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是个扒手。
这天,刘三躺在出租房里睡了一下午觉,如果不是隔壁突然传来一阵不正常的男女喘息声,他还醒不了。刘三住在城中村里的一间小屋里,周围多是来城里打工的男女,当然也不乏夫妻或者男女朋友一起来的,自从他知道隔壁住了一对年轻男女之后,他就对隔壁的动静异常的敏感,尤其是男欢女爱的声音,他更是不会放过。今天醒来的时候,不知道隔壁是刚进行还是要结束了,不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刘三轻蔑的冲那堵墙撇了撇嘴,好像墙后面的男人可以看到似的。再想睡,耳边却一直响着隔壁女人的喘息声,然后那女人的脸也浮现在了眼前,结果怎么也睡不着,看看表已经七点四十分了,刘三摸了摸肚子,觉着不能亏待了自己,就穿好衣服上街找吃的去了。
太阳的余晖刚好能让行人看清楚脚下的路,路灯还没亮,走过一条街,路上终于亮了起来,两边是各种小店,地上铺满了红的绿的LED灯射出的灯光,还不时的变幻着明暗和色彩。路边三三两两的坐着饭后纳凉的老头老太太,每人手里都摇着一把大蒲扇,还不时的伸手在胳膊上和腿上拍打着蚊子,说一句“现在蚊子都比以前多、比以前狠了”。
地上的余热还没散去,在路上走着,刘三下身穿了一条肥大的裤衩,直觉得从脚下顺着腿往裆部腾起阵阵热浪,说不出的舒服。街上人不算多,溜弯的都等着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在八点左右才一齐从家里涌到街上。
路边小店大都是烧烤店,刘三之前还想着开个烧烤的摊位,后来粗略的一数,乖乖,光这条街上就有二三十家烧烤摊,怕新开业没什么生意上门,到现在也没开成,但之后就落下了个毛病,如果看到吃烧烤的人不多,就庆幸自己的远见卓识;一但看到每家店都人满为患,看到烤肉的师傅躲在炭火和黑烟里的笑容,就开始恨自己的鼠目寸光。因为庆幸的次数比恨的次数多一些,后来也就找到了平衡,觉着为了那点钱而为肉类保鲜发愁,为炭的来源发愁,为城管的突击检查发愁不值得,少了自己那一个摊位,炭也可以少用一点,烧炭的也就可以少伐些大树了,这就又成了利国利民又利已的好事。
刘三来到了经常光顾的烧烤店,见吃饭的人不是很多,就冲老板说了一句“十个烤串儿,俩腰子,再来桶扎啤”,随后找了个地坐了下来,刚一坐下觉着等得无聊,就又要了一盘炒田螺,拿了一根牙签开始从青黑色的田螺壳里挑出一小坨黑乎乎的肉团,用嘴一吮,连汤带肉的都吸进了嘴里,接着再来一大口啤酒,顿时有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之感。
刘三正品味着自己知足的人生,旁边却来了几个赤着膊的小伙子,每个人身上都纹着覆盖了大半个身子的图案,无非是龙虎之类,其中一个后背上纹着一个玉瓶观音,却是个胖观音,看着不但无法感受到一丝威严,还有些滑稽可笑,估计当初纹身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胖。
刘三从心里瞧不起这种小地痞,整天光着膀子露着纹身招摇过市,仿佛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不是正经人似的,他们也就是仗着自己是地头蛇,整天无所事事的走街串巷,要说本事,真是屁大点儿都没有,能做的无非是耍狠发横罢了,一开口就是大哥二哥,三言两语就能骂起来,甚至还气势汹汹的作势要把某某大卸八块。刘三见得多了,两拨人骂得再狠,战鼓敲的再响,也没见真的打起来,他们大卸八块的本事,也只用到了烧鸡上。
刘三看到他们牛气哄哄的围坐在了一张桌子旁,还不耐烦的招呼着老板赶紧把啤酒上上来,刘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怕被他们听到,声音控制的刚刚能最大程度的发泄自己的轻蔑,又能不被他们听见好免去血光之灾。谁知道他哼完了以后,还是有一个人朝自己的位子走了过来,刘三心里忍不住的狂跳,暗想自己刚刚哼的那一声确实不大啊,难道他们的耳力过人不成?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立刻想起了几个有些交情的道儿上的人,好跟他们套套近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防止人情战失败,甚至还斜眼瞧了瞧四周,选定了一条逃跑路线。刘三抓起一串腰子,低下头慢吞吞的咬着,头不抬,眼睛使劲的往上翻,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的走近,他的心也一点一点的提到了嗓子眼儿,终于看清那个人手里并没有什么武器时,心里的紧迫也没有消去半分,直到那个人很客气的说了一句:“兄弟,一个人啊?能不能挪去那边,我们人多,想把两张桌子拼到一起。”
刘三听他说的并非自己担心的事,这才叼着腰子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指着远处的一张空桌,原来只是让自己挪到那张空桌去,他们好拼一张大桌子出来。刘三嚼着腰子,笑着站起身来,端着自己的烤肉挪走了,边走边说了一声“请便”,那人还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声“谢谢”,刘三顿时有了一种天下太平、社会和谐的感受,直到那群人开始大喊大叫的吹嘘起来,脏话连篇的,刘三都开始佩服起他们的语言组织能力,竟然有那高超的技巧在加进去连篇累牍的脏话以后,还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其它人竟然也有那超群的语言理解能力,能瞬间从里面提炼出说话者要表达的意思。
刘三忍不住在心里叹气,觉着以自己的能力,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一个扒手,而绝对无法胜任他们的职业了。
刘三快速的吃完了烤肉,又往前走了好远,总算冲出了烟火的迷瘴。路两边夜市上摆满了卖服装、玩具、饰品的小摊,所有的霓虹灯一下子全亮了起来,远处高楼大厦的灯光在夜色里也渐渐的清晰起来,东天上的月亮却怎么也无法看得真切,氤氲模糊,像是用毛笔在宣纸做的天幕上画出来的似的,星星是无论如何也不知道在头顶的哪个位置了。
刘三看着这一眼的繁华景象,知道这座城市的夜生活终于开始了,而走在夜幕下的他,与白天的他一样,那么不起眼,又那么猥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