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楔子
一块玉雕成两块,取你是我的一半,我是你的一半。
一.
淡淡的菊花香,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里晕染开来。
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坐在靠近花园的偏厅里。细雪穿过花上开得大大的窗户,搅合了他周身等待的喜悦,带上温和的花香。不多时,十二月的寒风拂过,吹起他身边少女的发丝。
“那周公瑾终是对辅平江东耿耿于怀,不久要攻打至庐江皖县了。”偏厅里的男声顿了顿,又继续说:“父亲前天与我彻夜长谈,我私下认为,身为武将之子,平日只有在练习场上舞枪弄棒,没有真正试过在战场上杀敌,算不上会武,所以我昨日请求父亲携我一起上战场。”那男子道,他边说边伸出双臂,握住对面女子因震惊而变得冰凉的手。
他说着说着,神情有些许低落:“桥姑娘,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上战场,我母亲也是,她昨天还哭闹了一场,不放心让我随父亲上战场,最后还是在父亲劝说下一边流泪一边为我们整理包裹。”语毕,他的眼睛都有些许微红,但很快便被脸颊上的红取代“不过父亲和我说,如果此战胜利,待城池安稳,可取一定军功。我想,到那时,你父亲一定会接纳我,我便可风风光光娶你为妻。”他很真诚地许诺道。
桌上,是两位璧人紧紧握住的双手,其中一侧,是无声无息地落下晶莹的泪。他慌忙抽出手,起身寻找有没有手帕可以为自己心爱的人拭泪,却不经意看到了放在一侧的木盒。
木盒里,一对龙凤双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看着玉佩,似乎找到了什么可以安慰她的勇气。他急哄哄地伸出手,捧着木盒,献宝似的一溜烟窜到那位女子面前。
珠花雪帽下,一双点点泪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祖父早年间用路上偶然捡的玉亲手雕成的宝物,也是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定情信物。”他的手轻握那双青葱细手,带着她抚过这两块温润的玉,“你看,这一边是龙,一边是凤。”说着,他将盒中龙凤双玉的其中一块拿出,递给身前的姑娘,他微微笑着继续道:“以此双玉为我们的信物,我向你保证,待我凯旋归来,一定履行诺言,来你府上求娶。不守诺言,天打雷劈。”
“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她的脸骤然冷了下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接着道,“再说我相信你可以战后凯旋归来,且一战成名,到时整条街都是追逐你的女子。倒是你,如果在此期间又遇到了另一个你喜欢的人,你不会后悔将此玉给我吗?”那女子又道。
“不会。”他的脸突然认真起来,定定地看着面前那双清透明亮的眼睛,“你要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她的脸刹那间红得像已经喝了交杯酒那般,不敢抬头看他,只是将手里的玉握得更紧,点了点头,轻声说:“好。铭,我也等你。”
那一日,花香满庭,阳光正好。
翌日清晨,他随着父亲的军队,策马过街,只是经过一间不起眼的茶馆时,目光对上楼上含泪执帕少女。他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手中马鞭不停。
梦里回首,即使现已身在战场,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那道含泪的目光,一直追随他到达很远的地方。
他不敢回头。
二.
战场,真是一个残酷的地方,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那些呼声仿佛将他们所识之人全喊一遍都不够。
“父亲……”
“母亲……”
“神啊……”
这些字眼不断涌现,无不提醒他面前那一堆堆残骸是真的。他的双腿已经开始发软,双手也在寒风中更加冰凉,脑子里有些许的空白。
“废物,连那小小的黄毛小儿都打不过!”后方中心的帐篷里,是父亲充满愤怒的声音。几天前,父亲被敌方迎面射一箭直中肩膀,战争的局势便逐渐扭转向失败的方向。
寒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丝,他定了定神,朝着中心处那顶插旗帜的帐篷走去。
“父亲!我有一事相求,我请求您把带兵之权交给我,我来带兵冲锋陷阵!现如今您被敌方所伤,影响士气,大家都死气沉沉。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真的会失败,城外防线也会崩溃……”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坐在高位的男子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你的母亲在我们出发时,和我们千叮咛万嘱咐,对我们万般不舍。我也说过,你的母亲和我约定好的,她想要你完整地回去,就算我死了,也要保全你。况且,你是我们的唯一的孩子。”他忍了忍,终究是红了眼眶,“我不希望看到你死。”
“父亲!”见此,他虽有不甘,但还是想继续争取,“我去意已决!”
