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刺

遇见你之前,我的寂寞是静止的,不易察觉的,寂寞得轻盈,像一只气球。但是遇见你之后,我的血液像春回大地一般的开始复苏,流淌,寂寞得开始有动静了,我想这不可思议极了。

【柳柳.壹】

入秋后,夜渐转凉,窗玻璃上映照出的万家灯火的轮廓,寒意深深,映入眼帘后炽寒两重天。

赤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坐在床头吸烟,速度仓促,吸到一半掐灭投入烟灰缸中,衣柜上的镜面泛冷光,鼻尖紧贴镜玻璃,眼眶中血丝清晰可见。傅矜已睡熟,被子被她习惯性掖在胳膊下,锁骨挺立,裸露出来的颈脖部分在朦胧的夜色里呈现出异常的柔美。

抽过烟后口中略微苦涩,冰箱里只剩提子,毒药似的紫得发黑,拎起来投入口中,短信页面里黎尧二字触目惊心,这些年,他似我心头朱砂痣,是我悬生在万丈高崖上的心,是我步步为营最终丢盔弃甲的荒芜往日。

在约定的咖啡馆会面,距分别以来有两年之久,黎尧比原先瘦了几分,面部轮廓越发分明,头发像从额间被随意拨至两边,凌乱又稍有卷度,他还像初时那般令我动情,叫人意犹未尽。细想来,这些年为之侧目的人无不像他,或是有温润的嗓音,修长的手指节,或藏于眼底的泪痣。

近况如何这样的问候不适合作为我们之间的开场白,我深知我们缠绕万千,从未细割分明,也从未清理整顿,不比清汤寡水的故人,如此心平气和的叙旧问好。

我估摸着他大概是还记恨我的,次番前来必是要与我讨要说法划分干净,我也预想他准会提及傅矜。傅矜,这个名字像软刺一般战战兢兢的横垣在我们之间这么久,总该要了清的。

他右手食指间的疤痕尚在,浅了许多,年少时偏执过度,表明爱意的方式亦是急切而笨拙,拿碎玻璃往手臂上刻写他的名字以示真心,被他一把抢过抓在手里,至此留了疤,如今再回溯难免会发笑。

他率先打破沉默,他说柳柳阔别已久,你始终还像一只随时保持警惕的猫,一身傲气,过分小心,我不会拿你怎么的。

我勾勾嘴角,算是做讽,也回敬他,你知道的,我不怕。

他手扣着杯子,双眼凝神投向杯身,指甲反复敲打,我看得出他眼底更深的嘲讽和怜悯,你为何总妄自揣测我的用意,重头到尾把事情做得如此偏激狠绝呢,我从未喜欢过傅矜,柳柳啊,全是你胡作非为臆造出来的。

脑袋里嗡嗡作响,混沌的记忆中全是黎尧满脸绝望的撕吼,柳柳你简直不可理喻,往事一幕幕涌上来,竟让我有些乱了阵脚,慌乱中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咖啡,才稍按捺下去,我是柳柳啊,那个一腔孤勇只身犯险的柳柳,于是佯做盛气凌人的起身,剩余的咖啡尽数朝他脸上泼去。讲,黎尧啊,不得不承认,相别甚久你很有长进,那又如何,休想击垮我。

别身离席,不看他表情,也知道他脸上意气尽毁,面对黎尧我永远爱得失策,暴走,爱得像临时前的回光返照。黎尧,不论过多久,我们的存在始终让对方快活过头。

确认他不会跟上来,四下无人,无力的贴着墙根缓慢行走,内心翻涌一阵高过一阵,悲愤以及羞赧令我无地自容,只觉浑身乏力似要被溃废,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烈日炎炎,分明赢得光彩博弈的是我,瘫倒抱头痛哭也是我,是我冥顽不化,从不信人。

