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可怕的世界,人与人终于摆脱了对外貌的过分关注,只是戴起的面具再也不能轻易摘下,这是个落后的世界,看不到的约定俗成,看得到的墨守成规,这是一个进化的世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下一个死去的,是你,还是你的内心?
徐进的走在路上,被一个看上去邋遢的老妇给叫住,那个老妇本不应该在这个城市出现,于是他冷静的让电脑报了警,没有在意那人不停呼唤,警察没有先到,先到的是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壮汉,“对不起,请您等一等,您成功入选了新的电视节目,如果您愿意进入第三城市待一天,您就可能获得一百万的奖励,如果同意,请在我们发给您的邮件中签名。”徐进的电脑开始阅读邮件,确实是100万,也确实是一个电视台出的节目,他思考了一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对于他的存在,钱才是前提。老妇就此消失,原来老妇人才是真正的大老板,可大老板未免有些寒酸,徐进这样想着。
徐进所在的城市是第一城市,用最新的系统过滤了空气,每个人穿着都以科技衣物为主,他认为是上等人的世界,而他在里面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实际上他能进入第一城市全凭借侥幸,某天第一城市的教授到他的城市考察,他趁机钻进了那人的车里。他向往更好的生活,无论那个生活是不是适合他。第一城市是世外桃源,每个人似乎都能在里面做梦,它安静,它冷漠,所以徐进能进入它也不反抗,它只是任由他在,不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徐进来自第二城市,每个人都有一个面具来过滤空气,成本低于第一城市,每个面具都能选择不同的面孔,所以在第二城市没有丑陋的人,但徐进觉得恐怖至极,想象每天在街上看到的都是一个个戴着面具的人,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面孔,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好看,而面具下的喜怒哀乐又有谁能真正看到。第二城市是幻象,每个人把金钱投资在光鲜的假象上,痛到快乐,乐此不疲,他们努力在这个城市扎根,难听或者奉承的话从面具脸的嘴上说出是很容易的,可面具下的挣扎也是不得而知,所以对于大多数在第二城市打拼的人而言,第一城市并不值得向往。他们认为第一城市的和谐礼貌是那么的虚假,我想他们更多的是害怕,害怕那个城市的镜子照出了他们藏在内心的秘密。第三城市并没有任何的资料,既然是分等级,徐进想应该就是类似贫民窟的地方,于是他装上了自己之前的面具以及一把激光枪,还有必要的食物,一天?究竟会发生什么?他没有认真想过,他只看到了金钱,一如他钻进后备箱之前。其实他如果肯花钱买第一城市的电视节目,他就能看到第三城市,他也不用背那些无用的东西,不过即便是空背包,他也有沉重的行李在等着他。
出发第三城市,去时是动车,徐进很讨厌坐车,无论是什么车。坐车时蜷缩在后备箱时的心情总会涌上心头,难闻的气味,尿在裤子里的自尊以及背弃家人的眼泪,徐进每一回忆到那段经历时都会冷冷的扯一扯嘴角,鼻子流出不屑的气息。这个世界就是需要交换,一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他这样对自己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第一城市,实际上,从到第一城市以来,他做任何事,都认为自己很第一城市,他努力想要融合,但却还是没有一点存在感。然而在第一城市找不到存在感的他如果有再一次机会,会不会再钻一次后备箱,回到家乡?
