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操场上，一道白色的身影从苏九身旁掠过，空气中夹杂着略微的清香。苏九偏头，只看见冷傲的侧脸，以及被微风所拂动的发丝。

盯着这位少女离开的方向有半分钟，苏九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来新的高中报个名，居然还做出那么失态的事。”

“嘿！苏九，发什么呆呢？”何某从他身后出现，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那是谁？”苏九指向远方刚才的少女，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随即对上了何某惊异的目光。

“咳，我就是问问。”苏九知道何某肯定误会什么了，连忙解释。

何某露出一副“我很懂”的笑容，说道：“她好像是这次分班考试第一名，qq号不知道，家庭住址是...”

“停停停！”苏九连忙打断。“我问个名字而已，怎么扯到家庭住址了？”  “听说她挺高冷的，不好追。所以告诉你住址方便你以后上门死缠烂打。”

“呵呵，你再这样我们就友尽。”苏九看着何某贱兮兮的笑容，十分无语但又无可奈何。

“我这不是为你提供情报嘛，初中认识你这个文艺青年以来，就没见你向我打听哪个人过。”何某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所以最关键的你还没说呢，她叫什么名字？”苏九再次问道。“哎，女孩子的名字当然是要你自己亲自去问啊！”何某刚说完这句，就对上了苏九的眼神，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发毛。

“咳咳，简单来说就是我不知道，我也是从别人那听说的。但你一定要的话，我还是愿意为你以后的幸福努力一下的。”何某顶着压力，再度开口。

得！越描越黑，有这样的损友真是倒大霉了。苏九索性也懒得理会，径直离开了。不过心里却想着何某刚刚的话。

“分班考第一的话，那应该是最好的重点班吧。”苏九想起自己刚好被分到重点班的成绩，不知为何有些庆幸。

“哎，等等我啊！”身后是何某的喊叫，苏九全然不知。

之二.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对于苏九来说，并没有什么欢喜可言，毕竟全都是一副生面孔，闹闹哄哄的，反而让人有些厌烦。

令人有一丝凉意的九月，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学校外面一排的法国梧桐叶开始泛着微黄，在阳光的映照下，透露出成熟和温暖的气息。

苏九很喜欢这种感觉，便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开始回忆昨晚所记背的诗集。

“哟，又搁这发呆呢？不去和新同学打好下关系？”何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拉开右侧的椅子坐在了苏九边上。

“没意义，有这空多背几首诗不好吗？” 何某对于苏九的话无言以对，起身走开，又去找别人聊天了。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背到这里，苏九忽然愣住了，因为教室的前门走进来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明明很朴素的白衣，但配上少女淡雅的面容，让苏九再一次呆愣了。

“有美一人，清扬婉如。”后半句默念在心中，不过苏九的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这里了。他看着少女朝他走来，心跳莫名加速，直到少女落座在了他的前方。

苏九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依旧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清香。好吧，虽然看起来有些猥琐，但是苏九内心已经有了一个笃定的答案。

之三.

“难道幸运女神终于眷顾我了？”苏九十分激动，因为刚才他很幸运的和这位少女分到了同桌。他依旧是刚才靠窗的位置，而少女坐在了他的右边。当然，虽然激动，但他仍努力地使自己看起来很镇定。

同时，苏九也暗自惋惜。刚刚调位置时班主任都是指着让人入座的，根本不报名字，错失良机啊！

“嗯...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苏九看向身旁的少女，心头微微一颤。不知不觉想起何某那些话来，脸色居然有些微微泛红。

“不觉得第一次见面就问女孩的名字很不礼貌吗？”少女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苏九。

苏九对上似水般澄澈的双眸，虽然眼中带着淡淡的漠然，但却令苏九莫名触动。同时也终于第一次听见了她的声音。感觉有些飘飘然？苏九也不知道怎样形容，总之挺好听的吧，就是仍透着冷淡。

“才不是第一次见面呢！”他暗想到，当然没有说出口。不过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样的擦身而过到底算不算是见面。

正当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少女又把头偏回去了，其意不言而喻。苏九有些失落，不过更多的是欣喜。

“分完座位之后就该自我介绍了吧？我迟早会知道你的名字的！”苏九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笑出声来，然后又赶忙闭上。

之四.

