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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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时,杨红正在车间踩着缝纫机工作,“喂”“……你说啥?”“雨晴病了吗?”……“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机器的轰鸣声盖过了通话声,杨红只听到老师说雨晴病了就匆忙关上了机器,临出车间前向主任急速的口头请假,骑着电车就赶去学校。
见到雨晴的时候,看到她躺在老师的休息室的小床上,王老师正在床边轻声的同她说话。
雨晴听到响声,见到杨红,眼睛霎时亮了起来,高兴的喊道:“妈妈妈妈!”
杨红三步两步走到床前,趴在床边,大手轻轻的摸着雨晴的小手,“妈妈来了。”
转头看着王老师“老师,谢谢你啦!”
“雨晴妈妈,来的很急吧?坐着歇歇”,王老师起身拿过一个小板凳,塞在半蹲的杨红身下,“刚才小朋友们在做游戏,雨晴说她的脚麻了,我给她按摩了一会,也没见好,就把她抱这里来了。”
“谢谢谢谢!怎么又麻了啊?”
“她在家里也这样吗?”
“嗯,好多次了,她老说手麻,脚麻。”
“带她看了吗?”
“没,我以为是她睡觉压的。”杨红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
“这样啊”,王老师停了一下,“这还有一个月就到十一长假了,要不你们带着去看看,看看医生咱们都放心不是?”
“对对,正好她爸爸快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去看看。”
王老师笑笑,趴在雨晴身边,“小雨晴现在好点没?”
“好了,谢谢老师”!雨晴向老师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原来是想见妈妈了啊”!王老师用手指刮了刮雨晴的小鼻子,“没事,马上放假让你爸爸妈妈带你去玩,别忘了练习学过的舞蹈啊!”
“好的,老师!”
“那行,快放学了,你们直接回家吧,我得去班里看看。”王老师起身同杨红说着,顺手把旁边的水递过来一杯。
“谢谢你啊老师,我一会直接带走就行了”。
杨红把老师送出门,又来到小床旁,心里正想着等丈夫回来和他商量老师的建议,就被雨晴的喊声打断了,“妈妈,咱们回家吧?”
“哦好,先去跟你哥说声,让他跟着江远的奶奶回家。哎,你鞋子呢?”
回去的路上,杨红心里还是琢磨着去哪个医院呢?这丫头到底怎么了啊?
“妈妈妈妈”!
车子猛然一晃,杨红吓得一个激灵刹住车,扭头看看扯着自己衣服的雨晴,皱了皱眉,“怎么了”?
“妈妈你怎么了啊?我都叫你很多遍了!”
原来是自己走神了啊!
杨红摇了摇头,快速地甩掉脑海里乱糟糟的想法,“没事,妈妈刚才想事情呢!我们回家吧,打电话问问爸爸哪天回来”。
“哦!太好啦!爸爸回来就有玩具了!”
“是是是!有好玩的了!”杨红笑着,重新启动电车,稳稳地开着。
这田建业也成了孩子王了,以前都没觉得他玩心这么大,从雨晴来到后,反而一天天的年轻了,每次回来都给两个孩子带吃的玩的,家里的玩具都成山了!
杨红嘴上抱怨丈夫爱玩,可真看到他陪两个孩子玩耍的情景时,却又欣慰的心里直冒粉泡泡。
这样,一子一女,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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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杨红看着在病床上熟睡的闺女,扭头轻轻地喊了一声丈夫,“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个噩梦啊?”
田建业习惯性刚要点烟,听到杨红的话,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闺女,又悄悄把烟塞回去,“我也想是做梦啊!”
从杨红说过雨晴在校的情况后,两口子没等到十一就带着雨晴做了个大检查,结果就像一道闷雷一样炸懵了所有人:雨晴竟是脑瘤压迫了神经导致的身体麻木!不止是脑部,心脏也有问题!
假期也没心情去玩了,将儿子田硕寄宿在他姑姑家,马不停蹄的带着雨晴来到北京,看了几个医院,最终结果都是一样。
这两个月来,田建业数次往返老家与北京之间,看儿子,安排好家里、工地上,找亲友借钱,挂专家门诊号,求爷爷告奶奶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奔波,只为能给闺女找到最好的医生,最安静的病房。
虽说两人在老家不算富贵人家,却也是小康家庭,但是真的遇到大事需要用钱了,才发现,医院犹如水蛭附在人身上就会拼命吸血一样,手里几十万在这每日不断的检查中即将“挥霍殆尽”。
“媳妇,你睡一会吧,明天就要手术了,你留着精神照顾她。”
田建业看着杨红因不断落泪而肿胀的双眼,喃喃安慰道。
“我睡不着……”
“唉……”
又是一夜无眠。
“妈妈妈妈!下雪啦下雪啦!”雨晴欢快的叫着,没来及穿鞋就溜到了窗户下,踩着小板凳趴在窗口欣喜至极,欢乐的唱起歌。
“寒风吹,雪花飘……我也穿上小棉袄……”
不知何时睡着的杨红听到闺女的歌声睁开了眼,“下雪了呀……”
好像北京的冬天来的特别早,这才刚进入十一月份,空中就开始飘起了小雪花。
“田雨晴家属准备,半小时后准备手术!不要喝水啊!”