至家,傅矜正在阳台上晾晒衣物,她穿着宽松的白色衬衣,袖子高高挽起,头发被随意绑在脑后,阳光从她侧面打过来,透出里面的黑色文胸来。

她就那样站在那,衣服从盆里提起来,抖两下,挂在衣架上,再用晾衣竿撑到阳台顶的绳索上,即使有几分慵懒也叫人看着移不开眼。

我叫了她一声,她转过头轻笑应我,你回来了呀,不提其他,这些年她一直深谙不语,她心里何尝不明白我不爱她,说起来,我们何尝又不是相互禁锢,她越是缄默隐忍,我就越是无力抽身,她甚至比黎尧更了解我,懂我的软肋何在,我既不愿与她长久虚耗,也无法辜负她一往情深。

夜晚傅矜拉我出门逛街,我们在夜市里淘各自喜爱的小饰品,她知道我最爱一切民族风的首饰,每次都是偷偷淘来装在我的小匣子里,我却不知她所好,她频繁更换香烟的品牌,日常用品也无定准,似乎无论给她什么,她都能欣然接受,我唯一知道也无法给予她的,应该只有一样,她固执而沉默的爱情。

在街摊上简易的吃了些东西后,我们溜达到广场上,人群密集处有年轻的男孩拿出录音机播放舞曲,一群跳街舞男孩被一群男女老少包围着,气氛十分热烈,随后人群中好舞者也跟着音乐跳起来,场面越来越热闹,我拉着傅矜挤进人群,我是最爱热闹的,情不自禁的也跟着音乐扭动起来,不一会儿旁边开始是有男孩过来邀舞,不等我拒绝,傅矜已过来搂住我,朝旁边的人示意,那男孩摇摇头悻悻然的离开了。

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能感受到她手掌心里浸出温热的细汗,步子也慢了下来,不知道是她心思缜密别有他想还是真正热了,我调侃她,怎么,信不过我。

她没看我,声音很轻很无奈,是呀,信不过又如何。

忽然,她停下来,面朝着我站着,很近的距离,她的鼻息扑撒到我脸上,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和我说了一句,柳柳,吻我。她语气恳切急促,好像下一刻我会突然消失。我尴尬的看了看四周,最终应允了她,与她在人群里肆无忌惮的拥吻,周遭的人停下来,神色各异的看着我们,低声议论,管他呢。

有时想,我比男人还要混蛋,我从不拒绝傅矜的索吻,缠绵,因为她是比黎尧更爱我的傅矜,因为事情由我而起,我却不知如何而终。

【傅矜.壹】

我想很少有人会拒绝像黎尧这样的男人,好看,性格分明,风流倜傥。

黎尧侧身单手支着吧台,摇晃着高脚杯中的吉普森,荡漾得像他嘴角上扬时的酒窝那样迷人,他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如同看待一只待捕的猎物,沉稳且富有耐心。他说,靠一只口红就足以混迹酒吧,并丝毫不输风采的女生,还真少见。

我未做理会,才转身。

彼时柳柳长发披肩,踩着十四厘米的橘红高跟穿过人群,一条黑色露背吊带裙,标准的夜店妆容,夸张性感得一塌糊涂,她狭长的锁骨间纹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五光十色的闪光灯打在她身上,好像她身体里随时会扑出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她直径走过来,水蛇一样缠绕到旁边的黎尧身上,夺过他手上的酒杯,仰着欣长的脖子一口饮尽。末了跋扈的嗔了黎尧一句,老娘这朵七色花可以千变万化任你看,你就省点心少打歪主意。

你一来,我看我是没法省心了。说罢往她身上环视了一圈,一脸无奈。

柳柳不以为然的哼哼鼻子,才转身来与我对视,柳柳骄傲,目中无人,我不曾想她竟然认识我。

你是傅矜吧,我在海棠文学社上看过你的简介,果真如同照片一样冰雪可人儿,却没想到你们这样的文人墨客也爱这种烟花柳巷。

一亩三分地的生活,少了一分都不算完整,我自嘲的笑到,端起手中的冰柠檬与她碰杯。

短暂的交谈后,柳柳拉着黎尧已经混进舞池,那里有劲风摆动,巨浪,所有人像扎根的水藻,左右浮动,欲望的源泉在那里腾腾升起,转瞬即逝,瞬逝后,是苍白,空洞,寂灭,是被抽干水后软塌塌瘫倒的水草,他们才不自由,我这样想。