“自我介绍什么的就免了吧，相信大家也能够在这几天彼此熟悉起来的，️也省得多此一举。”听着新班主任在讲台上的发言，苏九莫名有一种失落感和郁闷。

“想法完全泡汤了啊！”苏九的内心哀嚎，但任凭自己对这位新班主任有再大的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于是，他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女，正拿笔摘抄着些什么。“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看着少女娟秀的字迹，苏九不自禁念了出来。

但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对上了少女敌视的眼神，弄得他挺不自在。“咳咳，那啥，我就看看，其实我对诗歌也挺感兴趣。”苏九结结巴巴地回复。

苏九认为自己还是谦虚了，对于诗歌方面来说，他自信能胜过这所学校的每个人。本来他是想把这首诗全文背诵，给少女留下个好印象的。

不过哪曾想这首诗自己根本没见过，还情不自禁地读出来被发现了。什么鬼 落雁、思发，自己根本没听说过好吧。

“该死，回去我就把它背下来。让它害我出糗！”苏九内心恶狠狠地想到。不过少女可不知道苏九现在的内心有这么活跃，不然估计以后都不带搭理他的。

“我叫依离。依赖的依，离开的离。”少女看着拘谨的苏九，淡淡开口。苏九呆在原地，自己等着挨骂呢，居然还来了个意外之喜？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然后可以不打扰我了吧？”此话一出，苏九直接石化。敢情你告诉我名字就是想让我不再来烦你？苏九感到自己被瞧不起了。“你想让我走，我偏不！”苏九暗暗想到，于是乎又开始说了起来。

“名字不错，很有诗意。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念完苏九就后悔了，这种诗小学就背过了，现在自己用一种“你不知道”的表情念出来，不摆明说人家没文化吗？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这些诗里都有你名字里的字哦。”为了挽回点自己的形象，苏九又念了句。

“是辛弃疾的诗吧”依离回复，随后又低下头来。“你也喜欢诗吗？”联想到刚才和现在的情景，苏九有些好奇地问道，脸上还带着一丝激动。

“我对那种东西不是很感兴趣。”依离的回答有些出乎苏九的意料。“可是...” 仿佛依离知道苏九想问什么一般。“摘抄诗句、背诵诗句，就是喜欢诗歌了吗？真正热爱的东西肯定不止于此吧？”

苏九有些呆愣，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说完这句话后，依离也没有再理睬他。

“那，我会让你喜欢上诗歌的！”这个固执的少年坚定地这样想到。

之五.

回到家中，苏九立刻就来到了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准备搜索。“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苏九将记忆中的内容在输入框中输入。

“诗名叫人日思归，南北朝，薛道衡？一首有年代的诗歌了啊！”看着眼前弹出来的搜索结果，苏九念出声来。随后，又点进了诗歌注释。

“回家的日子要落在春回大地北飞的雁群之后了，但是想回家的念头却在春花开放以前就有了。”

翻译的内容让苏九安心下来，但又颇为不解。听字面意思，他还以为这是思念心上人的诗，结果居然是怀乡？

“依离摘抄这句诗有深意吗？莫非她背井离乡，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读书打拼？”苏九摇摇头，把这个想法打消了。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洞太大了，不过是一个刚刚步入高中的学生而已，再说成绩又好，怎么会背井离乡？

再看看诗的前两句“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他就更糊涂了，离家两年是什么鬼？索性也不去想，花几分钟背完这诗及注解，他就心满意足地去写作业了。

之六.

不知不觉，开学就有一周多了。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苏九每天倒也能和依离说上几句话。但也只是几句罢了，而且对方好像还有些不情愿搭理他。更可恶的是何某还天天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苏九，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课间时间，班主任来到前门，对苏九喊了一句。原本苏九还在桌上为这件事苦恼，听见班主任的呼喊后，不敢怠慢，连忙应答“行，马上来！”

办公室内，苏九纠结地站在一边，思考着老班叫他来办公室干啥。只见班主任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递给苏九，他接过一看，上面是诗词比赛的报名单。

