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电影最值得称赞的是叙事结构的回环交错,那么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如珍珠般散落全剧里的细节嘲讽和巧合,昆汀的天才奇思妙想与幽默的冷眼旁观。
《低俗小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志,但凡说自己喜欢看电影的人,《低俗小说》是不能没看过的。
那《低俗小说》好在哪儿?我想说的是,叙事结构和多角度人物解读。
影片一开始,喧闹的咖啡店里,一对情侣在埋头讨论,如何大干一票之后开始幸福生活的计划。起初小白兔不想在这里实施抢劫,小南瓜的一席话却让小白兔立马决定大干一场——“每个店都上了保险,经理只期待早点送走瘟神;店里的服务员软弱怕事,帮厨们作为打工者不会豁出命去保卫财产,当然,我们还有满屋如同惊弓之鸟的食客,谁会去往枪口上撞了?”
小南瓜终于说服了小白兔,在咖啡店大干一票吧。于是,就有了小白兔跳出来大吼一声:“都不许动,再动老娘就毙了你。”
镜头一闪,疾驰在洛杉矶繁华街道上的汽车里,朱尔斯与文生之间展开了关于汉堡在不同地区名称的讨论,提到文生马上要去作为马仔陪无聊的大嫂打发时光,引发了关于曾经帮漂亮大嫂按摩,被马沙从四楼扔下去的汤尼的担忧。第一个故事的背景——文生作为马仔要努力克制自己不被大嫂所吸引,他不想被扔下四楼。
插科打诨、无所顾忌,仿佛他们去赴一场很随意的约——而不是去杀人取货。看了看表,7点左右,进门前时间太早,于是他们来到旁边,继续关于按摩脚和暧昧之间的关系的辩论。
朱尔斯的话痨本质体现出来,极力证明自己正确性,画面将两人放在正中间,中长镜头下,阳光和黑衣下的阴影,有一种宗教仪式感,讨论的却是暧昧的问题,荒诞的画面。
接下来,本以为有激烈的枪战和血腥的动作戏,然而却是在朱尔斯一段又臭又长的圣经中屏幕被炸裂开花,一段圣经救赎之下的杀人,冷酷残暴的杀人狂形象就这样显现。
这样就结束了?镜头转向下一个故事。这是整部影片的的开端,文生与大嫂的秘密,酒吧里的拳击手,马文的意外,文生的惨死,拳击手与马沙的耻辱的秘密以及回到片头的一幕,两个小贼的抢劫早餐店计划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故事像一个回环,首位相连,看起来毫无干系,将每个故事的联系起来思考,不禁为导演的构思拍案叫绝。
这就是折磨观众的最高境界了吧。
接着,他们穿着打排球的短袖短裤来到酒吧里给老板交差,却遇到了第二个故事《金表》中的男主角拳击手布奇。文生出言不逊,也为后来他死于布奇乱枪之下埋下了伏笔。打了一圈酱油的拳击手退场,文生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陪老板夫人。
有意思的是,他没有如观众所望在舞厅跳完扭扭舞就和大嫂感情升温从此上演一部情欲大戏,而是他在洗手间里强迫自己要镇定时,大嫂吸食海洛因而差点背过气。将失去知觉的大嫂带到卖给他毒品的销售商家里,一副耶稣打扮,却在要注射肾上腺素时到处翻找医学常识的毒贩。真是一记漂亮的反讽。
最为诡异的,就是作为《金表》男主的拳击手阴差阳错的与黑帮老大之间耻辱的秘密。他没有履行与马沙的约定,打死了对手从窗口逃亡,他从窗口逃出来后跳到一个哥伦比亚女司机的出租车上。风情的女司机一直在问他杀人的感觉怎么样?本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然而却被送到汽车旅馆之后,就走了。走了。