第一城市到第三城市,最明显的改变就是能见度,第一城市能看到那些房屋,而第三城市只有浓浓的雾霾,在那白色的世界中,隐藏着多少秘密,多少心事,多少罪恶。下车,在电脑的引导下到了城市中心。第三城市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破败,甚至有些辉煌。徐进看见不同人穿着反光色的衣服走在浓雾中,有好几个人还撞到了他,可是没有人说对不起,恐怖的是,这里甚至没有人说话,没有车,没有喇叭声,没有一个城市活着的喘息,应该是空气太重影响了传播吧,徐进这样对自己说,他为自己这个有文化的想法感到满意。第三城市的高楼很多,顶楼的警示灯一闪一闪,很像是一个监视者,这个城市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它们控制着,所以大家没有声音的过活。即便是戴着第二城市的面具,徐进也很难看清那些行走的人们到底在干些什么,只知道他们一直在走着,很着急又很混乱,像在找寻,但又像是迷失。
徐进看了看手表,计时开始,先随便找个酒店然后呆一天就行了吧他这样想着。他的心情不像开始时那么沉重,可以说从决定到现在,他都没有认真思考过,他的眼中只有那笔钱。邮件里写明了他不用做任何任务,只需要呆一天。他开始试图寻找酒店,电脑带着他进入了高楼,他终于能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的样子,是比正常年龄要苍老的面孔,脸上的皱纹形成沟壑,逾越不了的还是等级差异,徐进在内心自以为深沉的思考着。房费比他想的要少得多,他进入房间,很快的就入睡,他很久没这样睡过觉,他在第一城市是一个二厨,经常被大厨骂,不过经年之后,人们还是喜欢美食的这一天性让他很庆幸,虽然他向往轻松的生活,可是那些轻松也都是有价值的。他在第二城市待过,所以他知道付出才能有收获,但他不知道,他所谓的付出,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房间的气味很熟悉,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这让他觉得奇怪。其实他好久都没有想过他们了,到第一城市之后为了温饱的忙碌让自己不能思考,接着享受便利后的欣喜让自己懒得思考,他想的也不是家里人的生活好不好,他想的是自己父母的面具下是什么样的脸呢?时代走得太快,每个人忙着追赶,却忘了问身边人累不累。他看着自己周围,再想着自己是在第一城市生活,觉得很骄傲,他甚至觉得母亲一定会后悔,后悔没有珍惜他这个能干的儿子。他想起母亲当时为了一套房子而每日每夜的不归家,他想起自己因为能力不够被学校劝退后母亲对自己的辱骂,有些事儿时记了好久,长大才知道那有多么的可笑。可有些人明明长大,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笑。时间在这时候似乎给了他很多成长的机会,所以他能静下来看看自己的曾经,徐进有点想哭,可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假装无所谓,他情愿承认自己没有心脏血液,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有多么的想念自己的养育人。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说爱?说想念?那太蠢了吧,每个人都在忙着生活,为什么还要停下来说别走?为什么非要说你很重要?我做不到为你放弃自己,所以那些话只是妄言。
他不知道他做了个梦,也不知道是眼泪伴着他入眠,醒来时天空还是昨天的样子,他睡了整整12个小时,也就是半天,他开始怀疑这个城市是不是没有黑夜,而浓重的背景中只有警示灯在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嘲笑,嘲笑人性的悲哀。
客房服务来了,他吃着早餐,这时候电脑里提示他收到了邮件,尊敬的徐进先生,您有一个机会回到一年前,请问您接受吗?一年前?徐进并没有犹豫接受与否,只是在奇怪为什么电脑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知道自己想念家人了?他选了拒绝,左右张望,试图发现自己处境中的潜在危机,其实一年来他都活得提心吊胆,他很怕回去,很怕被抓到。大概等了半个小时,电脑再次开始阅读收到的邮件--好的,系统已经保存了您的选择,请您再休息休息,距离回到第二城市只有10个小时,请您做好准备。徐进大声吼道:“为什么是第二城市?我是从第一城市来的,我应该回到第一城市。”然而电脑没有回声,这时候徐进才发觉第三城市的安静,这个安静不是传统意义的沉默,是安静的只听得见呼吸的声音,是千万人在耳边呼吸,不安静,很急促,感觉下一秒就有人会倒下然后再有另一个人补上。
徐进坐在床上,试图理清这一切。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电视的节目,他埋怨自己的愚蠢,没有思考就答应,会不会是第一城市的执法系统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他在第一城市整整一年,从来没有看到任何执法人员,对,第一城市的人好像天生就那么谦和有礼,他们与世无争却又内心平和,为什么为什么,对,为什么会有第一第二第三城市,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客房服务再次按了门铃,送餐的是他之前在第一城市偶遇的那个老女人,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初见时的厌恶了,他笑着对她说:“你也是来体验生活的吗?”那个女人面无表情,确切来讲是她的松弛皮肤做不出太大的喜怒哀乐,只是她浑浊的双眼一下子变得通红,徐进觉得恐怖就礼貌的请她出了门,他看着她一步一回头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可他没有叫住她。