很久后柳柳很认真的问过我,既然是去酒吧,为何如此冷清不入流。

我想,大概是我活的太轻了,很难感受自己的存在,一腔血液快要凝固成冰,我试图用写文字记录的方式来留下自己的痕迹,让自己有迹可循,试图融入热血沸腾的人群,那些绿酒红灯,觥筹交错里,张口呼吸就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着浓烈暧昧的气息,我便觉得,我还活着。

傅矜你他妈能不能别矫情,说明白了你就是寂寞。柳柳白了我一眼,穿着宽松的白衬衣躺在我宿舍的床上,正翻阅最新的时尚杂志。

柳柳,遇见你之前,我的寂寞是静止的,不易察觉的,寂寞得轻盈,像一只气球。但是遇见你之后,我的血液像春回大地一般的开始复苏,流淌,寂寞得开始有动静了,我想这不可思议极了。

彼时我和柳柳已经可以亲密无间,一起逛街,共枕而眠,互换对方的衣服。我和柳柳真正的交情应该算是从我帮她为黎尧写情诗开始的,柳柳这样孤傲的女子,鲜少露出羞怯,小心翼翼的一面。

柳柳讲她之前也是爱写些零散的文字的,那时候她身边没有现在这样多的朋友簇拥,大概是因为孤独,或年少逢黎尧,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说,傅矜,声色犬马的生活的人只会把人体里珍贵的能量消耗干净,看上去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平乏无味。你之前一定会好奇我为什么也读海棠文学社的杂志,我读得的确少,但你的文章我几乎每期都读,真的,那样的感觉像和自己的灵魂照镜子一样,现在的我不过是一具被灵魂遗弃,索然无味的旧躯壳罢了。

柳柳突如其来的表白令我无措并兴奋,虽然我明白这番话是其实是她与阔别已久的自己的对白,但我依旧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理由连自己恐怕也不明了,柳柳这个人,天生就有会吸魂夺魄的能力。

所以柳柳,后来好长时间,我一直认为我的存在都是为了契合你的,我的血液是为你而流动的。

关于那给黎尧封情书,不是柳柳一时兴起,兴许柳柳认为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痕,需要用一封情书来挽留,她们的生活里,情书是长期以来山珍海味过后的清汤小菜,怡神,适合解腻。

我怎知道,黎尧后来拿着那封情书来向我兴师问罪,应该不算问罪,明明是满眼戏谑看好戏一般,不急不慢的拆穿我,柳柳从不用愈来加重语气,她只用越。

黎尧,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将那封情书丢给我过后,又颇有深意的蹦出一句,原来海棠社的小才女喜欢我。

【柳柳.贰】

我认识黎尧很早,早到他个子还不及我高,姑娘上前示好还会脸红,我觉得他颇有意思。

那会儿我身边朋友并不多,恰巧黎尧成了我同桌,那时他暗恋班里另外一位女生,当然这是我英明自己察觉出来的,在我一番严行逼问他,他吞吞吐吐的承认了,本着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职责,我决定帮他追女孩子,鬼知道当时我只不过是闲得发慌。

我教他写酸诗,堵女生告白,帮他挑礼物,我很爱折腾,他起初却不是很会,所以反而在行动过程中露怯效果并不显著,我不断勉励他要坚持不懈,终有一日女生会被他一番真情打动,主动过来投怀送抱,我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给他做保证,他也信心满满,谁知后来女生突然转学,他一腔志气付诸东流,焉焉的,郁闷了好长时间,后来学校考核分班,我未达到尖子班平均分数,理所当然的被踢进平行班。