“两天后学校准备举办一场高一年级的诗词比赛，每班派一个人去，详细介绍报名单上有写。我听何某说你拿过该方面的不少奖项，准备让你去，你看没什么意见就签个字。”

听了班主任的解释，苏九恍然大悟，同时也十分激动，自己正愁没地方施展本领呢。何某真是帮大忙了，之前的事就不和他计较！

想到这，苏九赶忙答应：“行，我一定不会辜负老师您的期望，为班级争光！”老师呷了口茶：“嗯，签了之后拿下去，到时候凭这个参赛。”

回到座位上，苏九顿时一身轻松，还带着些许兴奋。看了看身旁复习功课的依离，苏九犹豫着要不要拿给她看一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或许得奖之后，她会更惊讶一些吧？”苏九这样想着，莫名干劲十足，忽然又摇摇头。“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激发她对诗歌的爱好。嗯...对，没错！”

谁也没发现少年的脸上染上一抹微红。当然，站在后门欣慰地看着苏九的何某除外。

之七.

“我要表扬咱们班上的苏九同学啊！在前几天学校组织的‘高一古典诗词’竞赛中，得了一等奖，十分不错！同时也希望大家能够多想苏九同学学习！”班主任在周末放假前的班会课上发言。

热烈的掌声响起，在一众同学羡慕的眼光中，苏九领到了自己的证书和奖品。之前几次测试自己的成绩都不太理想，今天终于让他在众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

他偏头看向依离，却不料依离也正在看着他。这时候苏九不好意思了，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恭喜你啊”依离祝贺，露出淡淡的笑容。

苏九只感觉自己一片空白，她...貌似对自己笑了？恍惚之间，苏九感觉有些不真实。不过仔细想想，她应该不是对自己笑，或者说是对自己在诗歌上的执着和努力而触动。

好吧，这就是学习诗歌久了之后的后遗症，总感觉什么事情都有深意，爱往一些玄乎的地方想，然而依离确确实实是在祝贺。

苏九这么一推敲，感觉很有道理，于是愈发认为依离已经喜欢上了诗歌。“之前的问题再问一遍，你喜欢诗吗？”苏九胸有成竹地开口，结果得到的答案还是和之前无异。

“不应该啊？莫非还需要一点火候？”想到这，苏九准备把自己在赛场上的风采给依离描绘一下。

“前两天的诗词比赛，要说也不是很难，无非就是填填课外的诗词、说说意思和情感，这些我都颇有了解，自然就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了。”

依离不作声，默默听着苏九吹嘘。

“不过最后开放性的题目还是不错，让我们写一首关于赞美父亲的诗。这个我熟啊，‘甘心承得千般苦，父爱无言深似渊’背过的诗句张口就来，再加上我改动一下，就...”

“别说了！”苏九说得正来劲，被依离直接打断。随之，他对上依离冰冷且带有些许敌视的眼神。

“你这是...怎么了？”苏九犹豫地开口询问。此时，放学铃声已经响起，班主任宣布放学，教室里开始吵闹起来。“抱歉。”依离留下这句话，背上书包就直接离开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苏九迷茫，随即心里生出一抹担忧，他快步走到正在收拾东西的何某边。“你之前说依离她家住哪来着？”苏九着急地发问。

“我去，可以啊！这么快就到了死缠烂打的地步了！”何某惊讶。不过他似乎看见了苏九眼里的焦急，没再多说。

“好像是住在xxx....”何某话音刚落，苏九就背上包也冲了出去。“谢了，下次请你吃饭！”听见苏九的承诺，何某笑笑。

之八.

“依离..住这？”望着眼前破旧的居民楼，苏九有些错愕，他甚至怀疑何某是不是在欺骗他。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相信他一回，狂奔上楼，来到了何某所报的门牌号前。

“咚咚”内心几经犹豫，苏九还是叩响了房门。不过随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正当苏九怀疑何某给的地址有误时，门，开了。

依离侧出半个身子来，苏九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衣袖上也有湿润的痕迹。苏九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赶忙道歉：“那啥，不好意思哈。”