坐在高位上的男子终是拗不过他,抬手唤来他手下信得过的众人和亲信谋士,并从他的行囊中掏出一个木盒,打开,龙凤双玉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是凤玉有点灰暗。
“我的儿,我不会让你领阵于前头,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我在前面为你挡着,如果我遭遇了不测,无法回来,你就不要前去了,扭头就走,带着这木盒,走得远远的。父亲可以允许你与我一起在前方杀敌,让你手握统兵之权,但你万万不可领先在我前,这是父亲最后的让步了。”
一时间帐篷里,大家悲伤的悲伤,痛心的痛心,无不充满无奈之情,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怎么做,这场无休止的战役,肯定会输,但要保全城中百姓,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他颤抖着手,接过木盒,随即跪下,“父亲,我不想做庸碌之才,我饱读兵书,熟悉阵法,更应该带头振长士气,我们一定会胜利的。”他大声地说。
“父亲,你说过了的。我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我可以为你分担这些重任,而且你和母亲说过,你会给我一次机会,那就让机会用在这里吧!”他沉声道,脸上写满了坚决。
“好!好!好!”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浑浊的眼睛有了有些许光亮,下面那些站在他附近的众人心中也被他这番激情的誓言燃起了一丝希望。
“桥姑娘还等着我凯旋归来,好与她成亲。”这是他心里没有说出来的话。
帐篷里的灯火明了一夜,待天光微白,浩浩荡荡的军队前来了一位新的将领,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侧身骑上骏马,举剑冲向前阵。
这场战役,输了。
他的身手略比公瑾差,只是一个破绽,便被夺了剑。
陪伴他习武、长大成人的剑终究是插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死得很不甘心。
死前,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怔怔地望着御敌的方向。手里死死握着那另一半块玉。
他不甘心。
城里到处凄厉的惨叫,大大小小的火,亦如那一日的花香,染满了整个皖县。
硝烟弥漫间,一片月白色长袍由远及近。
三.
茶室里,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若看不到坐在我面前的人,我肯定对这里的舒适甚是感慨。
“这位女子,哦,不,应该称你为巫铭公子,有何事而来?”我边说着,边拿出一只新的碧玉杯,并朝里倒入刚刚泡好的茶。
她看都不看那一杯茶,径直双膝跪地,朝我跪下。“求你帮一下我……”她张嘴就说。
我冷冷地打断,“别了,要不是你祖父同我定下约定,要我遵守执玉者之言,不论生死,我是断然不可能次次都帮你的。”
是了,我是一个妖怪,一个由龙凤双玉中化出的妖怪。
四.