到了平行班过后我很能混,身边的朋友多了起来,偶尔与黎尧碰面也微笑而过,兴致好时调侃几句,竟不曾他他个头蹿地如此快,已经高我一头,一张脸越发好看,很是令女生着迷。

当我发现他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应对女生的搭讪也能从善如流时,我就觉得自己亏大了,竟然没能把这块璞玉收入囊中,让我腆着脸去给他告白吧,那肯定办不到的,毕竟他曾经还曾我座下小弟,我思来想去,既不用拉面子又能让他感受到浓烈爱意的方式,那就给他递酸诗,当然我是偷偷递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他发觉,后来想来的确有些好笑,明明是烈女偏偏做出期期艾艾的怨女状。

升高中后,没曾想到和黎尧又分到同班,一日他笑盈盈的走到我跟前讲,柳柳啊,我最近特别喜欢一位女生,写了几封情书还需要师傅参详参详,他明明是笑,我却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痛心疾首简直悔恨当年,但碍于脸面我还是友善并和蔼的接下了,并答应晚上回去一定给他好好批阅,那些信里写的什么,不就是我过去无数封酸诗中最精辟的几首么,人称笔名换了,末尾一律改做黎尧书,此心明月可鉴云云,于是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这无耻之徒盗诗告白,我竟然被自己写的诗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忆起这些的时候,我和黎尧的关系几乎到了无法挽救的边缘,已经记不清是这个月第几次吵架了,一次比一次凶狠,恨不得兵刃相见,恨不得将彼此心都掏出来以示清白。

我逼问他是否移情傅矜,他与我扯张三李四,我承认与他们是有个牵扯,喝过几次酒,被告过白,但从未逾越过,我从来是这样,这些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我们很多时候是不计较的,但到此时,却件件如针,直戳对方痛处,他越是翻旧账堵我,我便越是觉得他就是对傅矜有情,不同于往时对其他女生嬉玩打闹之情,他在被傅矜冷言相对后,显得异常失落,傅矜与我一起时,他目光更多落在她身上,这令我十分恼怒,尽管我知道傅矜并不钟情他,但黎尧所做所为令我浑身难受,不安甚至害怕,他分明对傅矜越来越认真。

我在跟他真正划清关系之前,与他缠绵一夜,那时我们像是语言尽失,也提不起丝毫力气再去职责对方,几乎只剩满腔不可理喻的恨意,他周身被我咬出鲜红血印,皮肤被我长指甲抓伤。

他忍无可忍的推开我背过身去,眼里尽是不耐烦,看得我心里发凉,像是掉入冰窖一般,我穿好衣物,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凌晨三点的样子,我穿着单薄的衬衣坐在马路边抽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直到将自己呛得眼泪直流,后来索性埋头嚎啕大哭,哭得身体发空,泪也流不出来,只是抽搭,嗓子干哑,讲不出话,凌晨六点,跌跌撞撞的去到傅矜寝室,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后我想,我不能就这么便宜黎尧,那时候我匮废,不甘,食不甘味,几乎跟疯了一般。

我自然可以和大把男生交往,甚至同和和多个男生交往,可这抵什么用,说不定正中黎尧下怀,这不恰好给了他理由和机会去追傅矜,我想我得把傅矜霸占着,要时刻看着她,不给黎尧近身的机会,后来甚至疯狂的想到,如果把傅矜据为己有,黎尧从此以后岂不是彻底死心,一想到他心灰意冷爱而不得的样子,我顿时觉得十分痛快。

【傅矜.贰】

只记得那夜晚倾盆大雨,刮大风,宿舍走廊上晾的衣服被刮走不少,我冒着风将阳台上被暴雨吹打的摇摇欲坠的君子兰抱回宿舍,拿出干毛巾擦拭被雨打湿的头发。突然宿舍门被大力撞开,惊恐回头原来是柳柳,她周身湿透,眼神迷离,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长发凌乱的贴在脸颊上,一身酒红长裙服服帖帖的包裹着她玲珑的躯体,她此刻竟比立在桌上的君子兰还要娇艳惹人怜。