午餐有一种很难形容的亲切感,徐进认为第一城市的人胃口都是独特,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似乎是后天才有的,所以他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再被送回到第二城市,他发了很多邮件给节目组,节目组在最后的一个小时回复了—您确定要返回第一城市?他毫不犹豫的按了确定,于是系统开始生成机票,他看到邮件中的电子机票,嘲笑做这档节目的制作人,这样的不娱乐不搞笑的节目有谁会愿意观看?从第三城市到第一城市要两个小时,城市规划的很奇怪,照理来讲应该是第一第二第三城市,但实际上是第三第一第二城市。徐进终于坐上了回去的飞机,他甚至都怀疑这个所谓的节目是一场对自己的恶作剧,可他忘记了自己在第一城市根本就没朋友。这时候飞机上的电视开始播放节目,是那个老女人呀,徐进看着电视,开始有一种自己即将成名的感觉,他回忆自己之前的种种表现,嗯,还算满意,自己的外表也是一如既往的符合第一城市人口,他即将拿到一百万,他能用这一百万在第一城市买个小房间,他甚至幻想着第一城市会有人喜欢自己,他会成家立业。他幻想的未来里,只有自己。[选择—你轻易所做的每一个选择,背后都有血与泪的代价,如果你知道那份苦衷,会不会在选择前再三思量?]看来这女人是犯了大罪,血与泪,该有多痛苦。[本期节目的嘉宾名叫徐芳,她来自第二城市,联系我们希望我们帮她找到自己的儿子。]徐芳?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父母早年离婚,后来自己就跟了妈妈姓,妈妈希望自己能上进,所以我是徐进呀,怎么会这么巧合。[她找到我们并不容易,毕竟第二城市和第一城市的差距需要有一定的资本积累,但有社会学教授作为担保人,所以我们接受了她的请求。这是她第一次在第一城市看到自己的儿子。]画面里的那个女人在第一城市的商场笨拙的试了一套又一套的衣服,她环顾四周,看到没有人注意自己,就偷偷的看价格标签,如果知道这个动作会被录影机拍下,她看起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让人心疼?[她看到儿子头也不抬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后,眼睛变得很红,我们问她为什么—应该是哭不出来吧。]不可能,那不是我妈妈,我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她绝对不是。[第二城市最贵的东西就是一个人的面具,她卖掉了面具,有了一些钱,买了那套衣服。脱下面具后的沟壑到底能承担多少人的重量?肯定承担不了她儿子的野心。]画面中并没有徐进的脸,只有他在第三城市所做选择的那些时间。[在教授的实验中,我们给了主人公一些选择,回到第二世界或者回到一年前,他都拒绝了,以上就是他所做那些选择的时间。]徐进开始害怕,可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妈妈,他害怕的是自己再不能飞回自己的天国。[接下来是他母亲做所的选择——由于您的儿子犯下了重罪,如果您举报,您可以获得去第一城市的资格,请问您愿意吗?]这时候画面中的那个女人有些笨拙的问,那我儿子会怎么样,工作人员说,应该会交付罚金和在第三城市义务劳动1年吧。女人坚决的选择了不。[由于您的儿子不知悔改,我们决定强制要求其接受处罚。]女人浑浊的眼睛终于泛出了泪光,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求你们,求你们,别,我愿意做任何事。徐进看着画面中的那个女人,记忆中自己的妈妈即使再难熬都没有求过人,即便是不奢侈但也活得很精致。岁月用利刀不仅仅刻了她的脸庞,还将心脏一点一点的从内划开。然后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坚决的说:“我替他接受惩罚。”画面跳到最后,女人推着午餐敲徐进的门,她在门口整理了衣服,还照了照镜子把头发捋顺,对镜子说,进儿呀,妈妈想你,然后做了个很像笑的表情。[这可能不是最美丽的女人,但一定是最美丽的妈妈。]节目就此结束,飞机上的第一城市人口都听见一个尖锐粗俗的咆哮声——然后呢?然后呢?惩罚是什么?他们怀疑那样的人怎么能跟自己坐上同一班飞机。这时候邮件来了——惩罚:在第三城市吸收污染气体。徐进想起之前自己撞过的人,那人的面具根本没有过滤系统,只是遮住了眼睛,但露出了口鼻。原来第一城市的空气并不是系统的先进,而是都排给了第三城市,再由那些人自净。徐进找到空乘,说他要求下飞机,空乘人员当然是拒绝那个可怜的人。他回到了第一城市,邮件提示他余额多了100万,100万,刚好是自己的罚金,他把它们转给了节目组,然后用自己的存款买了去第三城市的机票。到达后他开始在浓浓的雾霾中一个一个的找,像他之前所见,在寻找也在迷失。这时候第一城市人口的电视里放出了同样的画面。“妈妈,妈妈,这个叔叔还是有孝心对吧。”一个小女孩问,她妈妈摸着她的头说:“可是之前他都做了错的选择,所以他不会找到自己的妈妈呀。我们乖乖知道为什么我们在第一城市吗?”“因为我爱妈妈?妈妈爱我?”她妈妈没有回答,只是笑开了眉眼,她的眼尾有皱纹,但别样的美印入人心。
第一城市是世外桃源,大家生活平静谦和有礼,没有人在意你的出生,只在意着你的行为,你甚至不会有违和感,但呆的时间长了,你会因为那些道德束缚而有愧疚感,所以去到那里很不容易。第二城市是幻象,是每一个人的战场,选择一个面具戴了上去,就只能往前冲不能回头望,要活着,必须有假面。第三城市是未知,在一片浓雾一片虚无中你看不清前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丢掉的东西,它是一座监牢,却是人类自己制造的城堡,每一个人都活在这里,每一个人也都在这里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