难得的温存被值班护士的一声通知怦然敲碎。
杨红回过神,对,还得手术。
手术后就能知道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的了。
杨红起身快速检查昨日医生叮嘱的准备材料,这两月求医之路,从开始的对专业术语一无所知到现在的能准确找到资料的游刃有余,让杨红都想自嘲自己的脑子幸而够用。
田建业是和医生一起推着手术推车进到病房的,看着杨红在给闺女擦手,禁不住安慰“丫头,你等会啊就跟着叔叔做个检查,打一针就好了,爸妈在外面等着啊!”
“嗯嗯,爸爸,我不怕的!”
“我丫头最棒了!等你打完针,爸爸还给你买果冻吃!”
“耶!好好,爸爸,拉勾!”
田建业的拇指在雨晴的小手上盖章的时候,鼻头一酸,眼泪差点要掉下来。
“爸爸,我都不怕,你怕啥?”
这个五岁的孩子总能敏感的感知到爸妈的情绪,尤其是确诊之后,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她不懂自己的病情,但是,看到爸妈憔悴的样子,仿佛又了解自己的状况。检查打针穿刺时,明明疼的打颤,却硬是不大声哭,着实让人看了心疼。
“对对,雨晴最勇敢,我这是刚才手里拿药棉,碰到眼睛了”,田建业笑眯眯的解释。
杨红从推车进来就一直红着眼,也不说话,默默的将资料递给医生,轻轻地帮忙给雨晴换上手术穿的衣服,拉着田建业的外套,挪到推车旁站着。
一左一右,两口子拉着雨晴的小手,跟着推车走向手术室的方向。
两人看着闺女,都不说话。
雨晴躺在这个可以移动的小床上,眼里都是惊奇,左看看右瞧瞧。
“爸爸爸爸,等我回家你也给我买一个带轮子的床吧!”
“好!买个大的!”
“妈妈妈妈,也给哥哥买一个!”
“嗯!你俩一人一个!”
“家属留步!”
医生的警告在耳边响起。
杨红的一只脚顿在半空,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大门已经打开,里面的灯光透过几个蓝色大褂的医生刺了出来。
“雨晴,加油!”杨红轻轻说到。
“就打一针,妈妈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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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雨晴的车就像进入漫长的隧道一样慢慢进入门里,护士快速的关上了门。
“手术中”三个大字“滴”的亮了起来,杨红再也支撑不住,退回到家属等待区,掩面哭了起来。
田建业也转身站立在墙角,身体不动,仔细看时,肩膀在一下一下抽动,偶尔还传来擤鼻涕的声音。
等待,熬心的等待。
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二十分钟……
杨红和田建业坐在正对着手术门的方向死死的盯着大门,不敢动弹,不敢说话。心,被一口气紧紧地吊着提在嗓子眼,嗓子被噎的咽口水都困难。
“咔嚓”
两小时十八分钟时,大门突然响了一下,一位护士端着一个白色烟灰缸的东西快步走了出来。
杨红和田建业立刻起身迎上去,还没走到护士身旁,就听到护士说“切片检查!家属到病理科等结果!”
两人急忙跟着过去,病理报告很快出来了,护士拿着结果赶回去送给主刀医生,杨红看到结果后,她的腿,此时是再也迈不动。
“恶性……压迫神经……几率不大”
脑中反复出现的就是这几个字,医生的详细分析完全听不进去。
“建业,建业”,杨红无助的扶着墙,眼神涣散的叫到,“建业,我看不清了……”
田建业掺着她,就地坐下,两人抱头痛哭,“建业,丫头才五岁……”“建业啊……”
田建业只是在哭,也不接话,似乎想将这段时间压抑的情绪好好释放,一时,病理科门口只剩两人的哭声。
“媳妇,起来,雨晴还没出来呢!”
等两人都发泄了一会后,田建业扶着杨红,又走到手术室门口等待,杨红的头歪靠在椅子上,眼泪就顺着椅背滑落在地上,不擦也不动。
“咔嚓”,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
四小时五十二分,计时器也停了。
吊着杨红和田建业的心的那口气,也断了。
“田雨晴家属!”
两人终于回过神,踉跄的奔向手术室。
看着从那个未知的隧道开出来的车,两人的手颤抖着抚摸上闺女的身体,满眼心疼的看着雨晴。浑身上下几处插着管子头部缠着一圈圈纱布,脖子的位置还挂着一个袋子,隐约还有血慢慢的滑到袋子里。
雨晴的双眼惺忪,嘴里无意识的喊着“妈妈,妈妈”。
“丫头,妈妈在……”杨红的眼睛再也离不开闺女,边擦眼泪边轻轻拉着闺女的小手回应着。
“家属先让让,病人需要到重症室,请家长注意……”
未完待续……
(明天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