我扶柳柳到床上替她换衣服,用吹风机给她吹头发,她醉意朦胧的搂着我的脖子,突然唇凑到脸边轻轻的蹭了一下,咯咯笑,为什么是傅矜,估摸她是喝多了糊涂了,我将她湿淋淋的衣服扔到盆子里,坐到床边俯下身给她盖好被子,距离很近,她温热的呼吸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我脸颊滚烫,她额头冰凉,我一时尴尬的挪开身问道,为何不是我,她也不睁眼看我,翻身枕着手臂睡过去了。

第二日柳柳醒来,边睡眼惺忪的揉发疼的脑袋边诧异的看着正在为她熬姜汤的我,我昨夜难道不应该是回的黎尧那里吗。

我盛了一碗姜汤递给她,你可是喝糊涂了,大半夜撞开我的寝室门,害得我以为学校里也会进贼呢。柳柳戏谑的凑近我,那我可有劫财劫色,柳柳眼眸亮晶晶的,睫毛扑朔,与她对峙一会儿,最终放弃别过身整理书桌,,柳柳从来就像小妖精似的,最会摄人心魂。

我大概也是自私的要死,明知道柳柳为黎尧的事心绪不宁,大概是后面他们吵架次数也勤了,柳柳常常红着眼出现在我面前,央求我为她想个法子,柳柳声音软焉焉的,哪还像黎尧面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说来这件事与我脱不了干系,柳柳依赖我,也疑心,所以她一而再试探我,我的确对黎尧无半分想法,这不好证明,虽然万分不愿意,我还是替她谋划了不少复合的法子。

黎尧也未必真正喜欢我,但我这样的清淡寡言的女生与他周遭的女生比起来,到是挺新鲜,他不过是一时兴起,见我时少不了调侃两句,神色也暧昧一些,何况柳柳向来不会特别计较他偶尔与其他女子调情,他俩半斤八两,但在之前柳柳深信不疑的是,不论是黎尧沾花还是她惹草,他俩是离不开彼此的,但是我呢,柳柳太了解我与别人的不同,正如她太了解黎尧,我越是疏离黎尧,他越是起劲,日子一久,柳柳便心悬。

本想,柳柳与黎尧最多不欢而散,而我与柳柳,日子方长,她知我心意也罢,不知也好,但此刻,柳柳睡在身侧,蜷缩着身子,我翻过身,她头埋在我胸口,大概是太疲倦吧,睡得沉沉的,柔软的头发贴着我的下巴,我便觉得,心中万分暖意,无论如何,都是值当的。

但她是柳柳啊,她从不曾放下她一身傲骨,何况是面对黎尧,她爱的如此刻骨过,后来也低声服软过,即使最后鱼死网破,她也定不会让黎尧好过。

与黎尧分手过后,柳柳与我交往愈发密切,甚至算得上形影不离,拉我泡吧的次数愈来愈勤,起初以为是她需要有人与她消磨时间,治愈情伤罢了,我自然是乐在其中,柳柳却早已打好算盘。

她与我坐在比较瞩目的吧台边,几乎用灌的方式,饮尽一杯伏加特,抬眼挑衅的朝右上方瞥了一眼,猝不及防的将我拉入怀中,在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叫声和喜闻乐见的欢呼声中,柳柳口中浓烈的酒香气与血腥味已灌入喉咙,舌头被她大力咬出血,但她像报复一般并未停止攻略,当然并非报复我,我只是报复工具,我在满眼惊愕,又强压着满心惊喜中,朝柳柳方才的视角望去,那隔着好几桌远处坐的正是黎尧,因为他坐在高处,一眼便能望见这边的情景,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大大的眼睛,错愕,惊怖,黯然,一丝不落的呈现在一张煞白的脸上。

