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儿顺盘儿亮即是正义 还要什么艺能
姑娘们用了三个称呼唤我。
“师哥,能不能帮我量高一点。”长筒靴比捏糖人的师傅更懂得提溜出发腻的甜度。
“学长,你长得不像艺考生。”小不点捂着嘴,缩进厚衣服里,有恃无恐。
“同学,从哪里出去。”明星脸笑得比练习时更职业。满分。
脂粉贯入狭小的考场过廊,像一剂速溶咖啡飞舞在热水里。闷得我头胀面赤。装饰家,我暗暗给艺考生们取绰号。
大部分艺考专业有身高要求,男孩们喷了各种胶的毛发根根发狠,女孩们就站在身高尺下偷偷踮脚或是拿眼睛直直勾你,长筒靴是个例外,她拽我衣角。
靠才华吧,我算个满面含情的柳下惠。
木有才华。她嘴角和睫毛平行向下,大概双颊一飘红,鱼丸粗面都到手的时刻居多。
我想说以后再有女生朋友拷问我,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发嗲的女生啊。就拿长筒靴出来敲黑板。
能制造错觉的人摧枯拉朽,绕指隐拔是层窗户纸,抽手微笑又留下个想头。进退自如,是大杀器。没法挡。
小不点那样的女生像把算盘,跟她照面,你能听见那声。生理弱势者自会懂得下菜碟,不是恶评,生存智慧嘛,我知道。
她知道玩笑尺度,什么人的火线在哪,就算不小心擦边,一缩脖子,人家本来就不是大丈夫嘛。谁又会去较真呢。
所以无害大概是个伪形容词,哪有无害的东西,要么是别人害不了你,要么你不值得别人害。
举手,我做前者。
明星脸初试就是最后一个来的,复试又同时在等上海学校的发榜。蹬上高跟鞋,普通男生就像没发育。
我猜你会磕到台阶,倒不一定真的她高出什么level,只是日常很少能碰到姿态这么足份的人,大概率你后退。
明星脸考验我了,我告诉自己不能胡乱猜测他人,跟了某些垃圾媒体带的节奏。同时还得警惕妄自菲薄,她美任她美,清风拂山岗。
我可能是个带攻击性的人,又偏见各种。帮忙做艺考时,每次心生好恶,都会想起三年前学美术的朋友A在教室后排抹眼泪的画面。他少时便被逼着学画学琴,还不能落学业,整个艺考季北上南下都心气甚高,各种院校均十拿九稳。
他说过心有余悸的话,幸亏从小学画,不至于像艺考班里的同学那般打熬。
那时A描述的苦对我来说好新奇。毕竟我们呆在一个喊着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继往圣之绝学 开万世之太平 的高中。
学霸和艺生都被偏见。
其实你卸妆登场他挽袖答题,都是一脸强撑的。就比如姑娘们赤脚站在七八盏微格灯底下的时候,未褪干的乳臭从发颤的嘴里喷出。场面并不悲壮得像高考那样,但狼狈得多。
普通人大概很难有这种机会去同时袒露自己生理和心理上的长短。最关键是你身旁还有别人,你们共苦不同甘。从自我介绍开始便要较量。
播音类的考生一开口,打底分数基本判定。声音是不是放开,音色,气息,外行人也可立判高下。
长筒靴声音微微发颤,小不点音色过尖,明星脸又太过决绝悲壮。都是播音半成品,老师们大概都是一种搭脉看潜力的态度。
朗诵,播读,即评,样样下来。大部分人都发虚。不管是声音还是身体形态,都会随着时间慢慢划向自我怀疑。血的念法,英雄碑颂的断句,评述逻辑。区区三道题,却没人不考得丢盔卸甲。
就连明星脸也是含羞带臊地出考场。
肚子里存墨还是脸上抹粉都一样,对事对人对自己很难不心慌。我羡慕英文好的人,可是雅思7.5给我讲她也是自卑的人。张妮儿羡慕长得好看的、恋情稳定的。但我也见过Nancy坐在融资成功的公司地板上跟人聊财务一脸懵逼。
我很难放过自己,趾高气昂的自己,高看自己三眼的自己。
我写过两句话是:
1.能被大俗套感动的中年男人最幸福,哪怕凄苦一生,我也不要活成那样。
2.若30岁后学无所长术无专攻,必自决。
一年多之前看正午里面李纯等人写的东西,内心澎湃,觉得那样的纪录片式的特稿写作太棒了。到自己技术粗糙空有文青幻梦。
几个月之前有东西得到认可,加入破茧预备群,被群里众人的多彩挫伤,折笔沉没。
几小时前,这篇东西被首页拒稿。不甘心地看着简书热门里那些推送体的文字。
套用金斯堡的话吧,我见过这年代最好看的面庞毁于自惭。我开始沉静,即使没法是最好,也发愿躬行努力,做十年好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