隆隆开过,纪念二战胜利的广场上悠扬的乐曲想起,抬起头就看到雪从天上温柔落下,落在睫毛上,一闭眼就化成了眼泪。
回来在飞机的舷窗上看到了天尽头的晚霞,整个城市流光溢彩,是春节从天空中散落的滴滴金,落下来,就是人间。
深夜回家打开门,母亲笑眯眯地从厨房出来,“给你做了西红柿炒蛋还有打卤面,快来吃点”。
童话故事,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