我知道,柳柳得逞了。

【黎尧•末】

柳柳这个疯女人,这几年里,我无数次在梦里见到她,她张着双臂将我挡在前面,双眼猩红,视我若死敌,她背后是傅矜,傅矜一双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眼颇为得意的望着我,我走上去,使劲的抱住柳柳,她身体里好像种了无数根刺,一根根扎进我的身体里,那种痛十分真实,我忍痛不愿松手,直到痛到醒过来,摸摸心口,沉闷而钻心的痛,眼角也是湿润一片。

直到如今我还是不明白我们究竟是如何走到这种地步的,我们吵架无数,无数次都抱着就此了断的决心,但我们之间的牵挂与羁绊早已超越任何人,我总自信的以为再没什么能使我们分开。

柳柳也不是头次因别的女生吃醋,偏偏傅矜是个例外,诚然,起初傅矜的确令我另眼相看,她比别人女生少了几分烟火气,清清淡淡的,偏偏那几分清淡与疏离有些醉人,实在是让人有些好奇,但我确实从未想过要移情傅矜。倒是柳柳,从认识傅矜起,她变得很奇怪,她一向和与我有几分关系的女生不对付,更别谈能玩到一块去。

她不仅与傅矜谈笑甚欢,关系也一日比一日密切,由此我对傅矜又多出几分好奇心,我这几分好奇在傅矜那里处处碰壁,她根本不爱搭理我,这令备受女生瞩目的我十分沮丧,这被柳柳看在眼中心生不满,因傅矜闹矛盾后,我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解释我对傅矜并无他意,那以后也不再去招惹过傅矜,解释的次数多了,我也逐渐失去耐心,由她胡闹,兴许日子再久一些她一个人也就闹不起劲了,谁曾想她越闹越厉害。

中间有几次关系稍有缓和,为了使柳柳安心,后来远远的见着傅矜也要绕路走,免得再生事端,偏偏好巧不巧好多次傅矜竟然主动上前与我搭几句话,这令我十分费解,她明明知晓我与柳柳之间的矛盾因她而起,按照她的性子,她是避嫌才对,更奇怪的是后面我的书包里竟多了几本海棠社的书籍,其中每本皆有傅矜所发表的文章,起初我以为是柳柳塞进来的,她曾说过欣赏傅矜文采,这个疑惑直到后来,柳柳大庭广众之下吻她来向我示威,我没想到柳柳竟然胡闹到这种地步。我主动去找傅矜,告诉她原委,柳柳不过拿她与我赌气,犯不着陪她一起疯,没料到她竟不以为然,她有些得意的望着我,黎尧,虽然有些抱歉,但是那全是我心甘情愿。

出乎意料的回复,我像被人利用的长枪,到后来,狠狠的被自己捅了一刀,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傅矜就是故意的,她对柳柳有非分之想,所以才想法设法故意离间我与柳柳,柳柳此番行径正合她心思。她一张无比冷清的面容,此刻竟让我全身发寒。

柳柳是疯子,她何尝不是,柳柳固执的认为我喜欢傅矜,尽管过去两年,她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我,她那样盛气凌人,自以为是,本该让人生厌的,这两年我频繁更换过不少女友,比柳柳温顺的,可爱的,善解人意的,大有人在,但无论如何,一想起柳柳,心里便发疼,人大概总是与自己过不去,总爱自己折磨自己。

我在柳柳家楼下徘徊已有月余,在与柳柳较近的小区租了一处房,每日晚饭后习惯踱步至柳柳楼下,她毕业后从事服装设计,偶尔远远的望着她,她还是很爱吃石榴,袋子里拎了四个硕大的石榴,还有一些荔枝,那大概是傅矜喜欢的吧。偶尔傅矜与她出双入对,傅矜一点没变,她清冷得像一把寒刀,每次见着她,便觉得身上受着千刀万剐一般的酷刑。

一日照常散步,照样远远的,那马路边停着出租车,出租车庞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司机正在往车里塞东西的黑衬衣女生正是柳柳,瞧了半天唯独不见傅矜,我像是受到某种启示,快步的朝柳柳走了过去。


ps:这是一篇旧文了,更于2015/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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