“不要拿走我!你个乱刨东西的家伙!”我尖叫道,拼命地蹬腿。但是,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大叫,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个笑嘻嘻的年轻男子捡起来。
“真是一块好玉。”他说,“只有这样漂亮的玉,才能配得上我的娘子。”他傻呵呵地笑着你,抚摸着我光洁的表面。
我就这样被这名男子带回家里,被冷冽的泉水洗了好几遍,放在一间花香满堂的偏厅桌子上,一双粗糙的手用了两个季节将我细细打磨,慢慢地我的身上成了一对龙凤雕,而后放在一个木盒里,木盒有着很香的菊花的味道,我就这样安定了下来,在盒子里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粗糙的手把我放入一双温暖的手心里。
“真好看!”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喜欢就好。”那男子说道,在光线的照耀下,他的脸颊微红,就像是一名憨厚的新郎。
“不过,”那女子的声音微微上扬,“这怎么只有一块?怎么,不是一对吗?”她撇了撇嘴。
“我当时在树下拾到这块玉时,它就只有一块,而且它通体色彩流光,我觉得分成两块不好看,所以直接做成一块作为另外的生辰礼物与你。”他挠了挠头,继续道,“其实,是我觉得当时那定亲信物是木制的有点过于简陋了,所以想弄一个新的给你。”
那女子佯装生气,低眉不语,转过头去。
那男子不知道女子是在逗他,有些急了,“如果你想要两块的话,我这就把它弄成两块。”
说着,他把我的身体强行掰成两半。不知是不是天意,他恰巧掰得如此精细,一侧是龙一侧是凤。
她听见声响回头,吃了一惊,只是轻轻拉过那男子的手,待看到他手上新新旧旧、深深浅浅的刀伤后,她还是止不住落下泪来。
“很疼吧?”她一边说一边轻抚他的手,“你找到这块玉,在那树底下刨了多久?你做这块玉石时,在桌前雕刻了多久?”那男子抬头,对上她的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什么都知道。还有刚刚,你将它强行掰开,你的手那是得有多疼啊。”那女子说着说着,一脸心疼。
“嘿嘿,不疼,我看到你开心就好。你看,现在变成两块玉多好,我等一下再打磨一下,到时候一半玉给我,一半玉给你,我的心随着那半块玉给了你,你呢,你的心也随着那半玉给了我。”他想了想,继续道,“娘子,我原本想叫它龙凤玉的,既然现在被我弄成两半,那就,那就叫龙凤双玉吧!”他高兴地说着。
在他手舞足蹈时,泪水从那女子的眼角滑落,滴在我的身上。
那呆子这才察觉,匆忙搂过她的肩,轻抚她的背,温言细语安慰。
我还是第一次喝到泪水的味道。不像是那天天坐在我身上、靠在旁边老树的书生从书中读的那般泪水是苦的。它是甜的,很甜很甜,比我之前体味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在这女子的泪水以及天地灵光的共同涵养下,我深觉在凡间修炼的好处来。
虽然我的身体变成了两半,但是我可以在夫妻二人相聚时,从这块玉跑到那一块玉,这种小事我还是可以的。我喜欢闲逛,每日不是待在龙玉中看那男子与人喝酒吃肉,就是待在凤玉中看女主人细细绣花。
我也摸清楚了这家人的脾性,知道了拾我回来的男子姓巫,正值青葱少年郎,娶了他貌美的夫人不久。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四季一瞬间而过,年年变化,岁岁不同。突然有一天,我自晨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神魂可以自由出入封住我的玉外,我满心欢喜,特地去花园里寻了满地的落花,编织成一束花环,放于巫夫人房间的桌上。再拿走她为男子刚刚绣好的新香囊,装上编花环剩下的落花,也一并丢在巫公子书房的桌上。
我真的非常高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殊不知那日巫夫人被惊吓,巫公子震怒,全府搜寻这个搞恶作剧的人。
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
我有时会去偷吃厨房刚刚烤得香气扑鼻的窑鸡,鸡腿总是我的最爱,对于我来说是一种人间美味;有时也会蹲在巫公子的书房偷看他翻阅书籍,与亲信们商讨经商之事;还有一些时候,我也会坐在巫夫人的窗前看,看她对着窗外的落花绣手帕。
那个在我记忆里小小的,只会叫爹爹、娘亲的小小巫,长大了,变成了小巫。拾我回来的男子,巫公子,也渐渐变成了老巫。
骁,是给老巫给他的孩子起的名字。听说为了起这个名字,孩子出生那一连几日,他的书房灯火直至天明。
那是一个象征着勇猛矫健,前途弘远的名字。