“和你没关系，进来说吧。”依离很快恢复了平静，将门完全打开，这情绪变化的速度令苏九惊讶。

入门，是不大的客厅和厨房，屋内只有他和依离，但屋子很干净，被收拾的井井有条。窗台还有几个盆栽，散发着它们的绿色与生机。

苏九看见地上被用过的几张卫生纸，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是没错的。不过他并不打算逼问依离哭泣的原因，于是准备找个轻松的话题聊聊：“你父母还没回来吗？”

“我妈上夜班，刚走没多久。”依离回复道。不过苏九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依离话里的深意，继续发问：“那你爸呢？这么大个屋子晚上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依离有些无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将它说出来：“其实...我是单亲家庭。”随后又盯着苏九，似乎在等待他异样的表情。

苏九很惊讶，而且也的确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不过不是依离想象中的鄙夷与歧视，而是...

“我脸上有东西吗？”苏九抓了抓脸，似乎没发现什么异物。那依离看他干嘛？弄得他以为自己脸没洗干净，怪尴尬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下依离有些不淡定了。苏九想了想：“嗯，有点吧。”依离闭上眼，“我就知...” “有点怪佩服你的。”

苏九这一句话直接把依离要说的堵在口边。“你很不容易，但你很坚强，也很优秀。”苏九开口，那认真的神情让依离微微错愕。

之九.

“带我去参观一下你的闺房吧！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苏九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这句话，也不管依离答不答应，直接就起身前往了。

很简单的布局，除了床外，衣柜、衣架、书桌、台灯、文具，以及几个小玩偶和其他小物件，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一股淡淡的幽香进入苏九鼻尖，他脸上莫名发烫。

很快，书桌上一本诗集就引起了苏九的注意。他拿起来翻阅，发现里头夹着个梧桐叶的书签。

“这是我爸两年前送我的诗集，他说等我学完这上面的诗，他就会再回来。”依离来到苏九身后，神色黯淡。后面的故事不用依离开口，苏九也猜出来了。离异家庭，对孩子的创伤真的很大。

苏九有些好奇：“然后呢，现在没有任何联系了吗？”“他每个月会往家里寄生活费，每次都说还爱着我和妈妈。但从来没回来过...”依离眼里噙着泪水。

“真正热爱的东西肯定不止于此吧？”他莫名想起了这句话，将上述依离讲述的内容联系在一起，终于明白她所说这句话的深意了。

苏九有些不忍，轻轻拥抱了一下她。“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你先冷静一下吧，我先离开了。”

其实倒不是苏九不讲情义、怕麻烦什么的，而是他知道以依离的性子，自己在这只会让她更难受。况且有些事，只有自己释然了，才能走出。

-楼下-

苏九的内心震撼，他明白了：为什么依离的性格冷淡、为什么她明明喜欢诗歌却不表现出来、为什么她要摘抄那句“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他一切都明白了。

“父亲失信的承诺，是让她禁锢的枷锁。不打破，每每学习诗歌，总会想到这件事的。这也是她不承认喜欢诗歌的原因吧。”苏九喃喃自语。

“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先前我以为依离摘抄这首诗没有什么深意，结果我错了。”

“离开家两年，正好对应她父亲所离开的时间。是啊，一个不完整的家庭，怎么能算得上是‘家’呢？”

“最后两句翻译过来：回家的日子要落在春回大地北飞的燕群之后，但是想回家的念头却在春花开放以前就有了。”

“也就是说依离希望自己的父亲在来年春天能够回来，但这个愿望在很早之前就有了。甚至，从她父亲离开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期待着。”

事情的真相已经了然，苏九没有破案后的快感。有的，只是对少女的怜惜与同情。

之十.

高潮之后总会回归很长一段时间的平淡，但苏九与依离之前的关系，比平淡更加平淡，甚至是冷清。简单来说，在那件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所升温。

依离比之前更加活泼了些，和苏九聊天的次数也变多了。不仅如此，甚至还指导苏九学习、一起外出去图书馆、和他谈论诗歌等等，弄得苏九激动而又忐忑。

这一切的改变，或许是因为有了一个知道自己秘密而且值得倾诉的人吧。

之十一.