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个镜头和如此美丽的女司机为什么会出现在电影中,后来明白了......她反复强调的杀人的感觉是在为后面布奇杀掉文森特之后的内心变化做铺垫。那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杀人,当然也有被面包机吓到的客观因素,但是很直观,然后他回到车里面部露出了一丝窃笑,再之后回去救马沙用刀砍猥琐男就很驾轻就熟了。女司机的问题将在布奇内心一遍遍回响。
在汽车旅店与小女友缠绵一夜,前一天还是蜜糖的女友,第二天却因为没有收拾他爸爸经历了5年的折磨带出来的手表而被他吼得梨花带雨。这里穿插了他金表的来历。由他曾祖父传给祖父,由祖父传给父亲,父亲藏在身体里的金表在越南俘虏营里艰难的存活,后又有战友藏在身体里两年带回来给他。也是荒诞却真实的意外。
他回去取表,在发现一切正常之后,本应该转身就走,却在厨房做起了早餐,还阴差阳错地拿起文生放在那儿的枪,将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文生乱射一气,活了大半集的男主角,就这样game over了。不得说,真是大跌眼镜。
逃出去的他从此走上了流亡生涯,却没想到还没出城呢,就撞到了拿着咖啡过马路的死对头马沙。撞来撞去后,强悍的俩人都没有马上熄火,反而在误打误撞的小杂货铺被人逮住,在洛杉矶叱咤风云的黑帮老大竟然被一个街边巡警给上了~最后是拳击手布奇拿了一把武士刀将两名变态砍死,马沙和他之间的恩怨就在这黑暗的小屋里一笔勾销。马沙对他说:走了就别回来,否则我宰了你。真是不忍直视的荒诞与意外,诡异地不同凡响。
邦妮的处境,却跟未处境的邦妮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文生这个冒失鬼在车上误杀了帮忙的马文,满车是血的他们不得不求助当地的朋友吉米。但是吉米怕老婆,连黑社会都不怕得罪的吉米怕老婆,也是够奇葩。为了能在上夜班回来休息的邦妮回家前处理好,他们分工合作,最后终于把汽车擦洗干净了,铺上吉米家最贵的床罩,才算过关。随后,他们来到了片头两个小贼计划抢劫的早餐店里。这个时候,你也就明白了,第一个故事他们为什么穿着排球服短袖短裤去给马沙交差,也明白了接下来一定会发生一场狗血的抢劫和阻止抢劫的镜头。
这里觉得讽刺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黑帮混混,在被扫射后没有受伤反感受到神的感召,决定从此金盆洗手,远离血雨腥风的江湖生活,那一段又臭又长的经文,果然最后被反转为内省的介质,从此人间少了枪林弹雨,多了回头是岸。
编剧简直是个脑洞大开的天才。环环相扣的结构和多面性的人物展现,让熟悉了各种电影套路的我们,一次次拜倒在编剧的神奇巧合之下。
影片除了是以不同角度来观察同一事件外,更多的是展现不同环境和状态下,人的角色的改变。
比如:在“香艳故事”中作为男主角的文森,相对于米亚在故事中的形象是保护者。但是到了“拳击手的故事”中,文森变成了一个只露了一面就被射杀的无名之辈。如果割裂开来看这两个故事的话,文森的角色毫无疑问在两个故事中大相径庭。
再比如:朱利斯在与文森一起射杀公寓中的人时,毫无疑问其形象是一个“杀手”,但是在影片的后面,小白兔和南瓜头抢劫餐馆时,很明显朱利斯的形象已经不再是“杀手”而是一种拯救者的形象。
这样的“多角度”都是在讲一件事,每个参与者,都有其自己参与到该事件中一系列原因和自身的状态,而处于不同时间和状态中的同一个人,其角色也是大相径庭的。
原本平淡无奇的故事,被这样以不同拆解的环节展现出来,就让人在故事发展和猜测中欲罢不能,最后恍然大悟之后,感叹被编剧折磨的快感。
谁说它低俗?正是一部名为低俗实则深刻洞悉的电影折射了观看者的品味和“不俗”的阴暗。