随着我的能力增强,那孩子也一日日地长大了,从一个调皮捣蛋的性格变得现在沉稳而有力。在他年少时,我也曾化作一个毛头小儿,拉着他走出无聊的书房,在府内鱼塘玩过。现如今我只会在他苦恼之时化作一位谦谦君子,假装他父亲的门客向他建言献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直到老巫奄奄一息,卧病在床的时候。
是一个寒冬的前夜。不久前,那位时常在府中温和地对待所有人的巫夫人,去世了,独剩下了老巫。
随着窗缝的寒风入房,带起庭院内细碎的菊花的花瓣,我才发觉,原来时间流逝得那么快。
我坐在桌子上,一边看着他,一边叹息着,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屏退左右,让侍从关上了门,独留他一人在房内。
“不用再为我续命了,我知道我活的不久了。”老巫突然出声,我心下震惊,左右查看,发现房内无人应答。“我知道你在,大概坐在坐在桌子旁的那个位置。”
我愣了一下,转而现身于他面前。
“你怎知是我?你又看不见我。”我疑惑,看着面前那瘦削的面容。
他满是皱纹的脸,如菊花瓣般舒展开,“猜的,没想到诈一诈就出来了,果然是一位青葱少年郎,不经人间世事,我和夫人没猜错。”他笑,笑着笑着咳了起来。
我忙拿起旁边桌上的茶水的水喂他喝下,用手顺他的背。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透过空气,看向很久远的地方。“年少时,算命先生给我父亲说过,我的妻子死去的那一年,我也会死。我的夫人在即将进入冬天的时候去世,我每天都在想着我何时能死去。但是,这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我还没死,这就说明你在帮我续命。我猜得出来你肯定有这种能力。”
见我茫然的表情,他费劲地摸了摸我的脑袋。“你想过我怎么知道的,是吧?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哈哈。当然知道了,夫人先知道的。厨房里不见的窑鸡,那满天飞舞的菊花瓣。对了,那些让我夫人开心的小玩意儿,都是你弄来的吧?我以为我很早就猜到了,没想到夫人也都知道,就是看你不出来,觉得是你害羞,怕自己暴露出来。我们只是帮你掩饰了一下,这样就可以把你留在我们身边,因为夫人说,猜你的样子,可能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少年郎,如果你显现出来,我们怕你上当受骗,但如果我们是帮你稍加掩饰,这样你就不用出去面对那复杂的世界,受人欺骗,活得无忧无虑。”
我嘴硬道,“我怎会被骗,我可是有着高强的法力……”
“你不会被骗的话,刚才就不会被我诈出来了。”他笑,“你以为那厨房次次放在不那么显眼但可以让你尽情拿的窑鸡是怎么来的?傻小子,厨房少了一点东西,都躲不过大厨的眼睛。”他笑着,眼角的皱纹越发显现。
若不是他咳嗽了几声,我还以为他回光返照。我细看他的灵魂,正摇曳着,要冲出他的躯体。
“别了,你们俩都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人,我没有留住夫人,让她不那么痛苦,我已经万分愧疚。如果没有留住你,我会更愧疚的。”说着我的眼圈比方才更红。
他拍了拍我的手,“没事,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他活着,我们的血脉就能延续下去。”他突然声音变低,“我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求你不要在我的身上浪费你的法力,去帮助我的孩子吧。我的孩子,空有一身蛮力,没有对权利事业的渴望。我对他的未来甚是担忧,但如果你有你在,以你的能力,帮我的孩儿,我相信,我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详长眠。”
他又咳嗽了几声。
“算我们夫妻对你诚恳的请求了。”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想,我永远忘记不了那晚老巫作为一名父亲对我的请求。烛火下畅聊的那一夜,我仿佛看到了这位父亲脸上最真挚的笑容。
翌日,老巫走了,走之前,他的手紧握着我和小巫的手。
“若你有难事,可求于他,他会帮你解决一切。”老父亲颤颤巍巍地握住了孩子那双坚实的手。
那是他走之前最后的一句话。
说完,他便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扬起笑意,不知是否在离去之时,在幻梦中于九泉之下与他的妻子相聚。
就此,我陪在他的孩子身边,看着小巫变成老巫,到他的夫人生下了小巫。
就是巫铭。
五.