很快，一个学期匆匆过去，寒假来临。苏九窝在家中玩了几天的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突然，他想起了依离的身影，随手拿上本诗集就出门去找她了。

当苏九来到她家楼下，看见依离穿着羽绒服，提着个行李箱在等候。“依离！”苏九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连忙呼喊。

看见苏九飞奔而来的身影，依离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收拾个行李箱准备去干什么？”苏九气都来不及喘，连忙询问。

“噢，我父母现在已经和好了，我爸爸在外地工作，所以这次接我们过去过年。我爸我妈在在楼上收拾东西，等会就走。”依离简单的和苏九讲述了一遍，但在她的眼里有着一抹期待和喜悦。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恭喜你，愿望成真了啊！”尽管苏九不知道依离家里的情况，但仍然由衷为她感到高兴。不过看见依离纠结的样子，苏九知道自己的感觉要成真了。

依离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要说的话都在上面，本来想着让老师替我交给你的。”苏九万分庆幸自己的选择，否则哪怕晚一步自己就再也见不到眼前的人了。

想到这，苏九很气愤，居然准备不辞而别。他一把接过信封，撕了个粉碎，让依离措手不及。

“有些事，我更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苏九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头一次给人写信，居然被撕了”少女嗔怪。

依离鼓起勇气，还是说出来：“其实，这次回去之后，我就在我爸的城市读高中了。离这里，有一千公里。”对于苏九来说，就如遭雷击。一千公里，是他高中时代怎么也到达不了的地方。

他愣在原地，依离也不说话，彼此沉默良久。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剥夺别人追求幸福的权利。何况，这个权利，还是依离日夜所思的。

“还会回来吗？”苏九终于说话了，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当然！”少女的眼里无比坚定。

“在那边也可以经常联系的，你手机号码是多少？”依离再度开口。苏九笑了：“诗一样的故事就该有一个诗一样的结尾。”依离不解。

“当我刚入学的时候，那是九月，坐在靠窗的位置我能看见校外梧桐树泛黄的树叶。”

“所以，让梧桐树代表我们的情谊吧。两年半而已，不联系不是更能说明感情的坚固吗？高考结束的那天下午，校外的梧桐树下，我等你。”

“梧桐叶落，故人归期！”最后，苏九念出了一句唯美的短句，也正是这个短句里，承载着二人之间的故事。

“好，我答应你。”少女毫不犹豫，苏九笑着离开。

其实，他也很想和依离联系，不过他害怕她不会再回来。如果真是这样，断断续续的联系反而会让双方都难受。索性只留下回忆，如果能再次相遇，那么说明故事——仍未完结。

在最后，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梧桐的花语是：情窦初开。

之十二.

苏九走出考场，心里是一阵洒脱。下午五点，黄昏时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映照出几点淡淡的光斑。没有理会何某打来邀请他去玩的电话，他叫了个出租车，回到了高中校园。

他站在梧桐树下，明知道就算她坐飞机过来，也需要一个多小时。却也不着急，站在原地默默等候。

城市才刚刚热闹起来，街道上烧烤的香味、行人的欢笑、孩童的嬉戏......正当苏九沉浸在其中的时候，熟悉的声音响起。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苏九回头，对上少女的笑容，一股熟悉的香味使他愣住。

少女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普通的休闲装，手里还提着两杯红豆奶茶，并没有精心的准备，但让苏九激动无比。

“抱歉哈，刚下飞机就直接跑过来了，有点仓促。给你的奶茶！”与最初的冷淡不同，居然带上了俏皮可爱的语调。

苏九笑着接过：“好久不见。”

依离点头：“是啊，好久不见。”

苏九喝了口奶茶，关心道：“两年多你改变了很多啊，那边的生活还好吧？”

“当然，一切都不错。”依离若有所思地回答。

“那之前的问题我再问一遍，你喜欢诗吗？”苏九这回是真的胸有成竹了，再不成功他直接把这棵树吃了。

“嗯，从那天寒假的别离开始。”依离点头，这时候苏九就放心了，他之前想做到的已经完成了。可是...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吗”依离狡黠一笑。苏九莫名紧张，心跳得厉害，不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其实梧桐的花语是情窦初开。”

“嗯，我知道。”

苏九猛然想起那天掉落下的梧桐叶书签，一切答案都已明了。

晚风吹来，梧桐树上的叶子纷纷洒落在地。二人并肩行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因为小小少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