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脑中天旋地转的沈青璇是怎么回到寝室的,袁晓看出她魂不守舍,可又不知底里,只是迭声问询,“去哪儿了?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下班回来就看见你的行李,愣是找不着人,电话也不接……”
“我没事……”璇子似乎想要努力扯出一个笑脸,但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伪装和勉强,“就是累了,不用管我,我睡一会儿就好了。”说罢,衣履都不曾脱就踏上床边的阶梯,将袁晓等诸位室友的关切目光拦在身后。
袁晓看她这副样子,联系到之前璇子对陈辰态度的三缄其口,大概已经知道一定是陈辰那边有异变——璇子回来第一时间去见的人,除了陈辰还能有谁。
“璇子,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们,也是个商量啊?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你说,是不是陈辰欺负你了?”说话的不是袁晓,洞察了璇子心事的人不止她,还有心直口快的苏慧兰。她不似袁晓考虑周全,想到什么就说出,气性又大,一句话也藏不住。
已经和衣躺下的璇子仍旧一语不发,反倒是袁晓急忙示意慧兰不要住嘴,她虽然不知道璇子和陈辰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璇子已然这样,何必再刺激她呢?
“哎,你到底向着谁啊?陈辰这小子就是不地道还不让说了?璇子,不用怕,告诉姐姐,他是变心了还是劈腿了?我还就不饶他了!……”
袁晓生怕璇子听了这些话更不好了,可苏慧兰的话哪是拦得住的?袁晓无法,只能把苏慧兰扯出宿舍了事。
璇子倒是安安静静的,好似完全听不到下面两人的争论,直到两人出门,一语不发。
“你怎么回事,明明就是陈辰欺负璇子,她不说话,你也不让我说话,我问清楚了好去兴师问罪的呀!”苏慧兰显然对袁晓把她扯出来这件事非常之不满。
“我怎么回事?明明是你怎么回事。璇子为人你还不知道嘛,你越问她,她越不可能说;再说了,一起住了这么几年,你听过她背后说过谁的不好?何况这次你我都知道肯定是为了陈辰?”到了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袁晓终于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声线。
“那按你说的要怎么样,就任由她这样?是你跟我说的,璇子都准备要为他放弃offer了,这是多大的让步?他还要怎样?这他妈哪儿是年下小奶狗啊,这是吸血大蝙蝠吧?比当年我前任还过分,真是欠人卸他条胳膊!”
也不怪苏慧兰这样激动,她是物伤其类,话讲到这儿,她语调还是狠的,但尾音却已带了哭腔。
“苏苏,你又何苦这样?以前的事,现在的事,不是你的错,不是璇子的错,这就够了。既遇到了无情人,再争短长,伤害的也终究是自己。”袁晓看苏苏瞬间红了的眼圈,知道她是想起自己的遭际,言下已经不忍苛责。
“你说的固然是大道理,可我就是这样,我不好过,我也不要你好过!是姐们儿,跟我去找到陈辰门上,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当初是谁死不要脸非要缠着璇子,现在怂了?晚了!”慧兰没等袁晓再开口,已经挣开袁晓挽着她的手,冲回宿舍换衣服。
袁晓自然跟着她,可没等袁晓走进寝室,慧兰已经又出来了,一脸错愕地对袁晓说,璇子不在寝室。
她会去哪儿呢?袁晓知道璇子不是想不开的人,为感情纠葛这点事还犯不着去寻什么短见,但心里却仍旧不由得着急——她现在如此心神恍惚,一个人出门可能遇到的状况已经足够令人惊心。
原来璇子此时心思散乱,虽知室友关切,但自己对于她们的疑问,一时亦无可言说,所以才趁室友出门争论,又出了寝室。
她面上漠然,内心也不翻涌,只觉使不出一点精神,悲喜都没有气力,也许痛到极致便是如此麻木?出了寝室楼,也是凭着一双脚把自己带着走,脑子里只有陈辰那一句“对不起”。
她不怨,也不恨,在这段感情里,陈辰已经付出了超出他年龄的成熟和担当,虽然这份成熟和担当仍旧不足以许她一个未来。而她,有时候她都在想,是不是她蛮暴无节制的情感给了陈辰太大的压力,让年轻的他无所适从,陷入一力承担的理想和黯然逃开的现实之间的循环。
赢了的是现实,一点也不奇怪,陈辰才十九岁,他没必要为了一份看不见未来的感情对自己的人生轨迹造成这样大的修整——退一万步,就算他想,他也无法决定。本来就单薄的肩膀上还要承担家庭的压力。
如果处在陈辰的位置上,你会怎么选?如一缕游魂荡在校园里的沈青璇不断地质问自己,却又不敢给出一份答案。
其实完全用不着这样的质问,作为这段关系的另一方,她何尝没有压力,也许她的理想和感情的矛盾并没有陈辰那样激烈,但她能选择妥协和牺牲,为什么陈辰不可以?
璇子下意识逃开了这样一份质问,她不忍,她仍旧深爱陈辰,所以宁愿把错误都归结到自己,把谅解都放在对方。
有时候。承认自己爱的人错,比承认自己错,还要痛;当然,最痛的,还是承认自己爱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