一女子独坐于窗前,望向远方,手里紧握着一块玉。
“你还要等他到何时?她都死了,妹妹!城里的大部分人也都死了,只剩下我们这些苟活之人。你应该庆幸,你我生得貌美,不然下场也是死!你现在赶快准备好过几日与周公子的拜堂……”一女子站在她的身边,有些许恼怒。
“他不会死的,我不相信。”那独坐于窗前的女子喃喃道。
桥玄的二女儿疯了。
他们都说每天看到桥二小姐跑到城郊的庙前不停地跪拜,祈求上天,而且疯疯癫癫。
桥玄对此震怒,他不断地派人驻守,让他的女儿不能出去丢人现眼,却又还是会被她钻了空子。他因此在每天的惧怕中忧心不已,烦恼不已。
不过不久这个烦恼就被玉仙楼的掌柜解决了,听说他斗胆撕了桥玄征令与桥二小姐谈心,谈的什么大伙无从得知,只知掌柜的和她谈心后,第二天,小姐出去游玩,回来后,桥二小姐恢复了正常。
桥玄非常高兴,赏赐了掌柜一大笔钱财。
六.
远看那粉色的衣裙飞奔而来,我收回帷帽下的视线,眼下一片平静,只是慢慢煮茶。
菊园廊下,那人仿佛仙子一般,白衣飘飘,却又看不真切,不知其为何人也。
她慌忙跪下,求神仙相助。
“你手上此玉佩,为神器打造,得此玉,会有无穷神秘力量。我听说执玉者携此玉往菊园中,即可寻神仙助,许下无尽愿望。”她的脑中,回想起那掌柜的话。
一声如雪般寒冷至心的声音响起,“许愿之时,你得舍弃你觉得最重要的东西,你知道吗?”我问。
“无妨,我就算不要我的命,也要复活他,要他回来。”她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好像不是命呢,让我看看。”我伸出手,于虚空中感受了一下,“好像是你爱他的那一颗火热的心更重要呢。”我笑道。
“可以,只要他能回来,你拿什么都可以。他不爱我,与其他女子相爱也行,我不能与他成亲都行,求你,帮一下小女子。”她默默流下了泪。
我笑笑,“可。”
白衣飘行至她的面前,少女不敢抬头。
随着手里那半块玉漂浮起来,她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我摸了摸手上的玉,它似乎变得更加流光溢彩的起来。
“小姑娘的心真红啊,不愧是一片真心,我算是看明白了。”我想,转而又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也是,是我看不清了。”
我拿走那半块玉,悄然离去。
待桥姑娘抬头,那廊下哪有雪中煮茶的公子?那菊园里哪有华丽的外廊?只有冷冽的风刮在她的脸上,她吸了吸鼻子,将脖子上的雪袄裹紧了一点。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迈出腿后愣了一下,看着寒风呼啸,看着自己身处雪中,她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么寒冷的地方。她思考了一下,露出女子娇嗔生气的面容,轻移步伐回到马车,让车夫载她回府中。
过了几日,桥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二桥出嫁。
七.
纯粹的爱真是一个好东西啊!
我掂量着手里的玉,十分惊喜。吸收了桥姑娘最珍贵的东西后,我的法力大增,只是这愿望也是得去为她兑现。
我行走在断断续续的爆炸声中,轻而易举地在这么多尸体中找到了巫铭。一把长剑插在他的胸前,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心地看着城内的方向。
“别看了。”我的手抚上他的眼,帮他慢慢合上,“桥姑娘要嫁人了。”
玉佩发出星星点点的光,笼罩在我们周围,形成一阵白茫茫的风。
我整理整理他的衣襟,“睡吧。”我说,“醒来之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八.
记忆回笼。
在巫铭尚未流完他所有的气息时,我留住了他的一丝气息,并将他的最后一丝灵魂寄生于此躯体,一位两三岁便早夭的小女孩身上。
我冷笑:“复活你是我能力的上限,为了偷偷逆转你的命数,我求爷爷告奶奶,才把那谢必安和范无咎糊弄回去,你还得寸进尺,想要第二次。这人生命数早就定好了的,哪能再一次触犯。何况这一次战争还掺杂着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的赌注,谁敢触这霉头?”我抿了一口茶,再次叹息,“人世间的规律,就是这样,这个人要死就会死,要活就会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九天玄女绝对要输……”
“我知道玉公子是有能力做成此事的,既然你可以把我的命运逆转,让我可以以另一个身份陪伴已经嫁人的、我曾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桥小姐,那你一定能再次做成此事,求求你高抬贵手,帮我吧。”她突然跪下,向我不住地磕头,“求求你了!”
见我不为所动,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记得父亲说过,拿着你的本体所在的龙凤玉许愿,即可逆转命运,而且你必须遵循执玉者的命令。”
“那他有和你说过许愿的前提是要把你觉得你最珍贵的东西拿去吗?”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现在,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你的命了,你这是……”后面半句我说不出来了,确实,因为对于人类来说,生命是最重要的东西。
“无妨,拿去罢。”他说,目光坚定,“如果没有雾的话,那孔明的草船借箭之计必然失败,我们已与曹贼相望月余,将士们都疲惫不堪。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换一场胜仗,那这必输的命运就可以扭转,桥小姐也不用夜夜流泪,盼着她的郎君归来。而且,如果这场战役赢了,周公瑾的地位肯定更上一筹,届时,以她现在的身份,定能当上宠妾,肯定能在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她抬头,坚定的目光里也饱含悲伤,“我再也不想看到她在没有郎君的庇护下日日哭泣的样子了。”
九.
夜色渐浓,迎着月亮清冷的光,我从巫铭的手中拿起那剩下的半块玉,温润的玉触碰到我的手,发出细碎的光,随风飘于江面上。
“许愿吧。”我说。
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我侧身,透过女孩十七八岁的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巫铭对着小桥在我面前认真却有些许微红的脸。
他说,“你要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好。铭,我也等你。”她说。
巫铭的身体开始消散,变得透明,她的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
雾,由远及近,缓缓地在江面上起来了。一艘艘船,也从一方夜色里开始驶出。
十.
琼华殿内,茶香袅袅,两个人影倒映于灯下。
“主上真是想到了一条妙计,终于可以扳倒真武大帝那老头儿,成为新的战神。不枉主上许久的谋略,臣在此恭喜主上了。”一道男声响起。
“你这小嘴真是甜,不愧是我充满智慧的九彩石,赏你万只窑鸡和自由穿梭于三界不用经过我同意的资格,那万只窑鸡何时领赏都可,只需和我说明一声,就是防你又和上次蟠桃盛宴一样,一个人偷偷吃了十七只窑鸡闹肚子。”
“是,主上。”
“你别说,我都欣赏起他那纯粹的爱了。为了这个爱,他还奉献了他的全部,不愧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只是吧,这爱对于我来说,太过于虚幻了,只是一件无用的东西,权力才是我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哈哈哈哈哈!”那女声顿了顿,“不过,人世间此番也是给我闲聊无趣的生活添了一件乐事。真是可笑,我给你定下命数怎么可以改呢?愚蠢,都是我手中的棋子罢了。”
“主上说的是,主上英明。”
《三国志》中有云,“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须,权与相拒月余。曹公望权军,叹其齐肃,乃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